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闹翻天2

作者:鄯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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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觉加深


      果然有情况!在宿舍楼侧后方,靠近那片茂密的黄皮果树丛的阴影里,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不疾不徐地徘徊着。那身影不算高大,看上去有些纤细,动作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时而停下脚步向四周张望,像是在警惕着什么,时而又快速移动几步,躲进更深的阴影里,仿佛在等待着谁,又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人的视线。

      是那个“黑影”吗?他终于再次出现了?这次他的目标会是什么?是自己,还是这栋宿舍楼里的其他东西?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与此同时,一种“终于等到了”的决绝也在心底悄然升起,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白蕾妮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无论如何,她都要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套上外套,又一次将那把用来看护自己的小剪刀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深吸一口气,她轻轻转动门把手,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闪身溜了出去。她没有选择乘坐电梯,那狭小的空间一旦遇到意外,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而是选择了更隐蔽的楼梯。她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地向下挪动,楼梯台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咚咚的声音仿佛要冲破喉咙,血液冲上头顶,让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潜入敌营的间谍,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周围的黑暗里仿佛随时都会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终于来到一楼,她没有从装有监控的正门出去——那个冰冷的镜头此刻一定正无声地注视着门口——而是绕到侧面一个平时用来运送垃圾的小出口。这里很少有人走动,门口还堆放着几个空垃圾桶,散发着淡淡的异味。她用力推开那扇沉重的防火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她不敢耽搁,迅速闪身出去,融入了楼外浓重的阴影中。

      夜晚的空气带着雨后的凉意,拂过脸颊时带着一丝湿冷。草丛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叽叽喳喳的,却丝毫没有打破这深夜的静谧,反而更衬得周围寂静得可怕。白蕾妮借着树木和建筑物的掩护,弓着身子,缓缓地向那个徘徊身影的方向靠近。距离越来越近,她已经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轮廓——

      好像……穿着浅色的衣服?既不是病号服那种蓝白条纹,也不是医生穿的白大褂。

      就在她准备再靠近一些,争取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另一个高大一些的身影从医院主楼的方向快速跑了过来,看轮廓像是个男人。

      “你怎么才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娇嗔的年轻女性声音响起。这声音……有点耳熟?白蕾妮的脚步顿住了,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对应的记忆。

      “对不起对不起,刚处理完一个急症病人,实在走不开。”男人的声音带着歉意,语气里却透着亲昵,显然和对方十分熟络。

      先前那个在阴影中“徘徊”的身影——那个让白蕾妮心惊肉跳的“可疑人物”——立刻快步迎了上去,两人在树影下迅速拥抱在一起,随即传来低低的、压抑不住的嬉笑声,还夹杂着几句小声的呢喃。

      白蕾妮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借着透过云层洒下的微弱月光,以及远处路灯投来的几缕光线,终于看清了——那个在阴影中“徘徊”的身影,分明是医院急诊科那位值夜班的年轻女护士!她每天去打水时偶尔会碰到,对那张脸有些印象。而那个男人,不认识。

      他们……是在偷偷约会?

      一股巨大的、荒谬的无力感瞬间席卷了白蕾妮,让她几乎要瘫软在地。她刚才还怀着直面“黑影”的决绝,冒着巨大的风险跟踪下来,结果却发现只是一对害怕被同事发现的年轻情侣,在利用深夜的僻静角落偷偷约会!

      虚惊一场。不,这不仅仅是虚惊,更像是一场对她过度紧绷神经的无情嘲讽。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一半是因为刚才的紧张,一半是因为此刻的尴尬和荒谬。

      白蕾妮默默地、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沿着来时的路,像一抹真正的影子般溜回了宿舍楼的侧门。重新爬上三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她的双腿已经有些发软。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放松,反而有一种脱力般的虚脱,以及深深的自我怀疑。

      “疑人偷斧”……她突然想到了这个中国成语。自己现在是不是就像那个怀疑邻居偷了斧子的人,看谁都像是那个窥视自己的人,甚至连正常约会的情侣都能被她脑补成潜在的威胁?她的判断力是不是已经在这持续不断的恐惧和紧张中,变得越来越不可靠了?

