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百战不殆

　　胜战计 08 男人之间只存在游戏和输赢

　　手术室里的时间，一秒钟，就是斗转星移。
　　陆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手术台上的进程。
　　医生们神色肃穆而紧张，但也因为皆是高薪聘请的专业医师，即使迫于如此一尊可怕的阎罗像的监控，一切也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毫不含糊。
　　而陆森手臂上的伤口一直在渗血，甚至已经染透他穿着的消毒服。
　　“这位先生…”刚刚那个差点被他撞飞出去的小护士此时怯生生地在一旁小声提醒他，“…您真的需要缝合伤口…”
　　陆森却恍若未闻，英俊的脸庞可怖而又拒人千里，惹得再没有人敢对他说第二句话。

　　“先生。”手术台上的主刀医生此时再次开口，“我需要告知你一些关于你亲人的伤病情况。”
　　“你说。”他薄唇一开一合，给出了两个字。
　　“刚刚根据送来的CT报告，这位先生的后脑部受重击导致颅内出血，又被海水浸泡感染。脑部有很多的生命中枢，是人体的司令部，特别是脆弱的后方，如果受到严重的打击，会出现脑震荡，头痛，短时记忆力丧失，呕吐等症状，也有头部血肿的产生，发生脑疝的可能，危…”
　　谁知他竟出声就打断医生的话，冷漠的嗓音充满着不容置疑，“所以，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只是排除一切的危险，保证他的绝对无恙。”
　　手术室里的僵持，如同一个世纪般的漫长。“这个…我不是脑科专家…而且船上条件有限…只能尽力而为。”医生也不敢多说其他，只能低头继续清理缝合伤口。
　　陆森静静地离开，迈出手术室，迎面便看到手术室外已经等候了两路人。
　　林坤，陆唯一看到他走出来，立刻就围拢到他的身边。林坤问道，“怎么样了？”
　　陆森摇摇头，“还不知道。你把霍膺的事情告诉宋先生了没有？”
　　“还没，我现在去打电话。”被陆森拦住，“你要处理的事太多，去忙海神的公关吧，辛苦你了，我来打。”陆森向林坤要过电话，对陆唯说，“你带着人和林老大一起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还有，陆承乾，关在哪儿的，和什么人接触过，给我查。”
　　等人走空了，陆森缓缓走到外头的走廊上，靠着墙壁，深深吐出一口气，拨了个电话，“请帮我接宋有林先生。”

　　属于黑夜的冷意透过船舱窗户在走廊的墙壁上留下一片片死寂的黑。
　　陆森恭敬地挂断电话，走向边上的走廊座椅，坐了上去。
　　深长的走廊里，黑暗与冰冷在肆意流动，像有一片无形的阻隔，挡在走廊的路口。
　　他微仰着头，面容拢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手术室门上的灯，终于熄灭。
　　所有的医生都大汗淋漓，小护士连忙打开门，好几个医生一起推着医用车，将包着绷带吊着点滴的霍膺送往监护病房。

