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风独夜醉无眠

　　脑海中不停地闪现他的影子，他那曾经深邃的眼中已没有了我所熟悉的温度，余下的只是一片冰若寒潭的冷酷与无动于衷的漠然。
　　胸口有疼痛的压迫，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强逼着不让自己叫出来的闷痛，一下一下击在胸口，却仍觉不够，那疼痛只是盲目地一路钻到心里去。
　　我怔怔地捂住胸口，心像是被击穿了，空荡荡的，泪水终是忍不住一颗一颗地如溃堤般滚落。全身的力气也仿佛被人一丝一丝地挑离身体，我软软地顺着墙壁滑落在地，无力地靠在墙角，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中。
　　我宁愿自己流血，也不此刻流泪。泪水往往包含了比血更深更浓的绝望，比血更狠更重的痛苦。
　　流血，身上的伤口还可以再恢复，而流泪，心里的伤口却很难再愈合。
　　人很累，心更累。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淅淅沥沥。暮春的五月，已微微现出几分夏暑的苗头，我却像浸在冰水中，这样冷，冷得寒彻骨血。
　　天渐渐黑了，我却一无所觉，因为心本就沉浸在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木板断裂的声音。
　　我猛地抬起头，刚一睁开眼，立刻就有冰冷的东西渗透了进来，刺得眼睛一阵酸涩。
　　我伸手想遮住眼睛，手腕却忽然被人拽住了。我眯着眼，好不容易适应了周围的光亮，视线中隐隐映出一抹黯淡的影子。
　　他一身黑衣，衬着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嵌着一双映着点点黑幽兰的瞳，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任何其它色彩。
　　此时，那双浸了月光的瞳中，竟比最深的夜色还要深，仿佛要吞噬一切似的。
　　原来，已是深夜。
　　在他的身后，雨早已逝去。盈谧的月光自空中幽然洒落，静静地在门外的院子里，也洒在了面前那人的身上，清清冷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犹如罩了一层冷玉薄甲。
　　屋中房门大开，门上的插栓已经断成两截，看来刚才那声异响就是因此而来。
　　“你……”我望着他，刚一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嗓子好像被冰雪给封住了，沙哑得可怕。
　　寒汐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深深，第一次，我看见他眼中隐隐地有不知名的情绪。我猛地被他从地上拉起，双腿却由于蜷曲得太久因而变得麻木相当，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前栽去。
　　他的手紧紧箍住了我，我抬起头看着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邃似井，浓郁看不见底。
　　他把我拉到桌前坐下，自身后拎出一坛酒罐放在桌上，随后拉了张凳子坐下了。
　　他翻过两个茶杯，揭开了酒罐上的封纸。潺潺的酒水自罐口流泻而下，散着浓浓的醇香，很快便倾满了杯口。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看了我一眼，然后自顾自地端起另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我怔怔地望着他饮酒，看到有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那一瞬，胸口的闷痛仿佛轻缓了几分。我看着面前的那一杯清酒，杯中浸了月光的酒面泛着一层幽幽的光晕，仿若莹珠润彩，透出丝丝说不出的诱惑。
　　终于，我将手中杯酒猛地灌入口中，烈酒好像刀子一般烧着喉咙，又滑入腹中，流经之处，火辣辣地痛，但我却只觉畅快。
　　当即不再多想，我抓起酒坛将面前的空杯倒满……
　　今夜，月冷，酒冷，人冷。
　　有人说，酒是越喝越暖的。不知为何，我却越喝越冷。
　　也许是因为冷清，也许是因为痛苦，也许是因为麻木。
　　如果一个人的心是冷的，那么，即使灌下再多的酒也驱不散内心深处的那份绝望与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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