      这次乌龙事件像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在了她因恐惧而灼热的头脑上。它清晰地提醒着她,这所医院里并非所有人都是潜在的罪犯,也有很多像这样普通的、有着自己生活和小秘密的普通人。他们的行为或许在深夜里显得有些可疑,但背后的原因可能再简单不过。

      然而这并不能消除那真正存在的威胁。那个送来了挪威童话书的、悄悄触动了窗台标记的、在浴室里留下了模糊脚印的“黑影”依然潜伏在某个角落,从未消失。只是他更加狡猾更加善于隐藏自己的踪迹,不会像这样轻易地让她发现。

      白蕾妮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着。强烈的疲惫感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值班护士的乌龙事件,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带来一丝轻松,反倒像一根沉甸甸的稻草,压在了白蕾妮本就紧绷的精神弦上。“狼来了”的效应在她心底悄然蔓延——当真正的危险如影随形般降临时,她还能精准地分辨出那是真实的威胁吗?会不会在反复的犹豫与自我怀疑中,错失了反击或逃离的良机?甚至,会不会因为一次次的误判,将自己推向更显狼狈可笑的境地?

      持续的精神高压、严重匮乏的睡眠,再加上那无处不在、如影随形的恐惧,如同细密的刻刀,开始在她的精神世界里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裂痕。

      夜晚于她而言,不再仅仅是寂静带来的折磨,更彻底沦为了光怪陆离的噩梦剧场。她一次次在梦中与那个模糊的黑影相遇,它不再满足于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而是变得愈发具象——有时,是周品孝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将那本挪威童话书递到她面前;有时,是韦奚珃用那双深邃得近乎冷漠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手中的金怀表滴答作响,那声音越来越大,像一声声催命的丧钟在耳边回荡;有时,巴颂院长和蔼的脸庞会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后面露出的竟是乍格那既惊慌又带着黏腻感的眼神;更多的时候,那黑影没有任何面孔,只是一团凝聚的、化不开的黑暗,无声无息地追逐着她,穿过一条又一条无穷无尽、空无一人的宿舍走廊。她拼命奔跑,双脚却像灌了铅般沉重,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直到在窒息般的绝望中惊醒,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久久无法平复。

      噩梦终究只发生在沉睡的幻境里,更令人胆寒的是,幻觉开始像无孔不入的水汽,悄然渗透进她清醒的白天。

      在图书馆埋头看书时,她会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呼唤:“白蕾妮……”那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近在耳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她总会猛地回过头,心脏在瞬间提到嗓子眼,可身后只有安静阅读的零星学生,或是一排排空荡荡的座椅,什么异常也没有。

      在食堂排队打饭时,后背常会突然传来一种被视线牢牢钉住的感觉,那视线灼热得仿佛能穿透衣服,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她会迅速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三三两两低声交谈、对她漠不关心的面孔,那道令人不安的视线仿佛从未出现过。

      甚至在自己的宿舍房间里,当她背对着门专心学习时,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门把手正在被人以极其缓慢、几乎无声的速度拧动着。每一次,她都会像心脏骤停般僵在原地,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上好一会儿,才能在一片死寂中确认,那不过是自己过度紧张的神经凭空制造出的幻听。

      这些幻觉短暂却异常逼真,每一次出现,都让她经历一场小型的惊恐发作:心跳骤然失速,手脚变得冰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而当幻觉褪去,现实重新铺展开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更深重的疲惫,以及对自己愈发严重的怀疑。

      “我刚才真的听到了吗?”

      “那道让人脊背发凉的视线,是不是只是我的错觉?”

      “门把手……它真的动了吗?还是说,只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

      她开始无法信任自己的感官,更无法信任自己的判断力。笔记本上那些密密麻麻记录着的“异常事件”,此刻在她眼中,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不确定的阴影。夜半时分听到的脚步声,会不会只是楼板在昼夜温差下产生的正常热胀冷缩?镜子中看到的门板微动,会不会只是窗外光线变化造成的光影错觉?就连那窗台上被触动过的标记,有时她也会陷入疯狂的自我质疑:会不会是自己某次无意识靠近窗户时,不小心碰到的?

      这种自我怀疑,比任何直接的恐惧都更具腐蚀性。它像一把钝刀,一点点消磨着她的信心,动摇着她的根基。如果连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一切都无法确信,那她还凭借什么去调查真相?凭借什么去指认那个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敌人?

