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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离开涿狼
涿狼丛林春秋两季多雨,听着雨珠打在木屋顶的声音犹显悠闲,大宋和辽国在济州一战后,两方井水不犯河水。
耶律宗正在涿狼呆了有三起了,昨夜他收到了耶律杨的飞鸽传书,他询问耶律宗正现在身在何方。
他本来不打算做长时间停留,但是花雪从汴京回来的状态有些恍惚,奇怪的是耶律宗正和花雪交识不长,可却从心里把她当亲近人看待。
花雪郁郁寡欢,耶律宗正自然不能抛下她离开,耶律宗正擅长打猎,他猎到一只尾毛三彩的山鸡,给花雪炖了汤。
听檐下的雨滴声,碗内冒着一阵阵白气,花雪只舀了一勺鸡汤,还未送到嘴边又胃口不佳地放下勺子。
“是不是这鸡汤味道不好?”耶律宗正看她,短短数日花雪就瘦了一圈,她眼窝更显深邃。
花雪支颐侧目,望着檐下的雨帘,她和赵承郢相识于一场春雨,那天也下着这样大的雨,雨中的林子弥漫着一种枝叶清新的味道。
闻着更是心旷神怡,她走神许久,直到听见了耶律宗正问话里最后几个字,她放下撑头的头,茫然若失地问,“什么?”
耶律宗正大概能猜出来她心绪不宁的原因,他化解沉默氛围地轻笑了声,“没什么,这鸡汤要凉了。”
花雪“哦”了一声低头,她喝了一口鸡汤,温热清淡的鸡汤让她微显苍白的嘴唇回了血色。
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安静,一片雨打木屋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两句对话,花雪喝下第三口鸡汤时,听见了林子里有策马奔腾的声音,那声音横冲直撞朝着木屋而来。
花雪几乎是动作快于大脑思考地转头去看,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她的呼吸越来越沉,若钝刀砍柴。
耶律宗正狭长的眼暗沉了些,他熟悉这骑马的声音,他看了一眼花雪的侧脸,她的眼睛几乎不可查地一点点睁大,纤长乌黑的眼睫毛翘着,干净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点乌木色的光泽。
那分明是期待。
可来人并非赵承郢,在马蹄溅泥即将从树帘后掣出刹那,花雪转回了身子,低头看着已经不怎么冒热气的汤面。
她转过身的同时,耶律杨掣马飞奔出来,他头顶大雨,束起的头发被雨水打的凌乱沉重,他满面冷水,微微蹙着眉头。
耶律杨带来了一身的寒气,他下马往廊下一站,干燥的木质地面立刻被雨水打湿,他甩了甩身子的手,此时正弯腰拧衣摆的雨水。
“你好小子!阿雪回来了竟然不和我说!”耶律杨堪堪拧了衣服上的水,脸上大写着兴师问罪。
耶律杨闻见了鸡汤的香味又自顾自的想坐下,却被耶律宗正嫌弃,“先去换身衣裳。”
木屋里原先有一身耶律杨的衣裳,不过上次让赵承郢穿走了,花雪的反应有些慢,她抬头看着耶律杨被雨水冲刷得粉-白的脸,“我进屋给你拿换的衣裳。”
说罢,花雪就起身进屋,耶律杨慢了半拍子才跟上,他压低声音悄悄和耶律宗正打探,“阿雪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天前。”耶律宗正如实回答,他所知的信息并不多。
耶律杨又问:“她的状态不太好,是不是……”
“你先进去罢。”她的状态好与坏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心情的好坏就和小孩子生病了一样是瞒不住的。
花雪犹豫着把衣服拿给耶律杨,他看见那汉人的衣服开着大嗓门没遮拦道:“这不是赵承郢的衣服吗?”
毫不收敛的高声无形中宣泄了耶律杨对赵承郢的不满,大声出口后,耶律杨有些后悔,花雪压低头拖着衣裳,她的指尖在用力。
“这里没有其他你能穿的衣服了。”花雪的嗓音有些愧疚,她一路北上回涿狼的路上,多多少少还是听说了大宋和辽国的那场战役。
辽国损失精兵良将数千人,幽云十六州不仅退回,而且损失了两座城池,听说济州一战辽国的主副将也受伤了。
在耶律宗正和耶律杨面前,花雪有些抬不起头。
耶律杨平常看着大大咧咧,关键时候他难得细心,留心了花雪的心情,他一把接过衣裳,笑的璀璨,“是赵承郢的我就更要穿了。”
“阿雪你先出去喝汤,记得给我留一大碗。”耶律杨把花雪推出去,一关上门他脸上的笑像是翻书一样消失殆尽,刚才笑的有些刻意,脸上有些僵。
手中的衣裳在他用力的手掌里扭曲,他咬着牙狠狠把衣裳砸在地上,恨不得像摔碎瓷碗一样,这还不够,耶律杨抬脚狠狠地跺了几脚泄气。
他出了气,又想起花雪,无奈地捡起衣裳,该穿还是要穿。
耶律杨磨磨蹭蹭地出门,花雪已经给他盛了一大碗汤,碗里全是肉,汤的香气搁淡了许多,从温热到温凉,屋外的的雨势依旧是那么大,霡霂绵长。
“这鸡汤真好喝,阿雪你的手艺还是那么好。”耶律杨端起碗灌了一口,夸赞花雪,用意是为了调节气氛。
耶律宗正咳嗽了下,耶律杨又看花雪的碗,里面兜底胜一点清汤,他咧嘴笑,“阿雪你怎么喝的这么少,我给你分些?”
