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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贼难防
自分家以后,柳有成前前后后跑了几趟府城,去官府为柳大川登记落户,把石头山脚下那块地的名义改了。那块地原本就是属于柳氏宗族的公有财产,柳大川买下来并没有花几个钱,无非一些手续费。
柳有成又找来经验丰富的木匠泥瓦匠,召集了十几个村里的大汉帮忙在那里盖新房,这几日为了柳大川的事忙得简直是脚不沾地,柳大川一家自然感激万分。
分了家,虽然还住在一起,但章氏再不肯和柳大川一家一起做饭吃饭,方氏也落得自在,并不与她争辩,只等每日郑氏做完了饭之后她再带着柳条柳叶去厨房做饭,做得大锅饭拎去工地分给帮工的人吃,再单独做一份精细的,端去东厢房,一家人挤着吃。
柳条柳叶惊喜地发现方氏着实是烧得一手好菜,丝毫不逊色于郑氏,只是二人风格各异。郑氏就是那种典型的农家菜,看似豪放不拘小节,实则用心讲究;而方氏烧的菜则真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了,卖相极好,精巧细腻,味道绝佳,堪比大酒楼的招牌菜,帮工的那些人也是每日吃得赞不绝口。
在柳条柳叶惊讶于方氏手艺的同时,方氏也吃惊于她们居然一点也不会烧饭。日后等她回家了,柳条柳叶可就要担起照顾爷娘弟妹饮食起居的重任,不会做饭可不行,于是她便手把手地从头教起两姐妹厨房里的事。
方氏口才好,说话有条理、表达清楚准确,教得既有耐心又仔细,姐妹俩都学得不亦乐乎。
自柳叶新家工程开工后,这段日子青青几乎每天都要去石头山脚下报到,也不怕冷,要么是跟着柳有成去,要么是叫上柳叶一起去,比她自己家盖房子还要上心,活像个小监工。
“等下子我去你屋里喂鸡。”柳叶边走边道。他们家现在有两只下蛋的老母鸡,一只是谢家带来的,一只是分家分到的。
刚分家那两日,柳叶几人都很奇怪,两只老母鸡原本每日都会下蛋的,可怎么忽然就不下了?后来柳叶守在鸡舍附近暗中观察,发现偷偷摸摸去鸡舍摸她家老母鸡屁股的章氏,这才知道原来鸡蛋是被章氏第一时间偷了去。
柳叶气坏了,鸡蛋得拿来给谢香书和柳絮养身子,多宝贵啊!章氏自己的鸡又不是不下蛋,两个鸡蛋还要来偷她的,真是为老不尊。
她抓了章氏一个现行,没想到老太婆还挺有理,非但不害臊,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分家的时候说好了鸡舍不要的,要用得付租金,鸡蛋就是租金”,把柳叶给气的!也不跟她在这里胡搅蛮缠,当下抓了两只鸡就去了青青家,寄养在她家鸡舍里。
“我早给你喂了!”青青小手一挥,“今日又下了两个蛋,给你留到了,等下子你去拿。”
“好。”柳叶笑道。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工地,柳叶不禁要感叹一句真是人多力量大啊,这才几日的光景,房子的地基就都打好了,再把墙一砌,屋顶一盖,就能住人了!
柳叶和青青一边笑着和一群穿着蓑衣冒雨劳动的大老爷们儿打着招呼,一边把手里拎着的两大篮子冰糖发糕放下,叫众人都歇歇手,来吃零食,顿时引来一群饿狼的哄抢。
同族同村人盖新房,大家来帮工一般是不给工钱的,那样显得太生分,就只管一餐饭也就是了。可柳叶觉得盖房子是大事,他们房子要得急,又是这么大冷的天,不能委屈了人家,就大方地拿出钱给方氏,不但每日两餐好菜好饭地招待着,还时不时地做一些糕点零嘴送过来,让大家干劲十足。
一时间,给柳大川帮工有好吃的这件事传遍了全村,这几日眼看着来帮工的人倒比当初柳有成召集的人数还要多了好几个。柳叶也不说破,觉得人多盖得快,也是好事。观察了两日,没有发现有浑水摸鱼的,便也照样让方氏多做好吃的。
“小爹爹,我看地基都打好了,你跟渠们话,就先把主屋跟厨房盖起来,我们好早日搬家。”柳叶对柳有成道。
柳有成晚了一步,没抢着发糕,正在懊悔,闻言笑道:“你放心,我早跟渠们话了,年前保准让你们搬进新屋。”
柳叶大松一口气,捂嘴笑道:“小爹爹,我早送了一篮子发糕去你屋里了,你去归就有得呷嘞!”
柳有成心虚地板起脸,言不由衷地道:“你这个细伢子,小爹爹是那么贪呷的人啊?”心中却是大喜过望。要知道,方氏做的冰糖发糕可是一绝,里面加了碎花生、碎红枣、芝麻、还有蜂蜜,又香又甜又劲道,别的地方就算是花钱都买不到呢!
