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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夜灯下室外篮球场的篮板被砸得哐哐响,与其说是在投篮不如说是在泄愤。
徐子钊站起身欲要上前被严宇恒一把拉住。
“这都多久了,手断了一会。”
“你不让他断他更难受。”
徐子钊啧了一声谴责他。
“开个玩笑。”
严宇恒按着人重新坐下。
“不是,他怎么了?”
严宇恒比了个耶的手势,被徐子钊一把拍了下去,“是不是兄弟了,这时候还开玩笑。”
严宇恒无语握拳,骂人的话硬是憋了回去,咬着牙分析道:“……我他妈是说有两种可能。”
“两种可能?哪两种??蒋老师?还是曾女士?”
蒋文卿住院这事他们知道,情况不太乐观,也因此穆正熙都退出了他们之前报名的乐队演出,几乎周末和放学的时间都待在了医院。
“蒋老师和曾女士属于同一种,都是亲情,还有一种。”严宇恒停顿了一下,故作高深道:“爱情。”
青少年的为情所困,无非就是这两种。
徐子钊倒是反应迅速了,“姜嘉蔚怎么了?”
“这你要问他。”严宇恒抬了下下巴指向暴力投篮的人。
徐子钊下意识身子往后一倾,他暂时还没有要当人肉垫的想法,“失恋了??不会吧??”
严宇恒看着灯下的身影,不语。
大概过了五分钟,穆正熙看着篮筐内的空心球自由垂体坠落,没再去捡,拽走了篮球架上挂着的外套。
抬手随意对着坐在场边的两个打了个招呼。
“走了。”
严宇恒起身。
“去哪?”
“医院。”
徐子钊捡起滚落到脚边的篮球,撇了撇嘴,“看来是一种可能。”又叹了口气,“保佑蒋老师快点好起来吧。”
“姐,我洗完了。”
姜嘉一擦着头发出来,发现姜嘉蔚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脸上盖着睡衣的人听见声音,翻了个身将脸转向沙发内侧。
姜嘉一伸手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十一点了,快去洗澡吧,别在这里睡。”
“马上。”
姜嘉一直接把人提坐了起来,“你别马上了,一会又像上次一样直接睡过去了。”
姜嘉蔚按了按眼角打了个哈欠,一双脚在地上胡乱找着拖鞋套上,伸出手,“拉我一把。”
姜嘉一拽着她的手臂,姜嘉蔚借力站起身,弟弟长大了好处是,有了力气,宽阔的肩膀在累的时候也可以依靠一下。
姜嘉一拍着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像小时候姜嘉蔚哄他那样,现在角色对调,他说:“姐,没事的,还有我呢,我养你呢,怕什么。”
姜嘉蔚抬手抱住了他。
“好哦,要说到做到啊。”
“那肯定啊。”
操场的树脱了一身的叶子,只剩下一层棕黑色的皮。
“给我吃一口。”
姜嘉蔚将手上的面包包装往下扯了扯,递给陈静瑜,陈静瑜也把自己递给她,“这个草莓果酱夹心还可以,没那么甜。”
姜嘉蔚凑过去咬了一口。
“是吧?还可以吧?”
姜嘉蔚撇了下嘴角,“不好吃。”
被推了一把肩膀。
去小卖部买水的张超绕了个弯经过主席台,扔了两瓶优酸乳给她们。
“谢啦!”
背过身的人挥了挥手又重返操场。
陈静瑜感慨了句,“张超变化可真大。”
向来是校规反面教材的人如今是被列入本学期班级三好生候选人之一,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下真成三中大名人了。
陈静瑜支起一条腿,拍了下姜嘉蔚,“我妈前天去他家超市买东西,说张超他老妈乐得合不拢嘴呢,超市都在打折回馈新老客户呢。”
姜嘉蔚笑了笑,又低头叹了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
陈静瑜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可是许悦还没有回学校上课。
陈静瑜突然想到,“最近怎么都没看见穆正熙,他都没回来吗?”