“不用了,你喝罢。”花雪表示自己已经饱了,狼小五回到涿狼后撒了欢地跑,这两天夜里狼叫声频繁,它们似乎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耶律杨胃口大,不过碰上影响食欲的事,胃口骤减,但他不想让花雪再多心,吃了几大口肉,笑的眉眼眯成一条黑黑的又亮亮的线,“阿雪,我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隔了这么久吃你亲收炖的汤,果然还是那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耶律宗正又咳嗽了一声,耶律杨没看懂他的暗示,他皱了下眉,“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这鸡汤是耶律宗正炖的。”花雪看耶律宗正和他打哑谜也辛苦,就直说了。
耶律杨嘴里的肉突然就不香了,他木木地低头看这一大碗肉-汤,他夸了半天,花雪是怎么忍住不笑的,他刚才还夸海口说花雪的手艺果然是这个味道。
“赶紧吃罢,不然凉了。”耶律宗正看了他一眼,他身上的汉人衣裳看着不太顺眼,尤其这衣裳赵承郢穿过。
这雨会下很长一段时间,从白天到黑夜,从入秋到深秋,林子里的绿叶慢慢转枯变黄从枝头凋零,一眼看不穿十丈的林子开始一眼看到深处。
夜晚生了一堆火,火光橙亮。
辽国本就在北方,一年最热也不过清淡一暑,耶律宗正和耶律杨不怕冷,奇怪的是花雪天生也耐寒。
耶律杨看着燃烧的火苗,外围的火最是滚烫灼人,他声音却如火苗内芯,温温的,“阿雪,你从汴京城逃出来在这里也不可久留,赵承郢迟早会找来,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花雪虽然离开了那个繁华的京城,可她还没彻底从这件事里走出来,在这里能留一时,不能呆一世。
这个问题让花雪有些为难,可她也不得不面对,这是个迟早都要考虑的问题,关乎她未来的日子。
花雪翻了一面手,让烤着手背,火苗烧的这样旺,在她的眼睛里活跃,可她的心里还是一潭死水。
耶律宗正伸手,在花雪背后打了耶律杨一下,他又多嘴了,耶律杨嘴上本来就没把门,他毫无犹豫地回击,“你打我干什么!”
真是拿他没办法,耶律宗正没回答,看着花雪一动不动沉思的样子。
“阿雪,不如你跟我们去上京罢。”耶律杨这个乌鸦嘴终于说出了一句好听的话。
其实耶律宗正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就算看在花姨救过耶律杨一命的恩情上,他们照顾花雪也理所应当。
耶律宗正同意这个提议,“耶律杨说的主意可以考虑一下。你一个人呆在涿狼危险,跟我们去上京最起码安全些。”
花雪听见了他们的提议,回来之前她也想过这个问题,不在涿狼生活,她要去何处落脚。
幼时,花姨曾经带着花雪去过涿狼北面的契丹部落,那里的生活很是畅快,花雪现在还有记忆。
“好。”花雪答应了。
花雪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几身衣裳,两三件花姨给她留下的首饰作为纪念,最重要的是和她一同长大的狼小五,花雪深思熟虑后并不打算带它离开。
她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狼小五,把它留在丛林最好,它属于这里,花雪抱着狼小五片刻,头脑里走马灯地想起了她和狼小五一起生活的片段。
狼小五生龙活虎,和花雪相处多年,它提前感知到了离别的伤感,花雪抱着它时,它提不起精神耷拉着耳朵,一副打架输了的丧气样。
花雪给它顺了顺毛发,“小五,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狼小五低声地呜了一声,和平常极具震慑力的嚎叫大不一样,她跟在花雪身后,低头嗅路。
离开时还是个雨天,她和耶律宗正三人身穿蓑衣,她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数年的木屋。
“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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