      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怔怔地看着里面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窝深陷,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里充满了挥之不去的惊惶与不确定。这还是那个曾经在贫民窟里挣扎求生、咬着牙自学不辍的白蕾妮吗?还是那个下定决心要找出真相、绝不再被动等待命运安排的白蕾妮吗?

      恐惧不仅想要吞噬她的安全感,更在处心积虑地吞噬她的理智和意志。

      她用力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清晰的痛感顺着神经传来,让她暂时从混乱不堪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个“黑影”,无论它是谁,它的目的之一恐怕就是让她在无尽的恐惧中精神崩溃,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她绝不能如它所愿。

      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流出,她用双手掬起水,反复冲洗着脸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却也像一阵清风,吹散了些许脑中的混沌,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晰了一些。

      幻觉或许是压力催生的产物,但并非所有感知都是幻觉。那本挪威童话书是真实存在的,就放在她的抽屉里;窗台上的标记被触动过,是她亲眼所见的事实;浴室里的脚印,也曾真实地印在地面上。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不容置疑,也不容她自我否定。

      她必须紧紧抓住这些事实,将它们当作在这场汹涌的精神风暴中,能够稳定自身的锚点。她可以怀疑自己某些模糊的感知,但绝不能怀疑这些确凿无疑的证据。

      她用毛巾擦干脸,再次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神虽然依旧难掩疲惫,但在那疲惫深处,那点曾被恐惧和怀疑几乎扑灭的火苗,又重新顽强地闪烁起来,带着一丝不肯屈服的倔强。

      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她不能先被自己击垮。即使判断力偶尔会出错,即使感官有时会欺骗她,她也要依靠逻辑、依靠证据、依靠那份深植于骨髓的、不肯屈服的求生本能,一步一步地继续走下去。

      这条路或许依旧布满了迷雾和陷阱,前方可能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在等待,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咬紧牙关,迎难而上。

      冰冷的水虽然暂时驱散了脑海中的迷雾,让混沌的思绪有了片刻的清明,但当白蕾妮重新翻开那本记录着所有可疑事件的笔记本时,一种更深沉、更厚重的无力感便如潮水般将她攫住。曾经,一笔一画记录这些信息时,她心中总涌动着一种掌控局面的踏实感和探寻方向的笃定,仿佛自己是手握精密地图的探险家,只要循着标记前行,终能抵达真相的彼岸。可现在,这张“地图”本身却变得混乱不堪,上面布满了相互矛盾的标记、交错纵横的歧路,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死胡同,让她无从下手。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逐条审视着名单上的四个主要嫌疑人,以及旁边罗列的种种疑点和那些看似合理的可能解释:

      周品孝(普外科室长)

      ·疑点:对她表现出的过度热情,不合时宜赠送的贺卡,主动提出的见习邀请,以及隐约传出的与其他女护士关系暧昧的传闻。

      ·矛盾/解释:他的行为模式,总带着一种张扬外放的“风流”气质,更像是享受着明面上被人崇拜、与异性暧昧不清的感觉,喜欢将一切摆在台面上。这样的人,似乎缺乏那种进行长期、隐秘精神恐吓的耐心——比如像送挪威童话书那样,需要精准拿捏对方软肋,还要不动声色隐藏自己的行为。更何况,值班护士的乌龙事件也清晰地提示着她,并非所有看似异常的行为背后,都藏着恶意。

      韦奚珃(神外科室长)

      ·疑点:孤僻寡言的性格,时常专注凝视的怀表(根据某些八卦新闻是他女友的,但从来没人懂得他真是否真的有女友),那句含义模糊的警告,以及他高超医术与淡漠外表之间形成的强烈反差。

      ·矛盾/解释:他在抢救病人时展现出的那种极致专业与对生命的尊重,与一个躲在暗处进行变态窥视的形象实在相去甚远,几乎无法重叠。他那句“医院有些地方,晚上最好不要去”的警告,既可以解读为出于某种善意的关心,也能被曲解为带有威胁意味的暗示,缺乏能一锤定音的决定性证据。而那只怀表所隐藏的秘密,看起来更多指向他个人的伤痛过往,而非什么蓄谋已久的犯罪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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