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失

　　他让她放心，她怎么放得下？事态从他们夫妻之间蔓延到他学院，再到学校，现在只怕连这个范围内也控制不住了。

　　今天天阴，头上的乌云压得吴永心心烦气躁。医院正门口，她从的士上下来，对着迎上来的王和勉强笑笑：“师兄，你其实真不用——”

　　“不是我愿意回来，院长亲自给我打的电话，你觉得我还能待在南宁吗？”王和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笑不出来：“怎么回事，连你家施承泽都牵连进来了？”

　　“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院长为什么要召我回来？”王和苦笑：“医院宣传科收到电视台记者的邮件，说是咱们俩一个都跑不掉。走吧，院长有请。”

　　吴永心也知道这一次再见院长，只怕比上一次来得更为严重，硬着头皮跟着王和一路过去。

　　她没预计错，院长办公室里，山雨欲来。师兄倒还好，被承泽说着了，对着他这样的年轻主治技术骨干，院长只是苦口婆心谆谆教导以后处理纠纷不能再马马虎虎；一转头，所有的不是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小吴，你先生是K大的教授？”

　　“嗯。”

　　院长眉头一皱：“我听说咱们医院的这件事闹得把他也牵连进来了？”

　　院长不可能是在担心承泽，那她能说什么，否认承认她都不愿意。吴永心一径沉默。

　　“院长——”王和想打个圆场，刚喊了一声就被对面的人抬手打断，院长冲着吴永心开始正式训话：

　　“小吴，你要相信咱们医院自己是有能力解决这样的医疗纠纷的；至于那些不相关的人，你要提醒一下，最好不要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妄加评论。”

　　吴永心理智上当然知道不能顶撞院长，可听了这话终究还是忍不住，字字句句不受大脑控制地脱口而出：“是那个记者缠上承——缠上我爱人的！她的态度恶劣，影响了我们的正常生活，我爱人是为了帮我。”人不能是非不分，承泽帮她的方法也许不是百分之百正确，但谁错谁对还是需要分清的。

　　王和在一旁看见她这样，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不由暗自着急，这个节骨眼上她还跟院长较这个真，工作不想要了？！忙开口：“院长——”

　　院长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再这么闹下去影响的就不仅仅是你的个人生活了，吴医生！本来你也不是主治，嘴巴闭闭紧，这事儿跟你都没什么关系，居然把些乱七八……就算不能帮到医院，至少不要给医院找更大的麻烦！”

　　王和忙灭火：“是是是，院长，她都明白——”

　　吴永心却没被他按住，身体前倾更靠近办公桌，梗着脖子说：“院长，我们没想给医院找麻烦，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也想尽量帮助医院解决问题。如果您觉得我和……我爱人影响到了咱们医院，我愿意停——”

　　“永心！”王和抓住她的胳膊，暗暗用力往回拽：“这么大的事情你担得起吗？不知天高地厚！院长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医院好，你听着就完了，怎么这么不懂事？！”

　　“哼，”院长被这场面气得笑起来：“小吴，你在校的时候导师是杨令行吧？他一辈子为咱们医院是做了大贡献的，可不要在你这里坏了名声！”

　　吴永心闷头被人打了一棍，蒙在原地，刚才说承泽她还能反驳，可万没想到院长话题一转会提到杨老师，这是她的死穴。身体靠回椅背，她把握紧的双手更收了收，开口：“……院长，我知道，我错了。”

　　王和在旁边紧了紧嘴角，不再说话。

　　好不容易两人出了院长办公室，吴永心紧咬着嘴唇不吭声，王和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也不说什么，沉默着走到医院门口，吴永心回头笑得勉强：“师兄你这回回来待多久？”

　　王和反问：“刚才院长提到杨老师，你回来之后去看过他没有？”

　　吴永心低了头：“没。”

　　“你看看这两天什么时间有空，咱们一起过去。”王和知道她已经够自责了，并不多说：“……你家施承泽的事，院长说的不见得都不对，你别那么强的逆反心，回去能劝就劝劝，对你们自己对医院都好。”

　　吴永心点头。院长和师兄之所以说得这么轻松，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现在承泽面临的困境，不过本来这就不是他们的义务，刚才是她一时冲动，现在出来被凉风一吹也清醒过来了，院长先不说，师兄提醒她的确是好意，她不能再犯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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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系上的第一届基地班学生要毕业，国家政策规定得死，凡是这样的班级毕业都得全员答辩，本科生也不例外。人数太多，分成了几组，施承泽看看自己手中的名单，上次评估的后遗症果然来了，从来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学校这回一点儿折扣都没打，要答辩的学生多，所有指导教师一律采取回避原则，不得参与自己指导的学生答辩，他这组就是，十来个学生的论文，在半个月内看完，还要提修改意见，脑子看得都发了胀。

