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铁血]春风化作你

　　“这么快吗？”

　　看见琼伤感的样子，库迪莉亚也有些难过起来。但她还是扯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说道：“其实已经够晚了。我在多特2多待了半个月，之前一起来的同伴们都早早回了火星。况且马上新的学期就要开始，我也得回去继续我的课业。”

　　“不过”一边说着，库迪莉亚又一边看向低着头的少女“我们还可以线上联系不是吗？”

　　话虽如此，琼抬起头来看向对方，也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已然明白，未来两个人还能再见的机会算得上渺茫了。她难掩内心的失落，却又不得不让自己去接受。

　　哪怕这是一件难事。

　　或许会有人觉得，不过是和朋友分别而已。即使从此分隔两地，但在现今科技发达的情况下，只要想，就很难断了联系，而等时机成熟也总会有再次相见的一天。

　　但库迪莉亚对琼来讲，并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她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少女有着相当复杂的情感。

　　在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中，她都是懵懂的。母亲死的时候她其实已经记事，父亲因此调岗升迁她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如此。甚至可以说，从小到大，自己会常常觉得奇怪，觉得诡异，但却很少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那天和库迪莉亚遇上，两个人就工会会议的那些议题聊了起来时，她才抓住了一丝灵光。是了，自己其实对现有生活的一切都感到不舒服：她讨厌工厂的前辈午休时只会拉着她问有没有对象；她也讨厌父亲长期的不闻不问和偶尔猛烈却自我感动似的关心；甚至她讨厌生活的这个地方，千篇一律望不到头的每天，日复一日。

　　所以她真的很喜欢听库迪莉亚讲在火星，在农场学校的生活。她常拉着对方打听那些和多特2完全不同的文化与环境，以及少女和同伴们参加的各种实践与集会。大概是太在意，最近有些时候琼还会在晚上梦到自己对此想象出来的画面。

　　听多了，想多了，琼便开始产生出羡慕，等到她真正理解到为什么对方可以有这样的生活而她没有时，不由自主地，这些羡慕就化作了嫉妒——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还在多特2做一名普通的工人，她永远也无法拥有这些。

　　哪怕库迪莉亚与她讲这么多并不是炫耀或者自得，对方不过是想让她抬起头来看到原来世界是广袤的，是具有各种可能性的：不是在多特2出生就只能进技术学校，毕了业就只能进各个工厂做工。

　　虽然她也能听到那样的生活中依然有无数的困难：人们必须面对未知的未来；会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可以到达希望的彼岸；甚至也会自食选择的恶果，会不得不努力或抗争；会被打压被击溃；会困惑或无力……所以，像多特的生活一般，什么都定好了，人的一生就像技校课本里学到的话一样，是维持多特，维持这些巨大企业运转的小小螺丝，就好了吗？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迷惘，就盯着脚下给你定好的路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倒在地上死去，连自己为什么要走这条路都不清楚，无知地来无知地去，就好了吗？

　　琼想起金发的少女，如此自然而然地讲到书中的真理：‘有人会说，专制的君主会为臣民维护太平……倘若这种太平本身就是他们面临的灾难，他们能得到什么？地牢的生活也很太平，难道就可以说地牢就是他们理想的居所？”（注1）

　　多特空间站之于这里的工人们就像是西克洛浦的洞穴，他们则是那些被囚禁的希腊人。在那里，生活是那样的太平且安稳，不需要去费尽心思地寻求意义。然而生活的尽头，等待他们的却是被吞噬的命运。

　　这让她如何不嫉妒？如何不愤怒？从燃烧的铁屋中被叫醒的人，看着眼前的大火也只能‘发疯’罢了。

　　可令人感到矛盾的是，琼又如此仰慕且感激着库迪莉亚。

　　由此，少女的离开在她看来就像是一种宣告，宣告她刚刚获得的宝物还没来得及细究便要失去——其中的五味杂陈，实在不是说一句以后还可以联系就能平复的。

　　可惜，对面的金发少女并不能明白这复杂的感情。少女也懂人情世故，也见识过很多情况，但她仍然是理想化的。她总说自己天真，可琼知道自己的所谓天真不过是无知，而少女身上的理想主义才是最可贵的天然和纯真。

