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烊千玺]早晚而已

　　后面的事似乎顺理成章起来。他们心照不宣地恢复了之前的聊天频率，陆未烧偶尔犯病，对话像老板和员工，易烊千玺很不爽，不厌其烦地提醒她大可不必，可现实生活中她还是神思恍惚。

　　陆未烧你到底是怎么和跟爱豆做了朋友的！

　　不过是个高中小孩儿而已，陆未烧你到底慌什么？你能行！

　　不行真的有点晕眩了。

　　她最近心率波动特别大，晚上常常失眠，早课也起不来，眼底青黑一片，吃饭都提不起精神，几乎要神经衰弱了。

　　陆未烧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经历这种情况的粉丝都有她这个症状，她真的快折腾吐了，好脆弱。

　　在室友们洗漱收拾好开始化妆的时候，陆未烧昏昏沉沉地坐起来，咬咬牙掀开被子，艰难地下了床。

　　“咦，你感冒好了吗，今天不请假啊？”

　　“有点事…得出门，点到我还是帮我请个假，感谢。”

　　鼻子实在堵得难受，陆未烧看见桌上放的纸袋，又努力打起精神。

　　那天结束之前，易烊千玺递给她一个大纸袋，里面装满了组合大大小小买得到买不到的周边，她顿时就有点崩溃了。

　　她明白，就算真的一刀两断，他也想要送她礼物，回报这些令她欣喜又失望的日日夜夜。

　　她答应他的事，就更不好意思反悔了。

　　室外温度比上周高了不少，下了楼便迎上一阵冷风，已经有人换上薄薄的长袖，穿起单裤了，但她还是冷。

　　陆未烧又打个喷嚏，收拾干净上了车。

　　昨天易烊千玺还问要不要让人来接她，她真的有点想笑，感觉自己置身于什么总裁娇妻别想逃的玛丽苏小说里，连忙拒绝了。

　　虽然钱包特别的薄，但是挤公交她绝对会吐，陆未烧只好狠狠心打车。

　　进去正好是最忙的点，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她站在原地，居然愣住了。

　　特别自然地生出打扰的念头，就像是别人家自己热热闹闹忙忙碌碌的，她站在门口看着无处下脚的屋子，不敢进去，也不敢出声，一度想要走。

　　还好薛井的电话突兀地响起，问人到哪了，她才磨磨唧唧往前走。

　　进棚的时候，正拍着易烊千玺最后几个镜头。

　　一声惊雷在不甚明亮的天色里轰然炸开，衣衫单薄的男子皱了皱眉，没多挣扎地睁开眼。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他推开窗，视野黑漆漆一片，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滴滴答答，有条不紊地酿出一城静谧。

　　这样的夜，不由得让人想起往事。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膝盖，打开电灯，自己找到热水沏了茶。很快香气就随着轻烟飘动起来，升至窗外，颤巍巍地消散在雨幕里。

　　“当啷”一声合上盖，记忆压过雨声一瞬。

　　谁能想到，津城道上的六爷潜伏多年，居然一直默默地护卫文物。在那个动荡的时代，他压上豪门世家独子的身份，顶着世人的唾骂孑然一身。

　　陆定钦最爱西装。他身形笔挺，肩宽腰窄，穿什么都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再危急再窘迫的境地，他也从未忘记带上他的西装外套。

　　只有那一次。

　　都说他不屑金银美人，独爱集那文物古董，多少人前仆后继涌上来要借此与他牵线。衣香鬓影中觥筹交错，他在漫天的飞金繁花里轻轻抬眼，眉目间尽是不动声色的冷淡。权势显赫的陆六爷明面上做着军火交易，暗中则扣下那些古董贩子倒卖运送的珍粹国宝，钱权相易。

　　记得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雨夜。

　　他去截一批齐老真迹的时候被人当街拦住，苏霁如撑着油纸伞走下来，还笑盈盈想支走他。陆定钦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他已经将两人恩怨了结，而今不该再顾念任何情分。