“他……”姜嘉蔚停顿了下,“要高考了,没什么时间吧。”
“也是。”
怅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袭上心头。
姜嘉蔚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往后一躺。
“诶很脏啊。”
“随便啦。”
陈静瑜将手上的塑料袋扔给她,姜嘉蔚拿过垫在脑后。
陈静瑜说:“真希望明天就高考。”
这趟隧道旅程,比想象的还要漫长和辛苦。
姜嘉蔚偏过头躲开刺眼的阳光,“明天就高考吗?”小声地说了一句,“可是明天就考的话我没有信心。”
陈静瑜转过身,将头搭在她肚子上,也躺下。
姜嘉蔚说:“这个角度看过去你的头发变成金棕色了。”
“等高考结束了我就去染头发,我跟我妈说好了。”陈静瑜摇晃了下脑袋。
“痒啊哈哈你别动!”
姜嘉蔚条件反射做了个小弧度的俯卧撑。
“你呢,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我吗?”
“一起去染头发吧。”
“染头发吗?”
姜嘉蔚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
过了一会。
姜嘉蔚说:“想好好地睡一觉,很认真地睡一觉。”
说着闭上了眼睛。
穆正熙睁开了眼睛,坐到他身旁的教练将手上的水扔给他。
“恭喜啊,听阿恒说你收到录取通知邮件了?”
十二月中旬时候斯坦福大学REA的通知邮件已经出来。
穆正熙浅淡地勾了下唇角。
“谢啦。”
“准备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啊穆队?”
“随时啊,晚上去不去?”
“那肯定去啊!”
穆正熙撑起上半身,仰头看了看天,又看向足球场上新晋一队的高二学弟。
教练伸手搭过他的肩膀,捏了捏,穆正熙拿起水瓶碰了下他的,尽在不言中。
跑去火锅店吃了晚饭,又开了个包厢k歌,凌晨时分找了家烧烤店。
明天开始就是为期半个月的圣诞假期,所以肆无忌惮。
被摇晃过的啤酒和汽水一样开了盖滋啦冒出白泡,淌了一手,酒精的味道散开,不甜,入喉是苦涩的。
教练连忙放下手上的签子,慌张地拽过穆正熙嘴里的酒瓶,“喂喂喂,未成年,别闹啊,我以为你给我开的呢。”拍了下身旁的严宇恒,“还笑,你还笑是吧!”
一转头,徐子钊那边又打开续上了。
穆正熙笑着和他击了个掌,清脆的玻璃瓶碰撞声。
徐子钊吆喝道:“雨哥,来,喝一个!”
这还没喝呢就一副喝大了的样子。
“我靠,你们三个,飞了是吧!”
“哈哈哈来啊,雨哥!”
“那…说好了一人一瓶啊!不许喝多了!!”
穆正熙搂过教练的肩膀,“来来来,干干干。”
气氛的烘托下虽然是破例喝了酒,但有成年人看着,一人确实只喝了一瓶,微醺的程度都还达不到,但身上沾染的气味还是很明显的。
穆正熙到了医院,站在病房门口待了好一会。
好奇怪,文卿,我考上了你的大学,完成了曾经说好的约定,但为什么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青涩的半成熟期,咬一口,全是发涩的苦感,扔掉可惜,但又实在难以下咽。
坐在客厅沙发上揉着太阳穴的曾媛终于等到了人进门,鼻子敏锐地嗅到一股杂乱的味道,“你喝酒了。”
穆正熙敷衍地噢了一声,然后走上了楼。
洗完澡出来,坐在沙发上的人让穆正熙擦头发的手一滞,眼神扫到她手边的字典,字典上搭着两张照片,手机压在最上面。
穆正熙神色一变,本来被倦怠侵袭的大脑瞬间清醒,一个箭步上前将东西拿了回来,“谁允许你乱翻我的东西!!”
