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闭眼睛【续篇】

　　又是只能在沙滩上散步，看日落。
　　为了躲开朱丽的横眉冷目，池雪和程毅也不能参加晚间的庆祝舞会。实在可惜，这间酒店比上次他俩来南州住的那家还要奢华，沙滩上的环境也优质。
　　落日的余晖中，程毅讲述着他是如何完成了与卫星集团的切割才回到永州的。
　　他手上有卫远舟的黑历史，另一边通过吴萱娜和何帅，掌控着永州与京市的消息，商业地产开发项目也有他埋下的雷，还有“心跳藏宝团”每一期的更新包也有埋伏。
　　总之，卫刚无法同程毅撕破脸，从某种意义上说，程毅也算卫刚一手调教出来的“高徒”了。
　　不过代价也是沉重的，抹去过往所有的业绩，二十年禁止同业竞争，退还全部期权分红……程毅为了自保，还恶补了一年的法律知识，未来准备考个律师证。
　　池雪的目的终于达成了，她坦然接受这个一穷二白的程毅。
　　如今想起王骁酒醉时说的话，“你俩绝配！”
　　她似乎还挺认同的。
　　对待认准的事情专注而执着，过程中不计较付出与回报……遇到挫折也一条路走到底……
　　程毅骨子里的固执和她没区别。
　　池雪曾经胡乱讲的，“腹黑男配蛇蝎女，快快来个高手将他收服……”
　　现在回头看看，好像说的就是她自己，呵呵。
　　“这样吧，回头你帮我想想，我给朱丽家的小宝宝买点什么礼物……或许还能……我不是故意的。”
　　程毅边走，边活动着手臂，扳起十指，手腕上戴着的表还是池雪送的，但左手上的戒指已经不见了。
　　池雪也没戴那枚蝴蝶戒指，早不知道搁哪去了，不过发现这项细节以后更加沉默了。
　　“直升飞机是卫刚派的，算是最后一点情义。不然我还要转飞机过来，如果再赶不上婚礼，我还是见不到你，还要回永州，再去家里找你……”
　　程毅堵在池雪面前，“你说过，我完成了以后才能回来见你，所以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你，我太想你了！在我还没成功的时候，我一句话都不敢跟你说，我怕自己一旦搞不定又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想让你难过。”
　　池雪抱住他说：“我懂。”
　　轻柔的海风中，飞动的发丝也将一男一女缠在一起。太阳彻底没入海平面，海水湿冷地打在脚面上。
　　池雪忽然感觉，从程毅出现之后，他便一直说着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没有提他家人的事情。
　　那也是程毅遇见的一道坎，本不应该和离职的事一同打压他的，可谁又能操控得了老天爷的想法。
　　池雪再次想到手指上的戒指，不知该说什么，眼神暗下去，也不敢再往下想。
　　远处，沙滩上燃起一团篝火，雪白的纱幔下灯光摇曳，还有一阵阵烧烤的香气飘来，朱丽他们的晚宴和舞会开始了。
　　“是饿了吗？” 程毅笑着捧起池雪的脸，“你知道吗，你瘦了，比以前轻了……”
　　他笑得好松弛，可原先的他也擅长把情绪藏在心底，一藏便是很久很久。
　　池雪握住他的手，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妈妈呢……你怎么没说她？”
　　头顶的彩霞褪去了颜色，从深紫色汇聚成更浑浊的一大片，池雪看不清程毅的表情，踮起脚凑近了些。
　　“那……程叔叔还好吗……要不要把他接来永州住？”
　　她见程毅沉默，心里实在没底，怕是问了不该问的，逐渐退后，松开了自己的一双手。
　　那个女人永远是程毅的心结，即使到现在了，他还是不愿提起她。
　　池雪偏过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两人同时转身，望向空旷的海面，想象中的星辰并没有出现，云层越发厚起来，风也大些。
　　池雪再次牵起身边人的手，虽然没有戒指了，可她还是愿意同他站在一起。
　　“回去吗？”她轻轻捏了下那人的手指。
　　当男人转过脸时，一双眼里盛着亮亮的东西，嘴角却弯着，他在笑。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有点复杂……”程毅在叹气，可也是笑着。
　　“你问起我的父母，也说明你是在关注我，挂念我的，对吗？”
　　他说着，手上握得更紧，池雪假装没听清似的，将额前的碎发理到耳后，又拢起被风吹乱的衣角。
　　那些小动作太明显，程毅好久没见过了，忍不住在池雪额头上亲了一口，之后又托住她的后脑还要向下。
　　池雪一下子明白了，推开他嚷嚷道：“我还以为你得多伤心难过呢，你又在装，装可怜！”
