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糖

　　一切的前因后果，都有存在的意义。
　　而年少做的决定向来都是随心所欲，不思考后果，肆意且狂妄。
　　就像唐一带着边小橘闯上高速的那晚，打破了边小橘原本循规蹈矩的生活。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问是怎么喜欢上对方的，但是妈妈曾经问过边小橘这个问题。
　　边小橘思考了很久，组织了很长时间的语言，十七岁的她认真的回答自己的妈妈——
　　“妈妈，我觉得唐一像天上的飞鸟，而我是个人。天空很大，什么也挡不住他。但是我会被路边的蚂蚁挡住去路，蹲下身去看弱小的生命下雨搬家，等它们过去，我再走那条路。但是唐一不在乎前面是什么，他落到地上来，把我拉起来，然后让我迈过去，告诉我前面的每一步都是风景。”
　　这么长一段的表述，边小橘没有磕绊的一口气说了出来，她眼里闪着熠熠的光，看着水杯里的水，语调像水面一样平静，可心并不是平静的，它鼓噪着想要见某个人。
　　“妈妈，这是喜欢吗？是吧。”边小橘扭头望向怔愣住的女人，问这句话的同时就已经回答了自己。
　　妈妈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欣慰的笑了，感叹：“古往今来，爱情都是可怕的东西。”
　　为什么会是可怕的？
　　边小橘不解，起身回卧室的妈妈没有让她问出剩下的问题。
　　房间里暖烘烘的，上次下雪是在和唐一跑去隔壁市跨年的那天晚上，此后只剩寒冷，天上没有飘落一片雪花。
　　边小橘不爱冬天，冬天太冷了，又穿着笨重的棉服。可她喜欢下雪，从新年的那场雪开始。
　　元旦过后就是春节，升入高三后连假期都减少一半，还有不到一周，就要踏入下一年了。
　　边小橘解锁手机，还没打开和唐一的聊天框，消息就弹了出来。
　　‘醒着吗？’
　　边小橘看了眼父母紧闭的房门，抱着手机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桌上摆满了试卷，复习资料被高高摞起，用完的笔芯被边小橘好好收到笔筒里，已经有不少。
　　床上还有几套复习资料，边小橘边收拾，边回复唐一消息：‘还没有睡觉。’
　　此刻晚上刚过九点，对边小橘来说不晚。
　　原本学习学到一半，被妈妈叫出去聊天，原因很简单，前几天被唐一喊出去玩，晚上过了九点才给送回来，父母急得团团转。
　　接到人后虽然是笑着对唐一说“路上慢点”，转头就给唐爸唐妈打了电话：“老唐啊，你儿子最近学的怎么样？放假了也不能松懈，这个点是不是还没回家呢？现在是以学业为重，学不够十二个小时怎么考个好大学？”
　　对方鸦雀无声，困倦的声音问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睡觉？都把我老婆吵醒了，有什么事儿晚点说行吗？”
　　“……管好你儿子！”
　　为此妈妈特地告诉边小橘女孩子不要太晚回家，说的很委婉。当初拜托唐一照顾边小橘这件事本身没有考虑太多。
　　唐一张扬狂妄，边小橘老实听话，性格上两个人怎么可能都不会在一起，当时甚至只是希望唐一不要打边小橘。
　　因为这件事，两人已经接近一周没见面了，春节之前又忙着准备年货各项事宜，除了打电话发信息，再也没有别的联系，思念堆满四肢百骸，汹涌着快要溢出。
　　电话铃声响了，边小橘甚至给唐一设置了专属铃声。
　　“明天出来玩？”唐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喘，像在室外。
　　边小橘想起妈妈的叮嘱，思考间唐一已经说了下一句：“去滑雪。”
　　“滑雪？！”边小橘眼睛唰一下亮了，把“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这句话抛之脑后。
　　唐一呼出一口热气，在室外零下的空气中化成云雾，“我今天去踩点了，明天我去接你。”
　　边小橘问：“你今天特地去的吗？”
　　那头唐一停顿了一下，“路过。小橘子你滑过雪吗？”
　　边小橘有些向往，眼前仿佛浮现出在雪地滑行的两个身影，“没有哎，你会吗？”
　　“我不会的话带你去干什么？”
　　“可以教我吗？”边小橘没有玩过刺激的项目，就连去游乐园都只是坐旋转木马，摩天轮也没有坐过。
　　稍微有些刺激的项目，就会被父母禁止。说她胆子小，容易被吓到。
　　边小橘也真的信了，那些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的区域，尖叫不止，边小橘也没有想要去尝试的冲动，甚至觉得坐在旋转木马上岁月静好也不错。
　　跟着唐一体验过一次极限后，就会贪恋上那种感觉。
　　风刃刮过耳边时，边小橘脑子里不由得想：原来我的心脏还可以这样跳动。
　　“嘶……我也不是很会教别人，要不我给你找一下专业的教练吧。”
　　边小橘没听出唐一话中的欲拒还迎，嘴角失望的耷拉下来，话里的雀跃激动也消失了：“不愿意教我吗，因为我不聪明？”
　　“不是，你说错了。”
　　“为什么错了？”