　　霍膺被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抬着移到床上，他迷迷糊糊，想挣扎起来，可是后脑很痛，手脚都像被灌了铅一样难以抬起。他只能努力半抬着眼睛，模模糊糊看了一眼就又昏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觉得有柔和的阳光包裹着全身，很温暖。尤其是右手，似乎被谁紧握着，最能感觉得到对方心跳的力量。他不想努力睁开眼睛，觉得那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他懒洋洋的享受着这种温暖，不由地嘴角上扬。
　　“霍膺……”
　　谁在叫他？
　　“对不起……”
　　为什么声音沉重而内疚？
　　“对不起……”
　　掌心温热柔软的触感，是谁的唇？
　　“对不起……”
　　是谁？
　　霍膺轻轻动了动手指，慢慢睁开眼睛。
　　陆森盯住霍膺的手看了有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霍膺？…你醒了？”
　　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光…咳…”霍膺先试了试嗓音，然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光太亮…”
　　陆森立即走去拉上窗帘，解释道，“刚刚日出，日出而往，给人生机和希望。”
　　从眼睛微弱的那一条缝隙里看到的世界，是一片茫茫的白色，房间里医院固有的消毒水味道立刻钻入了鼻息。霍膺茫然地环顾四周，视线有些模糊，大概能猜出是在病房。
　　发生了什么事？
　　霍膺定定地看了看面前的人。
　　陆森。
　　脑海中当即倒带般回想起了昏迷前的种种：和罗斯签约当天被陆森邀请去参加海神的首航。结果发生一系列意外，游轮爆炸的时候，砸下来的铁管和货箱。他英勇就义为那个恐水的罗斯挡了一下，结果被刮破了脑袋昏死过去……
　　虽然心情很复杂，但醒来的这一刻，没有什么比看到他平安出现在自己眼前，更好的了。
　　“头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水。”霍膺吩咐。
　　陆森走去茶几前，拿起瓶矿泉水给倒了小半杯，又加了些水壶里的热水。
　　霍膺躺在床上打量起陆森，发现对方垂着的右臂缠上了一圈绷带，隐约有些渗血，除了浑身污渍显得有点狼狈，狼狈之中还带着经久没有休息的疲惫。
　　他一直守在这里？
　　脑子里正想着前因后续，霍膺突然感觉背后一空，陆森抱起他，让他微微起身可以喝水，温度适宜的热水一流进喉咙，浑身上下的痛楚似乎都减轻了好几分。喝完水，他便看着陆森问道，“这是哪里的医院？罗斯怎么样了？”
　　“我们还在船上，这是大马过来的海神安泰号。Ed没事，打了针睡了。”陆森轻轻放他躺下去，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陆森说完便直接拿出电话拨通宋有林的号码，在接通之后对对方说：“宋先生，霍总已经醒来了……好，我知道了，宋先生再见。”简单的两句话后，陆森挂了电话。
　　霍膺问，“你通知了我外公？”
　　“宋老知道后，昨天晚上就登船来看过你了。”
　　躺在床上的霍膺头皮一阵儿发麻。

　　半晌，陆森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
　　“大概是爱屋及乌。”霍膺苦笑，为了情人救情敌，自己都被感动了。
　　“万一赔本，值得吗？”
　　“你之于我，从来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霍膺神色很轻松，眼里也没有调笑，反而有种温柔深情又悲伤的感觉。
　　陆森疲钝无力，脸色苍白，可那双烟灰色眼睛却光华流转，如山如海，令他倾心不已。
　　霍膺缓缓轻笑道，“别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就算现在行动不便，我也会忍不住。”
　　“人最容易忘记的是自己。”
　　“克尔凯戈尔？”霍膺为了更了解陆森的想法，拜读过不少西哲大家的书。忽地听见陆森来这么一句现代存在主义创始人的名言，他挺疑惑。
　　“我有必要向你坦白你的付出。”陆森沉声道。
　　“这么严肃的谈话我们之间还是第一次。”
　　“那天晚上我承诺过，我们之间再无欺瞒。”
　　“你说。”
　　“你和Ed掉进海里，我先救他，再救你，所以头部和肺部你都有受伤。”
　　霍膺沉默。
　　“如果你后悔，随时可以离开。”
　　霍膺依旧没出声。
　　“宋先生快到了，我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陆森帮他整理好被子，又将水杯续上水放到床头边，搁在他可以够得到的地方后，这才转身离开病房。

　　霍膺躺在床上，心乱如麻。他闭上眼睛试着静下心，一直到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打开，他缓缓睁眼。
　　为首的老人拄着拐杖进来，慢慢走到霍膺身旁，“还活着？”
　　霍膺勉强笑笑，“还好，托您的福。”
　　“既然你没什么，那现在就跟我回莱佛士检查身体。”宋有林站起来，招招手，“把小少爷扶上轮椅。”
　　霍膺制止住护工和保镖，“外公，我还有…”
　　宋有林打断他，“你还要怎样？把身家性命全搭给陆森？”
　　霍膺没说话。
　　宋有林怫然不悦，“你和他认真了？”
　　霍膺闭目淡淡地说，“这只是一个游戏。”
　　“最好是这样，”宋有林说，“敏悠去年已经毕业，前两天我才在和澜渊商量你们的婚事。正好你过来新国了，这次和我回去见见陈总理他们，顺便把日期定下吧。”
　　听见这些霍膺抬头，正准备反抗，猛地看见驻立在门口的男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知道他听到多少。
　　“陆森……”
　　陆森没回应霍膺的视线，而是恭敬地向宋有林问候，“宋先生，您好。”
　　宋有林淡淡地点了下头。
　　“对于这次的纰漏，我代表海神再次向您道歉。”陆森微微鞠了一躬，“霍总的头部受创，应该早些到医院进行详细问诊。海神的负责人林坤先生正在善后，他让我代为转告二位，处理好始作俑者后，会立即亲自上门致歉。”
　　宋有林“嗯”了一声，态度还算不失礼节，但对于涉黑的高危人群，他心里多多少少总是有芥蒂的，转头对霍膺说道，“该走了。”
　　霍膺紧抿着唇，任由护工扶他坐上轮椅，视线却一直锁在陆森脸上。
　　陆森自始至终垂着眼，候在旁边等他们一行人离开病房。