　　“库迪莉亚，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看着琼的眼睛，库迪莉亚恍然想起她们初见之时。她并没有再纠结此事，只笑了笑安慰对方以后一定还会再见。当然，她还如此回答的也不只是琼，面对回声酒馆里的女人们，她也依然这样说。

　　而艾丽卡等人，也不像琼一般表现得那样低落。有几个女人，其中以之前鄙视艾丽卡老公的红发姑娘，诺娃为首，甚至说着明天晚上不营业了给她开一个欢送会。

　　“你们的老板知道了怎么办？”

　　回声酒馆可不是这群女人们的所有物，它的背后是西区一家电子工厂的厂长儿子。像这种跟着家人来此地的家眷，大多都在工厂内任职一些清闲的岗位，无所事事之下，很多人都会选择出来做点生意既稳赚不赔还满足个人欲求。

　　库迪莉亚不是没想过救助这些女人，让她们不再干这种皮//肉的生意。她已经感觉到了，大部分人早在被物化的过程中自觉把自己当作了商品来看待，只有像艾丽卡这样才刚被未婚夫逼迫出来兼职的姑娘，还有点抗争的心思。

　　但她深感自己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多特空间站几十年来约定成俗的现状，总不能大闹一场搞什么游行什么集会或者宣讲？先不说能不能搞下来，如此做了之后女人们的生存环境只会更加艰难，那之后呢？难道把女人们买下来？拆散她们的家庭，骨肉分离，把她们带去火星？说到底，火星就是个好地方了吗？

　　大概很多人都会觉得，想要一个人幸福快乐顺遂是件简单的事情。实际上哪有这样的容易？一时的幸福很快就会过去，如何去维持它，去保障它时刻都在……你便只能去改变大的环境了。

　　而改变环境得有多难？至少她的老师，泊尔娜黛至今都才只迈出了浅浅的一步。

　　那库迪莉亚就放弃了吗？自然不可能，就像她和女人们，和琼说一定还会再见一样，她坚定地认为自己还会再次回来，在环境已经开始改变了的时候。等到了那时，她一定能帮上这些女人们了。

　　诺娃看着面前不知为何一脸‘慈祥’地笑看自己的库迪莉亚，眨了眨眼：“那猪头跟他爸一起回地球度假去了！酒馆这边都是丢给店长南希大妈，她对你多好你还不知道？一定会同意的！”

　　哦，是南希姐。库迪莉亚点了点头，南希不算最早来回声的女人，但却是性格最好的那个，大概是用她的左右逢源给酒馆避免了很多情况，后来就做了店长。艾丽卡被打的那天她恰巧不在，不然这事可能也不会闹成那样。

　　事后知道是自己救了艾丽卡，南希总是对她很感激。库迪莉亚来酒馆消费，除了女人们不愿意收她的钱，南希也经常请她喝几杯自制的饮料。有时候库迪莉亚甚至觉得她根本像是来吃软饭的。

　　“说起来，南希姐呢？”

　　见库迪莉亚四下打量的可爱模样，艾丽卡难得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包厢：“今天有VIP客人过来谈事情，南希接待惯了在里面作陪呢。”

　　VIP客人？

　　这还是库迪莉亚第一次听说这种酒馆里还有VIP客人的。大概是看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艾丽卡便又多说了两句：”你知道的嘛，多特2的工厂都是隶属非洲联合的公营企业，多特集团的，所以经常也会有地球圈的客人和你一样来这边视察。”一边说着，艾丽卡一边靠近了库迪莉亚耳边把声音压得很低：

