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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外面……成功……了……没?”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
崔冰知道他是挂念着外面的战事,忙不迭的点头,“成了,成了!你放心,一个也没跑得了!全抓住了!蔡将军大捷,他们都在城里等着我们呢,庆功的酒宴都摆好了,就等我们了,承之。”
“成了……”放下心了,没心事了,韩承之吐出一口气,“你……没事?”
“没事,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你放心!”崔冰快要说不出话,“我这就带你出去,你再撑一会,一会就好了!等出去我去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承之,你命这么大,上次皇上都没拿你如何,这次一定不会有事!我这就带你出去。”崔冰说着,就要努力站起来。
“没……救……走……你走,”韩承之吞了一口唾沫,嗓子干烧火燎的,热。“中毒了……救不成……你走……”
中毒?崔冰一下子怔住,怪不得会有血,但是却没有伤,那群畜牲!怒火腾的就上来了。
“荧……虫草,不成……”你快走,反正我已经是救不活的人了,走啊!
“你说什么?他们给你吃了荧虫草?”崔冰已经是恨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巨鼎所独有的剧毒,两天之内,拿不到解药,就会毒发身亡。两天?等等!
“承之,你是什么时候吃的?”如果是两天前,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瞒着?
“不能……解毒……他们,药铺,守着……”不是不想找解药,而是不能。城里的所有药铺,他们都安插了眼线,以防韩承之自己解毒。既是如此,也就没必要跟崔冰说,说了也无用。当初也是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崔冰掐住韩承之的肩膀,几乎就要掐进肉里,开始是恨巨鼎的奸细,现在是恨韩承之!“你为什么不说?!你以为你什么都能自己担着?!你!你说你——”
“我……遇着你……”韩承之顿了顿,“不悔……”死之前,能再为你做一件事,我知足了。本来以为要在这个地方凄惨的死去,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已经是额外的恩惠了,不敢再要其他。
“承之,”心肺就像要活生生地被摘了一般的疼,从来没想到,韩承之会死,从来没想到阿……崔冰抱紧韩承之,“你不会死的,你相信我,程安很快就会带人来救你,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哪,你跟我,还有很多恩怨没有了结,思蓉的孩子,我们还没看上一眼,承之,你不能有事,承之……”
思蓉。韩承之想起那个聪慧的女子,嫁给了齐律,他的好友。两个人,现在,一定很幸福。
崔冰……我是放不下你的,可是,我没有那个本事逆天。
求不得,舍不得,生不得,死,亦不得。
那个算命的先生,算得准!
“?承之?”崔冰看着韩承之,他的表情似乎是在回想些什么,心里一阵难受,崔冰的眼里涌上了眼泪,“承之,我欠你的,欠你太多了,还没还呢,你不能有事。”他从自己的衣襟里扯出那根红线,翡翠牌的火光下,竟然就有些暗红的东西在流动。
“承之,你看,这是你的翡翠牌,我一直带着呢,”崔冰将翡翠牌拿到韩承之眼跟前,“你看,我一直都带着,”就像一个山洞,忽然照进几缕阳光,崔冰像是想明白什么,“我不要这个玉坠子了,”他颤抖着将红线解开,把玉坠子拿下来,“我不要了,承之,我以后,就带着你的翡翠牌,其他的,我都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崔冰终于明白,成平将军骆乘风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舍弃荣华官爵,与所爱之人,哪怕是隐没于深山老林之中,也是喜欢的。
人世间,唯有情字,长留。
从什么时候,自己的心里,就有了韩承之的一席之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韩承之说不出话,他看着崔冰拿出他的翡翠牌,解下玉坠子,听着他说那些话。自己,是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崔……冰……”韩承之努力抬起胳膊,像是要抚上崔冰的脸,他竟然,为了自己,落泪了?
这次,不会再是假的了吧?不会还像上次那样,是为了救自己儿说的谎话了吧?
可是,即使是谎话,那又如何?
就让自己相信吧,相信崔冰所说的,相信他……
“我……”眼前出现一片白花花的景象,仿佛在那里见到过,群山壑岭,连绵起伏。很多年以前,有多久呢?似乎是十多年了。
“冀平山……”韩承之喃喃道,“我去……过……”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他自己心里也纳闷。大约是十年前,自己和杜庄经过流原冀平山,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想起来?“怎么……没遇上……你”怎么就没有齐律那样的好运气,怎么就没有遇上崔冰?
韩承之想起那次,还把二哥的兰花牌错当银子,给了一个少年,换了一只兔子。
杜庄还说,那是他吃过得最贵的一只兔子。
“……我还把……二哥的……兰花牌错给了别人……”韩承之嗫嚅着,“换了只兔子……”回家之后,还为了这个事,好一通忙活。
“!承之,你说什么?”头顶上轰的一声就打了个闪,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了,崔冰怔忡的望着韩承之,“你方才,说什么?”
他用一块兰花牌,换了一只兔子?
他去过冀平山,在那里,用一块兰花牌,换了一只兔子?
是他?
是他!
当年在冀平山,自己遇上的那个过路人,他用一块兰花牌,换了自己打到的一只兔子?