　　随后去到Ed房间，陆森在他床边站着瞧了会儿。
　　大金毛睡得安适平静，他便出去客厅躺沙发上反思。
　　心惊肉跳的一晚上，也比不过霍膺与宋有林的对话让人疲惫。
　　即便是上辈子两人势同水火的关系，也比如今的局面来得省心。
　　在放弃霍膺去救Ed的那一瞬间，他便做了个决定：只要霍膺还愿意，自己的后半辈子都和他在一起，无论结果怎样，即使是具尸体。
　　听见霍膺漫不经心地说他们之间是个游戏时，从来没有过的苍凉感占据了陆森的心。
　　他希望霍膺那样说是为了应付宋有林。
　　他想给他们之间多一些信任。
　　如果那才是事实呢？
　　霍膺选择离开。
　　他后悔了。
　　忧郁沉寂的海上，彻底放空的状态，陆森像绷断了极度紧张的脑神经一般，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地昏睡了过去。

　　可能是真的已经累到了极致，也可能，是因为睡前的洒脱放下。这一觉，没有梦，也没有其他，只有纯碎的熟睡。等觉得思维清晰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又已经非常地强烈。仰头看去，端坐在边上的Ed，手里搭着个玻璃杯。
　　Ed给他也倒了半杯‘水’，伸手递过来，躺着的人接过杯子直接灌了口，火辣的液体划过喉咙，更加干渴难耐。轻咳几声，陆森支起来坐到他身旁，“你的状况现在能喝伏特加？”
　　“应该不能。”
　　“我睡了多久？”
　　“两天。”
　　Ed放下酒杯，“你和霍膺…你们认真了？”
　　陆森沉默。

　　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甚至不了解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霍膺吗？
　　是，他被他吸引。
　　他爱他吗？
　　爱情置于虚无之上，他没有答案。
　　可是霍膺毕竟是霍家人，毕竟会结婚生子。
　　男人和男人之间只存在游戏和输赢。
　　好比霍膺提到过的囚徒困境。
　　所以爱情是一场两个囚徒间的博弈。
　　没有答案，只有死结。

　　烦躁地灌了一口烈酒，陆森模棱两可地说道，“没有。”
　　“虽然这次霍膺救了我，我真心感谢他，但我还是讨厌他。”Ed轻笑了一声，“不过看你这反应，我倒是对他深表同情，可悲又可怜。”
　　陆森不以为然，“可悲可怜么？他霍膺一直都是人生赢家好不好。”
　　“是，他的确是地球上六十亿人口中的大赢家。父母健在，兄友弟恭的权三代，轻轻松松坐拥江山美人，更别提背后站着的显赫母族。不过，他在你这儿输得太彻底。”
　　“你也说过，我和他不合适。”
　　“我依旧不会说你们适合彼此。”Ed难得正经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我多多少少看清了他的个性；外冷内热，看上去风格强硬，言行尖锐理智，紧要关头为了心上人连命都可以赔上；再说说你，典型的表里不一，明面上永远的虚怀若谷，给人感觉和谁都能成朋友，实际上呢？从中学到现在一起生活有十多年，我也不会说自己非常了解你。”
　　陆森看着他金毛儿子那副郁结于心的神色，“你夸张了。”
　　Ed真心觉得一口血呛喉咙，倏地站起来，“陆森你特么就是个外星人，霍膺爱上你活该他倒霉。”

　　爱？
　　他们都是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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