　　“你想要我教你，就直接告诉我。”唐一现在突然很想点一根烟，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吸过，口袋里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了。
　　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根黑色的皮筋和一颗糖果，唐一凝视着手心的两样东西，最后用牙咬开了糖果包装。
　　“我想要你明天教我滑雪。”边小橘听懂了唐一的话，并且正确的说出了答案。
　　唐一舌头卷着那颗糖舔舐，“嗯”了一声，看着脚边的影子，又说：“把‘想’去掉，再回答一遍。”
　　边小橘陷在自己柔软的床里，清晰的回答：“我要你明天教我滑雪。”
　　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刺骨的冬日顺着耳朵蔓延到每一根神经，就连吸进的空气也变热了，唐一突然觉得嘴里的糖果索然无味，“咔咔”嚼碎了那颗糖。
　　两人大概十秒没有说话，边小橘听得见唐一的走路呼吸声，就数着那脚步，不想就这样结束话题挂断电话。
　　“小橘子。”唐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你在想什么呢？好半天不说话。”
　　边小橘躺下，在床上伸展懒腰，望着天花板，无厘头的说：“嗯……在想图图为什么住在翻斗花园，小头爸爸的脑袋为什么没有大头儿子大，海绵宝宝为什么是方的，玛卡巴卡为什么和他的小推车住在桥下，为什么太阳会照亮白天，但是月亮照不亮晚上……还有，”
　　唐一笑声很明显，在冬日夜晚嗓音低低的问：“还有？”
　　边小橘最会举一反三，尤其是从唐一那学了新的交流方式，也学着唐一轻笑的样子，有些羞涩的回答：“还有，你现在有没有在想我？”
　　那头唐一明显脚步停住了，就连呼吸声也隐没于黑夜，良久，脚步声又响起，变得急促，边小橘听见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
　　“在想你。我现在去见你。”
　　“嗯？！”边小橘直接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十点，边小橘急忙说：“不要，别来！”
　　脚步声缓慢下来，“怎么？”
　　“现在太晚了！外面很冷，我家很远，你要睡觉了，我不能出门。”边小橘大脑来不及思考，把所有想到的因素列了出来，没有组合成一句完整的话。
　　“边小橘。”
　　“在的。”边小橘像被点到名的学生，乖巧的在床上一动不动，等待指令。
　　“我刚才说了我在想你，你应该怎么回答我？”
　　边小橘听着唐一的脚步声，每一步仿佛重重的踩在太阳穴跳动的神经上，“我也……在想你。”
　　“很乖。十五分钟，到你家楼下。”
　　电话被挂断，边小橘怔愣间心跳飞速上升。
　　边小橘找出自己的抗寒套装，看着转动的秒针分针，过去十分钟，她蹑手蹑脚推开了自己的卧室门。
　　做贼一般溜达到了家门口，带着手套的手按下了门把手，就这样悄悄出了家门。
　　“咔哒”一声关上门后，边小橘身体僵硬了一秒，回头看着紧闭的门。
　　完了。
　　忘记拿钥匙了。
　　在选择是否叫醒爸妈这个选项上，边小橘仅用一秒就选择了先下楼去找唐一。
　　唐一骑了自行车，长腿撑在一侧，他不喜欢在路灯下，反而喜欢隐藏在黑暗中，边小橘心脏怦怦跳，不知道是因为偷跑出来，还是因为即将见到的人。
　　目光顺着路灯一路看过去，最后在拐角处的两个路灯中间发现了人影。
　　脚步越走越快，最后有些小跑，唐一早就发现了边小橘，站在原地没动。
　　边小橘在还有几步的地方张开手臂，唐一也抬起胳膊，直到边小橘扑进他怀里，耳朵上被附上一双带着暖绒手套的手。
　　“你怎么不戴帽子，是不是很冷？”
　　唐一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凉的，他看着边小橘穿着厚睡衣包裹成熊的样子，缩了下脖子回答：“好冷。”
　　边小橘捂完耳朵又去暖唐一的脸、手，尝试用自己绒绒的身体去暖和唐一。
　　“手好冷。”唐一从口袋拿出手，“你给我暖暖手吧。”
　　边小橘听话的包住唐一的双手，戴着手套感觉不到他手心的温度，只一个劲的捂着，奈何边小橘手小，根本包不住那双手。
　　专心的低头暖手，唐一看着边小橘毛茸茸的帽子，嘴角翘起，轻而易举的从边小橘手里挣脱，大手捧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抬头和自己对视。
　　滚烫的温度从脸庞传来，哪有唐一说的“手冷”。
　　背光的影子罩住边小橘，那双眼睛不像冬天里有的，反而像烈阳灼灼地望进她的眼睛，漆黑的眼珠动了动。
　　边小橘似乎也觉得很久没见唐一了，留恋般视线缠着他，边小橘知道这个眼神。
　　唐一想要接吻。
　　恰巧她也想要感受一下这气息，于是悄悄踮起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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