　　“有时候还会有议员特意避开耳目眼线到这边来商谈一些事情。听说是多特3流动性大反而不安全……反正这次的客人每次来都是南希姐亲自接待，我上次去送酒，因为敲了门没等在门外而是推门进去就被她骂了。听说是很厉害的人物，各项都得小心行事。”

　　地球圈的客人，议员，还如此小心谨慎避人耳目……和当作八卦聊天的艾丽卡不同，库迪莉亚在听到这些关键词的时候，环境和教育造就的政治敏感度让她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地球各经济圈的议员，按道理来讲哪怕是视察还是参观，都是会在多特3。那里是外派工厂的管理层还有其家属等富人们住的地方，也有专门划分的大型商业娱乐区域，相比起全是工业区的多特2，实在是没必要逗留在此谈事情。

　　但就像艾丽卡说的，是因为多特3流动性太大……库迪莉亚微微眯起了眼睛。流动性大是因为很多管理层都不会在多特3常驻，据自己这两个多月的考察，多特集团内部子公司繁多，因为项目问题的调动非常频繁。而且前来考察、视察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不少来多特3旅游的，毕竟作为人造的地球外轨道空间站群，本身就属于观赏性极佳的地点了。

　　但，为什么是多特空间站呢？如果真是隐蔽的地方，地球圈这么大，这些议员在地球圈都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能钳制他们的能有多少……除非！

　　“库迪莉亚？库迪莉亚？”

　　听见声音，她微微抬头看向了问自己怎么不回话的诺娃，她好像是在问明天欢送会的事。为了掩饰自己怪异的举动，也是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库迪莉亚将计就计的摇了摇脑袋，作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我头有点晕晕的，今天的饮料里加了很多酒吗？”

　　“酒？”诺娃看了一眼抱着库迪莉亚肩膀的艾丽卡，拿起少女喝了大半杯的饮料闻了闻“也不多啊，你酒量也太浅了吧？！”

　　库迪莉亚继续低着头不说话。一只手扶着她的艾丽卡着急地问：“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这种调酒就是劲儿上得快，眯一会儿就好很多。”说着，就和诺娃一左一右的把少女送到了后面的一间休息室内。

　　等这两人出去后，库迪莉亚立刻睁开了眼睛。

　　地球圈的议员，如果是非洲联合的人，来自家公营的地盘没必要这么小心。会对流动性感到敏感，一定是其他经济圈的议员害怕会被非洲联合的人打探到消息。同样的道理，这些人不选择在自己的地盘就一定是感到那里不安全。可哪有人会觉得自己家不安全？只能是谈话的内容或对象涉及到地球各经济圈之外的人——能和这些经济圈议员有所交集，还能迫使对方选择一个相对比较‘第三方’的场所谈话，不是那几个盘踞在其他星球的巨大企业，那就只能是加拉尔霍恩。

　　不管是和哪一方，就这几个势力的影响力，其谈话内容必然非同一般。

　　库迪莉亚走到门边看了看外面的走廊，现在并没有人。走廊中间段是厕所，到头后左拐有两个并排的房间，那儿就是一般不会用到的VIP包厢。她再次确认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然后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把裙摆打了结后便蹑手蹑脚地进了另一间包厢。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内本身隔音效果是很好的，但却因为在地下有安装通风口，管道很窄，但对于库迪莉亚的身材来讲不算困难。她当即脱掉了外套，扎着头发踩上了靠墙的高椅背后，用发卡拧开网口的螺丝爬了进去。

　　整个人进去有点费劲，但上半身一塞进通风管道就能听到隔壁的谈话声了。

　　多亏了农场学校的各种实践让她学会了物尽其用的干那些除草打钉子拧螺丝地杂活……还不等她感谢完，一个耳熟的名字就传到了她耳朵里。

　　“伊修家那个小娘皮的，你们就不能管管？！”

　　伊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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