当年不过一面之缘,自是记不起来。
“我信你……”韩承之没注意到崔冰的异样,他长出了口气,“你说的……我信……”
“韩承之,你方才说什么?”崔冰扳住韩承之,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你说你去过冀平山,遇见一个人,用自己的兰花牌,跟那人换了一只兔子?是不是?是不是?”他几进吼出来。
“……是。”崔冰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哈、哈哈,”崔冰傻笑了几声,眼泪早已经不受控制的滑落,老天,我前世究竟做了什么孽,你要这样戏弄我?
“那块兰花牌,是不是一寸见方,一面刻着一株兰花?”
“不……错,你,”韩承之眼中闪过几许惊疑,“难道……”
难道崔冰就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那他一直所说的,他的心里人,是——
可那明明是块兰花牌,不是坠子阿!
“承之,”崔冰已经哽咽,“是你,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啊!”
那天,他回到家,才发现那块兰花牌,本想去还给那个过路人,可是天色已晚,想想那两个人可能已经走了,就没去。谁知干爹看到后,大为惊异,
“冰儿,你一定要牢记,给你这块玉的人,就是你命中注定之人,只有此人,可化掉你身上的戾气,保你此生平安,除了此人,其他即便是神仙,也不能碰。”
干爹的这番话,自己记了十几年。
却从来没去仔细的想过。
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
自己能有今天,全是因为韩承之。明明不是做官的料,却偏要效仿成平将军,考武状元,做将军。如若不是遇上韩承之,得他左右相助,哪里会有他的今天?依着他这个脾性,说不定早就被罢官了。
只有韩承之,一直以来,除了他,还有谁这么帮着自己?
为什么就是不开窍呢?
崔冰拾起那个玉坠子,放在韩承之手里。
听了干爹的话,他就一直将那块兰花牌放在锦袋中,随身携带。有一次出去打猎,采野果的时候,从树上不慎掉下来,压碎了那块玉牌,没办法,干爹就找了一块最大的碎片,稍微打磨了一下,穿了孔,给他带着。
兰花牌,就变成了玉坠子。带的年头长了,粗糙的边缘也就磨得光滑了。
“这就是当年的那块兰花牌,承之,你看清楚了,”崔冰握着韩承之的手,“我没骗你,承之,我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啊!”那个遥远而不可见的影子,那个虚化的人影,原来一直都在眼前。
“……”韩承之半张着嘴,眼角慢慢渗出清泪。
崔冰不会骗他,这件事,没必要。
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究还是圆满了。
“呵……”韩承之想笑,却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这一来,就更是撕心裂肺的疼,在身体里蔓延着,再也没有遗憾了,没有了,半点也没有了。
崔冰的心里,一直都是有自己的。
一直都有。
他为了自己,舍弃一切。
值了。
此生,没白来走这一遭。
“承之,我对不住你,我是混帐,我是该杀得!”崔冰已经是声泪俱下,“我对不住你,承之!承之……等出去,你要骂要打,尽管随你。可你不能有事啊!不能,”
有温热的眼泪落到韩承之的脸上,顺着他的脸,滑落下去。
韩承之嘴角有微笑,他停了停,用力抬起手臂,放到崔冰的左心口,用力想要挤出话来。
“承之,我糊涂,我就是那不长脑子的糊涂蛋!我对不住你,”崔冰握住韩承之放在他心口的手,“我害你受这么多苦,我竟然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承之!”
“恨……水……不”韩承之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嘴里已经不能发出声了,他煽动嘴唇,吐出两个字的形状:“成……冰……”
承冰。
要用如何深厚的心思,才能承载起这块冰。
我意为君倾,恨水不成冰。
“承之,承之?”察觉到韩承之的手忽然没有了重量,崔冰的心仿佛也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试探着叫了几声,没有反应。
“承之——”
承之——承之——
有呼喊,在整个矿道中,循环不止,一声比一声悲凉。
恨水不成冰。
崔冰终于明白韩承之为什么在他心口上刺了一个“水”字。
他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冰,韩承之用了半生,直到最后一刻,才融化。
可是,斯人已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把也渐渐的熄灭,微弱的火光跳动了几下,也消失在无尽的黑暗当中。
“承之,”崔冰拥着韩承之,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听出他的声音嘶哑。
已经过了多久?
外面,已经天亮了吧?
可那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韩承之死了,死在自己的怀中。
他说不悔。
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恨水不成冰。
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不少孽,才会今生,得到这么个下场!
也连累了韩承之。
“我对不住你,”崔冰紧紧地拥着韩承之,“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之,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这里太冷了,你留我一个人,你怎么忍心?你稍等我片刻,就算是要转世,要投胎,我也要和你一起。”眼眶开始发热,但却没有眼泪。
“等到来生,我们都做普通人,我们要心意相通,”崔冰低声呢喃,是在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韩承之听,尽管他已经听不到,“我先去找你,承之,我一定先去找你——”说着,他从腰间慢慢的将匕首掏出来,“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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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帝昌平二年。
驻潼关大将军崔冰破敌立功,但也因此牺牲性命。皇帝下令,厚葬崔冰,并封其为“永辉正良大将军”。与他一起牺牲的潼关文曹韩承之,也并封为“正良文丞”。
时间悠悠,转眼之间,就是另一番景象。
新的将军和文曹很快到职任命,人来人去,不过是浮华一场。
秦岭,沉默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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