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

　　既然换人，那知道武殷文的底细也没用了。

　　亓琅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角色一般，叫得上名的作品没有，混迹娱乐圈也没留下点证据，难免叫人好奇。

　　方老师和他对词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对方没有心机似的，还有些腼腆，“我觉得演戏是很厉害的事，想试试。”

　　排练室里不只他们三人，还有采集排练素材的摄制组，所有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拍摄的手法又讲究了三分。

　　转眼半天过去，同时在排练录制的还有另一边前辈组的。吃过饭后，互相照顾问候完毕便往回赶，但一声和方老师走在前头，亓琅和后期人员走在后面。

　　大概是第一天就对他进行了无情的嘲笑，亓琅对台里的工作人员反而来的更加亲近一些。

　　一早顺词排练，专门帮着排戏的张导也到了，五六十的年纪，眉间两道深纹，绷着脸半天说不上一句话，不知是看得上他俩这种绣花枕头还是看不上。

　　下午，第一次正式过戏时，他照样也不开尊口。

　　市井戏少不了粗俗，然而亓琅像个教养极好的大小姐，拿到剧本晓得自己要演个小混混时还表现得挺兴奋，没想到临了，两句脏话都能逼得他脸红。

　　张飞和两个警察分头行动，被围追堵截的萧贺破窗而出，刚好撞到他手里，张飞一把扯住对方的后领，抬脚揣在萧贺膝弯。

　　而原本该落地反击绝杀的萧贺软脚虾似的歪在地板上，手还被但一声抓着。

　　“你，你他娘的……”青年结结巴巴红了脸，“放开我！”

　　这哪是和警察对着干的小混混，这不是被非礼的黄花大闺女？

　　但一声八风不动，默默把戏接下去，一段儿完了，亓琅红着脸，忙低眉垂眼地道歉，说对不起，我再练练。

　　老张不说则已，一说惊人，脸黑着，眉间深纹变沟壑，“先别练了，这么个掐着指尖儿说话的模样可不像流氓地痞。”

　　“你去那菜市场里转转，什么婶子大妈，看菜摊子的狗儿都是你师傅。”

　　这老头大概是从头憋着坏，不刺他一句心里不痛快，这会儿说出来了，抱着自己的保温杯就出了门，留下一票各怀心事的人面面相觑。

　　但一声装作没看到亓琅的神色，第二个出门，转角洗手间挂着清洁的牌子，他随手找了个人问，按对方的描述拐过几条道才找到厕所。

　　说来也巧，他前脚进隔间，后脚进来的就是刚才一室相处的摄制组大哥们，厕所这种地方，除了放水的用处，和电视剧里一样，还少不了背后说人的戏码。

　　“瞧见刚才亓琅的表情了吗？”

　　“昂，怪可怜的，眼睛都红了。”

　　“那你不帮着劝两句？平时不看你对人热乎劲儿挺大吗？”

　　“我那是不得罪人，你没听他说吗，来这儿就是图新鲜，为个新鲜就把武殷文挤走，谁敢开罪他啊。”

　　“而且你瞧他这演的即把玩意儿，等开播之后喷子能把他喷成筛子。”

　　但一声慢悠悠拉好裤链，打算等人走了再出去，没想到外头说到一半忽然没了动静，紧接着洗手间门匆促地开合，只剩一道流水声还响着。

　　他推门而出，穿着淡绿卫衣的背影灰心丧气地对着自己，听见动静，镜子里清秀地脸抬起，一双眼睛红通通看过来。

　　但一声：“……”

　　“你还好吗？”

　　亓琅重新埋下头，没理他。

　　但一声不爱自找没趣，洗了手要走，临了出门，背后一道声音叫住他，“等一下。”

　　那声音踌躇，犹豫，最后破罐子破摔，“你，你知道菜市场在哪儿吗？”

　　但一声转身，摇头，“不知道，我不是本地人，你要去菜市场？”

　　亓琅气哼哼的，“我倒要看看，哪条狗儿能当我师傅。”

　　但一声忍笑，真诚建议他，“你找个出租车，开车的师傅比谁都清楚这地界上有哪些犄角旮旯。”

　　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回到酒店，商朝朝像个隐身的小尾巴，他刚放下包，手机搁床脚，窄窄的屏幕便亮了。

　　聊天界面上是一张模糊的照片，保姆车停在电视台门后，一只穿着淡紫休闲裤的腿从车门被伸出，白色板鞋踩在地上。

　　“【>3<】~~~”
　　“这熟悉的45码大脚，两米大长腿，不是我男圣还是谁？”

　　但一声笑了笑，不去追究他哪门子男神，回复：【今天忙什么了？】

　　“试戏。”商朝朝语音他，“不是接了个本子吗，我这次要演个又帅又迷人的大反派。”

　　说到戏，两个人自然就说到但一声这次的工作，“武殷文被挤走了？”

　　“嗯。”但一声顿了顿，，“消息挺快啊？”

　　商朝朝语调轻快，“那是，所以要是你背着我找小哥哥小姐姐，可得小心点儿，别被我抓住小辫儿。”

　　但一声不置可否，问他吃饭了吗，商朝朝说吃了，又问：“你那新搭档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少爷。”但一声脱口而出，想到那双兔子似的眼，又说，“来玩儿的，不过玩儿得挺认真。”

　　“什么叫是个少爷？”

　　商朝朝不舒服了，以为但一声要说他金贵，说他娇生惯养，诸如这些曾经老埋汰自己的词儿。

　　电话那头一声轻笑，“就，挺讲究。”

　　商朝朝又满意了，“哎，那你说，换了个草包来，到时候你赢的几率不是就大很多吗？”

　　“我听说到下一轮要么是随机分配，要么是前辈挑人，哥，你努力努力？”

　　到时候我逢人就吹牛，说我男朋友是个巨星，巨星知道是什么吗？就广场中央巨幅海报上那个，各处车站灯牌里那个，你敢说不认识？

　　但一声不知对方野心勃勃，压着嗓子不加修饰的温柔，说好，还想说些别的，房门门锁“滴”的一响。

　　珠珠刷了卡，探头进来，“哥，你睡了吗？”

　　但一声条纹衬衫，淡紫的长裤，白色板鞋，躺在沙发上的身体修长，眼底笑意没散，“没，怎么了？”

　　珠珠走进房里关上门，花痴地举起手机，“哎，就这个姿势，你别动啊，咱们剧不是要播完了吗，静姐说该营业还是得营业，咱也不能低调过了头了。”

　　“唔——内容写什么呢？”

　　商朝朝在那头甜蜜蜜地建议道：“写，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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