　　眼前的人嘿嘿笑出声，扶了下镜框说：“我妈妈醒了，她清醒过来了……”
　　***
　　池雪记得，程毅在讲述的时候，天空有隐约的，闷闷的雷声。她认真听着，听程毅把这段神奇的经历讲完。
　　长眉入鬓的美丽女人曾经是叶国伟公司里的会计，她没有和叶国伟苟且，只是在工作事务上有分歧，而叶国伟又心怀不轨……
　　本来这些就够让她烦恼的，另一边自己的丈夫也不信任她，在家里经常找茬吵架，令她在儿子面前十分羞愧。
　　即便她后来换了一份工作，丈夫还是疑神疑鬼的。那个暑假，她感觉自己的婚姻走到了岔路口，是时候放手离开了。
　　她提议全家人到海边游玩，给儿子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
　　可是天不随人愿，丈夫在海边同她激烈地争吵起来，不但旧事重提，羞辱她，还不同意离婚，之后更是对她动手了。
　　她无比绝望，被浪头推倒的时候又想起儿子，进而大声呼救，可是没人帮她。
　　女人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命悬一线，最终她瘫痪了，像盆植物，十多年后才得以揭开真相。
　　“那天他们说要去看日出，我起不来就在房间里睡觉。后来我记得我爸对所有人说，妈妈去捡贝壳，然后被浪头卷走了，是他把妈妈拽上岸的。”
　　程毅和池雪坐在沙滩边缘的台阶上，天色更阴沉了，远处的雷声和翻滚的浪花似乎都在复述着这段故事。
　　“所以我喜欢日落，我不喜欢日出……所以我误解了她很多年，我觉得她活该那样……所以，是我爸想让她死的。”
　　雷声更大了些，可能连老天都感叹着不公。
　　沙滩上的人们纷纷收拾东西，欢快的音乐和鼓点也骤然消失。
　　“我爸把一切错误都堆到她身上，就算妈妈瘫痪了很多年，他有时候还会骂她的过去，但是又强调我要去看她，要对她好……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很割裂，我没办法面对他们两个人。”
　　等到雨点落下来，程毅和池雪已经跑到了酒店的挑檐下面，站在墙角观看自上而下的水瀑，室外的潮湿闷热被一股清爽的气息替代。
　　“那现在呢，阿姨她要怎么办？”
　　池雪追问着，怕程毅又卖关子，还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当然是……跟这种男人离婚了。” 程毅露出一抹苦笑。
　　“我妈醒来的第一件就是要去跟他办手续，所以他才特别着急地来永州找我。现在，她还有很多康复治疗要做，也有医学专家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整天一群人照看她，我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还好……”
　　池雪点点头，这样的结局也算完满，那个女人的故事很悲惨，而池雪再也不会叫她“坏女人”了。
　　酒店门口不断有人大呼小叫地冲过来避雨，池雪的眼睛忽然亮了，皱起眉说：“朱丽他们的沙滩舞会是不是……”
　　“泡汤了！”程毅接茬，还抖了下眉毛，“你没看见刚才好多人走回酒店了么，咱们要是刚才也进去肯定会撞上熟人。”
　　因此他拉着池雪在外面赏雨，可是池雪完全没想那么多，整个人沉浸在他的讲述中，现在倒感觉有点冷了，双手抱在胸前。
　　“哎呀，朱丽太倒霉了，我以后可不想这样！”
　　“哦……”程毅看向她，有一点吃惊。
　　池雪意识到自己说岔了，赶紧催促着，“走啦，我们也回去吧。”
　　“欸，说清楚再走……”
　　“什么？”
　　池雪装傻，但程毅像堵墙似的挡住了去路。
　　“你想什么时候办婚礼？”
　　那双灼灼的目光又像高墙上的探照灯一样让人无处可逃。
　　“什么呀？”
　　“我可是求过婚的，你也戴过我的戒指。”
　　程毅突然认真起来，言之凿凿。
　　池雪也抬起头，强词夺理说：“你的KPI都完成了吗，完成了再说！”
　　“这算什么理由？”
　　她把人气笑了，自己挠了挠头又想出一条歪理，“我的KPI还没开始呢……以后再说吧！”
　　“喂，池雪，你认真一点好吗？”
　　“我今天信息有点过载了……CPU潮了，沾水了……”
　　后来程毅问她要完成什么KPI，池雪说，她想给程毅过生日。
　　程毅说，池雪早就完成了。
　　还记得他第一次邀请池雪去别墅里的情景吗，他给池雪做捞面吃。那一天就是他的生日，他们吃的是长寿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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