　　但是她那双眼，却还像初见时那样清澈。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昧着良心背上人命行走的这么些年，她居然还能端的那副淤泥不染的样子。

　　对这些老东西的爱重好像还是因她而起，纵是万年的明珠蒙尘，也仍然美丽而忠诚。

　　像她，又完全不像她，一点犹豫也不曾有地，轻飘飘站在他的对面。

　　陆定钦摸出怀表低咳一声，敷衍地笑着，任由两方火拼起来，硝烟火光照亮长街。

　　好在结局是好的，东西留住了，但也落下了这每逢雨天关节处便隐隐作痛的毛病。

　　要说后悔…其实也不后悔。

　　雨势渐渐小了，有人轻轻敲门，低声问他可有吩咐。

　　有倒是有，不过他想穿的外套，在那个雨夜留给别人了。

　　他穿上另一件，在天色渐明时添了一杯新茶。

　　今日，是建国日。

　　他乘汽车缓慢地通过拥挤的长安街，看着天高云阔，大幅的国旗飘扬，鲜红艳丽。车窗自然挡不住两边街道热切的欢呼声，人们脸上带着笑，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挥舞手臂，陆定钦情不自禁地被感染。

　　下车时便有人上来握他的手，又说起诸多感谢。对方是位将军，陆定钦不好下他面子，只是勉强笑了笑。

　　观看了开国大典后，有人引陆定钦去摆酒宴席，他终于不耐地推了，只往博物院里去，直到挨个看完他浴着火与血并同痛和泪守下来的宝贝全被放进柜子里收拾干净牢固锁上，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咳咳，咳——”

　　有种隐秘的快乐与成就感浮了上来，几乎要堵住气管扼住呼吸，瞬息摄魄勾魂。

　　临走前，他回身望了眼城楼。

　　重新粉刷后，朱红色城墙鲜艳嚣张，像浸染诸多仁人志士的心头抔血，看着看着，就觉着既动人，又温柔。

　　门上挂着的鲜艳国徽锃亮夺目，激得他短促地咳了一声又一声，眼里泛着泪光。

　　没过多久，陆定钦就因沉疴多年，去世了。

　　这动荡的十几年里，他不仅一人搏至高位，守住千余件文物，大局已定后也做了大量工作。当盗运出宫的书画在市场上陆续出现时，他当即谏言故宫博物院尽早开展征集工作：
　　一、凡是偷运文物名单内者，不论真赝，统由故宫博物院价购收回；
　　二、选精品，经过审查价购收回。后经考订，征集的一千余件中除赝品及不太重要者外，有价值之品约有四五百件，按当时价格无需大笔经费便可大部收回。

　　很多年后，有人穿着颜色鲜艳、款式新颖的衣物在灯火通明、装饰精美的博物院里参观游览，拍照留念，说起这些文物的来历时，才有人想起背后的那个人，又重复起当年那声叹息。

　　“伯老好像一盏灯，灭了才发现原来有多亮。”

　　积灰的年代里，人们都疲于奔命忙于生计，为了野心权利步步为营，只有他认真打磨擦拭这一方热爱真心，把它干干净净地交给国家，绘满卷赤血丹青。

　　“好——卡！恭喜陆定钦，杀青啦！”

　　大家都欢呼起来，给易烊千玺挂上花环、递上花束、送上真心诚意的祝福。

　　人群熙熙攘攘吵吵闹闹，陆未烧时不时地被挡住视线。等终于看到他时，遇上他含着悲伤并同喜悦的眼神，像喘息的小兽，直直朝向她，看得人心神一软，几乎想要冲过去抱住他。

　　那眼睛里好似挂了满天繁星，眨眼的时候星星就在里面叮叮当当左摇右晃，缓慢地溶解在他充溢的情感中，粼粼波光照亮这一方天地。

　　旁人看见他喜悦、感动、认真、难过。

　　只有她看懂了他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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