青青和柳叶双双揶揄地捂嘴偷乐。
柳叶家的新房子预计与老柳家一样的格局,三间一进一天井的天井房,主屋没有二楼,东西厢房则盖两层。按照柳叶的意思,是想一口气干脆盖个两三个天井的大房子,可是柳大川思来想去觉得刚分家,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还是省着些,几个孩子还小,一个天井的房子他们一家住着够宽裕了,便驳回了柳叶的建议。
雨渐渐停了,看着大家吃过发糕满脸满足地又重新开工了,柳叶和青青便提着空篮子往回走,还没走到呢,就听见院里传来章氏那破锣般的叫骂声:“一个二个好呷鬼投胎的,没了良心,学会做贼了!偷到你祖宗头上来了!”
“婆婆,我们没有拿你的谷子!”柳条据理力争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柳叶皱了眉头,紧赶两步,走进院,正看见章氏站在屋檐底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东厢房檐下的柳条破口大骂:“不是你们这些脏了心烂了肺的,还会是哪个?我上个月算得好好的,地窖里七袋半谷子,今日就变了七袋!我就奇怪,你们一日到夜哪里来的那么多东西给那些帮工的呷,原来都是偷来的!我们老柳家是造了什哩孽哦!竟养出一帮家贼来!”
柳条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也不示弱,只大声争辩道:“不是我们!我们不是贼!”
柳叶来到姐姐身旁,冷哼一声,也学章氏叉了腰,道:“婆婆,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拿了你的谷子?你们分给我们的谷子不够用,我们也不跟你们计较。我们感激帮工的叔叔大爷,自己掏钱买了谷子来,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可不敢背个贼的虚名!这说起做贼啊,也不晓得是哪个偷了我们好几日的鸡蛋,被我们当场捉住,我们还没计较嘞!如今你要诬赖我们偷谷子,可得拿出证据来!”
章氏听她说起鸡蛋的事,顿时熄了气焰,耿着脖子道:“你们哪里来的钱买谷子?又是盖房子、又是买东西,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你不话清楚,那就是你们偷的!”
柳叶被气笑了,道:“这话得好笑嘞!我们如今已经分了家,不管哪里来的钱,那都是我们自己的钱,婆婆你管家也管到别人屋里来了?不过好在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你问,如今我就话得你听,我们没有爹爹婆婆疼,却有阿公阿婆疼。我阿公阿婆屋里有钱,这你羡慕不来,我们跟渠们借钱盖房买粮,到时慢慢再还。怎么?婆婆你欺压我们,打我们钱财的主意也就罢了,如今还把主意打到谢家头上了啊?”
她这话说得声音不小,早叫门外看热闹的妇人小孩给听了去。大家本来都心中疑惑,柳大川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听她这么一说,才一个个恍然大悟,不禁心中都羡慕谢香书有一个有钱的娘家。
那边青青也早走了进来,一进屋就笑道:“呦呦呦,这是做什哩啊!姆娘啊,有什哩事你问清楚再发火不迟啊。你问柳叶屋里哪里来的谷子啊?你问我不就晓得了!渠屋里的谷子都是前几日渠按市价跟我屋里爷买的啊,不信我现在就去叫我爷来,你老人家亲自问问渠?再话了,不是侄女子我讲大话,你老人家屋里收下来的那些子谷子啊,那成色可是及不上我们屋里的嘞!让柳叶拿了渠买的谷子出来一对比不就晓得了?”
章氏闻言不禁心中生了怯意,底气不足地道:“那我地窖里怎么少了半袋谷子?”
柳叶道:“好笑嘞!如今我们是两家人了,你屋里的事,怎么问到我们屋里来了?”
“是小叔叔小婶娘拿的!”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冷不丁从柳叶身后响起,众人扭头去看,见是满脸涨红、怒气冲冲的小细爹。他走到前面,高声且清楚地道,“分家那日夜晚,叔叔婶娘去归的时候,婆婆被抬进房里没出来,姆娘大嫂嫂在洗碗,爹爹大爷大命哩哥哥都呷醉了酒,我亲眼看见叔叔婶娘背了一个麻袋走的!”
这一下引起了哄堂大笑,柳叶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道:“婆婆,看来你有句事是话对了,你屋里可不是出了家贼嘛!”
章氏一张老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一边嘴上愤愤地骂道:“那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教坏我好哩哩的崽!……”一边灰溜溜地躲进厨房,砰的一下砸上了门。
老旧的木门经不住她那么用力,吱呀一声就脱了栓,往里倒去,正打着章氏的脚面。只听她大叫一声,紧接着就是乒乓哐当的各种锅碗瓢盆被撞倒的声音和她一惊一乍的呼痛叫骂声,又引来屋外一阵此起彼伏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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