曾媛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眼神轻飘落在如一头被激怒的小兽身上,尚未锋利的犬牙完全不值得放在眼里。
“忘了告诉你。”
“这周我去了趟长青。”
穆正熙瞳孔紧缩了一瞬。
曾媛目光指向他手上的照片,声音轻轻冷冷,“去帮你道了个别,顺便替你做了点慈善。”
手指一松,东西接连砸落。
面前的人穿着柔软的白色家居服,灯光落在她的身上,搭在肩上的长发被打理得乌黑亮丽,保养得当的皮肤紧致白皙,是值得炫耀远远超过一百分的漂亮妈妈。
此刻,穆正熙看着她,陌生而又困惑,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大脑神经像是短路了噼里啪啦的刺痛。
“是我喜欢她,是我一厢情愿喜欢她!你找她做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我觉得晦气丢脸!”
积压的怒火爆发开。
穆正熙被这样的曾媛吓到愣了一下,记忆中,她很少有这样歇斯底里怒吼的样子,但反应过来后就更觉得可笑,晦气丢脸,这两个词很好地概括了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
接着又恢复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蔑,变成穆正熙熟悉的语调,应该是讲故事书的温柔声音对他讲,“你就这么没有能耐吗穆正熙?像只狗一样围着人家团团转,你没有羞耻心也没有自尊心的吗?”
只是骂人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也红了眼眶。
穆正熙看着她,眼睛里满是孩童般的纯真,问:“妈妈你怎么不从一出生就掐死我啊?”
眨了下眼,嘴唇尝到眼泪的味道,他讥笑了一声,“哦不对,你就应该在那个该死的算命的告诉你我和你们八字不合的时候就把我打掉的!”
他伸手,拉出衣服里的吊坠,从头上扯了起来,随意地往窗外一扔。
动作之快让曾媛反应过来的时候东西已经掉到了楼下花园。
又是一个巴掌。
老实说,曾媛并不是奉行棍棒教育的家长,这种教育理念属于穆少青,小时候没赶上的传说中混合双打,这会也算是补全了。
手指颤抖地指着窗外的人命令道:“现在马上去给我捡回来!”
穆正熙用相似的面容复刻出一比一的轻蔑笑容,顶着盛怒的目光,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两张照片以及手机,手指在那本词典停顿了一下,没碰。
曾媛捂着速率快到绞痛的心口,在穆正熙出了房门后受不了地蹲下了身,门外的佣人在此刻才敢进了门。
“夫人!”
“去楼下花园把东西找出来,快点去。”又交代,“让人跟着他。”
“快去。”
曾媛伸手推了下对方。
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人眼里噙着泪,连声应答好。
捡起词典,扉页的封面掉落一张照片,是她十五岁时在家里的后花园拍的一张照片。
背面空白处有稚嫩的铅笔字字迹,写,我的漂亮妈妈,漂亮的漂不会写,写的是拼音。
一只手不够,要两只手十分用力才堪堪压制住嘴巴欲要发出的哭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风往嘴巴里灌,喉咙干得生疼,身体已经没什么知觉,手指僵硬地一遍遍机械拨打。
拜托你了姜嘉蔚,接一下电话吧……求你了……
踉跄着被绊滑在地,掌根擦过留有残雪的粗粝马路面,迅速爬起身捡回掉出几步外的手机,好险,没有摔坏。
第不知道几遍,电话那边客服语音最终变成了关机提示。
他站在原地,眨了下眼睛,视线又很快模糊,又眨了一下,还是模糊。
“正熙!”
穆正熙回过头。
接着肩膀微微一沉,他变成木偶人,有人在帮他穿衣服。
他伸手递出手机。
“你好,请你帮我给我姥姥打个电话,让她来接我。”
“联系人第一个叫蒋文卿的就是她。”
“还有如果有一个叫姜嘉蔚的打给我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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