　　进到小会议室，施承泽吃了一惊，本科生的答辩之前都只是走过场，除了直接涉及到的师生，通常都没什么旁听的人；这次不一样，主席台下五十人的座位几乎座无虚席。前两排自然是这组的答辩学生，后头则是各个年级的其他学生，大多数他都不认识，极个别有些印象，比如那个曾经大闹王佳公开课的男生，还是不改一贯出挑的个性，紧挨着答辩的学生坐在正对主席台的第三排中间的位置上。

　　找到放了自己名牌的位置坐下，施承泽随口问旁边坐着的李群山：“怎么这么些人？”

　　“呃……”李群山正眼都不敢看他，面带尴尬地笑笑。

　　施承泽心里一动，转头向主席台下再看两眼，明白了，被永心说着了，只怕这回有不少学生是“慕名”而来。他倒不在意，这种场合从来都是四平八稳的，谁想在这儿找乐子都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张副是这一组的答辩主席，在外面抽完了烟进来，看一看表，宣布：“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和往年一样，答辩分组进行，他们这里是四个一组，学生陆续介绍自己的论文纲要，等待教师提问之后离开会议室到外面做回答问题的准备。

　　过程进展很顺利，等到第五个学生介绍完论文，负责记录的乔敏开始招呼第一组的学生进来回答老师提问。

　　轮到第三个学生的时候，施承泽不太专心，这个学生的论文他刚才并没有提问，掏出手机，他编辑短信：今天答辩的学生多，中午时间紧，咱们到外头吃吧。

　　很快有消息回过来：好。

　　施承泽脸上的笑容还没收，腰上已经被李群山捅了一下。他抬头，看见群山朝台下使眼色，顺着方向看过去，曾经挑衅过王佳的那个男生高举起一只手，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张副也看见了，显然对这个刺儿头印象深刻，皱着眉问了句。

　　“我不同意这位同学的这篇论文当中的某些观点，想和各位老师交流一下。”这回男生说话倒是很客气。

　　张副听着没问题，抬一下手：“那你说说吧。”

　　男生立马转向施承泽：“施老师，我希望这个问题由您来回答。”

　　施承泽把桌上压着的论文拿起来，《浅议政治体制改革与舆论监督》，题目就不通顺，文章写得也相当一般，他刚才不提问题不是问不出，而是可提问的东西太多不知道问哪个好，当然，这论文的指导教师是于副，他承认这也是他不提问的原因之一。

　　就不知道现在这个男生要问什么。

　　施承泽笑着对学生点头：“好，你问。”

　　“施老师，最近校园网上讨论的关于你的问题你看了吗？”学生见他有回应，一改刚才貌似和缓的语气。

　　施承泽还没来得及回答，张副抢在了前头：“跟答辩无关的事情最好不要问。”

　　“有关系。”男生只扫了副院长一眼，还对着施承泽问：“施老师，你怎么看待舆论监督？”

　　施承泽微微笑：“你这个问题就和这个同学的论文题目一样，问得太泛，等于没问。”

　　男生也不生气，笑起来：“那施老师你愿意接受舆论监督吗？”

　　此话一出，倒把主席台上其他几个老师都逗笑了，李群山拿笔敲着桌子说：“施老师是答辩委员，不是□□新闻发言人。”

　　男生脸上的笑一收：“施老师？”

　　施承泽把论文拿起来：“刚才我说这位同学论文的题目太泛，其实文章内容本身还是比较集中的，谈到的主要是网络在舆论监督当中的角色和作用。”他抬头对上还站着的男生：“我想你想问的也是有关这方面的问题吧？”

　　见男生点头，他接着说：“今天主要是论文答辩，我们也不好占用大家太多时间，我简单说说吧。我和同学们一样，每天也都在使用网络，包括咱们的校园网，我经常也会上去看看大家都在关心什么事情。相比于其它传媒，现在网络在舆论监督中体现出来的实时性和公开性，不用我多说相信大家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网络有这样的优势，今天，我想这个会议室也不会这么‘济济一堂’吧？”

　　下面看热闹的学生纷纷嘿嘿低笑，会议室的后门咔嚓一声轻响，学生们倒没什么大动静，主席台上的各位坐得高看得远，都看见了，是林院，听见他们这里嗡嗡成一片，好奇之下推门进来一探究竟。

　　张副不由就有些紧张，屁股已经半抬起来，看见林院一抬手示意他不要动，犹犹豫豫地又坐下了。

　　施承泽只停了一下，神情严肃地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是大家不要忘了，对实时性和公开性的追求和维护并不能取代对真实性和全面性的要求。”

　　提问的男生打断他：“施老师，你的意思是，你不认为那段录音当中的你是在回避甚至抵制舆论监督？”

　　“这是两件事。”施承泽眼看着林院的眉头皱起，仍然语气坚定地回答：“你们在校园网的讨论我都看了，不管大家是什么样的态度，对身边的事情有一份关注，这始终是件好事情，也就是你们对我这个老师的监督，我都能接受——实际上，个别同学让版主删除讨论帖的要求，我倒觉得于理不合，有声音总比没声音好。

　　“但是，我在那时候那样处理问题，跟你提的这个问题，没什么大的关系。

　　“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我就是一名教师，没有什么资格去逃避舆论监督。

　　“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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