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坠落[西幻]

　　心脏好疼。
　　疼的像是要裂开了。

　　有什么东西正枉顾他的意志，深深没入他的血肉，并以那柔软的脏器为土壤，肆意撑开蔓延的枝桠。血液则成了滚烫的热油，以此而生的火焰在他的肋骨间灼烧着，眩晕与高热逐渐摧毁了他的意志。

　　塞西喘息着，他情不自禁地蜷缩起身体，牙齿没入唇肉之间，他知道他应该昏过去，此时此刻，昏迷近乎是一种幸运的逃避。
　　只是。

　　不……

　　他喘息着，更加用力地抿紧了唇，牙齿摩挲着血肉模糊的唇瓣，让那点细微的痛与麻痹蔓延开来，尽量争取多一分的清醒。在这同时他睁大了眼睛，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贪恋地捕捉着眼前华美的月光。

　　不可以昏过去。
　　他想着：
　　他无法接受，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这样失去一切。

　　逐渐扭曲失真的视线之中，他好像看见泽维尔压下唇角——那似乎是一个代表不悦的动作。

　　塞西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指腹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可尽管竭尽了全身力气，他仍错觉指腹中那片薄薄的衣袖会随时被轻易抽离。

　　泽维尔想要离开这里。
　　而他当然无法阻止泽维尔离开这里。

　　绝望的认知下，他觉得心脏像是变得比刚才还疼了，如果说之前只有单纯的痛苦，那么现在他的心脏就像是在受到挤压一般，疼的完全拧在了一起。

　　“泽维尔……”
　　他张了张口，有些执拗地，重复地喃喃道。
　　“给我一点奖赏吧……”

　　只要一点点就可以了。
　　他有些难过地想着：
　　或者，不是奖赏也可以。
　　亏欠者本就不该奢求些什么。

　　只是，无论如何克制，如何忍耐，他也无法压抑住内心那种可怕的空虚感，他想要泽维尔的一点点回应，一点点需要，或是一点点肯定。
　　那些是可以证明“塞西”存在的东西。

　　“好。”
　　如同错觉一般，在漫长的沉默后，他听见泽维尔的叹息声。

　　那如竖琴般悠扬的嗓音里带着奇异的喑哑。
　　“既然……这是你自己的要求的话。”

　　塞西有些茫然地攥着那片薄薄的衣角，泽维尔的话语让他一时做不出任何反应。

　　“保持忍耐。”
　　短短的告诫声中，他的脸颊传来微凉的触感，泽维尔柔软的指腹在那里一拂而过，带走一滴滚落的汗珠。

　　忍耐……什么？
　　他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就在下一瞬，滚烫的热意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算是奖赏吗？

　　在按着人类的下腹，释放出催情的魔法之时，泽维尔有些漫不经心地思考着。

　　至少在上一次，人类用无数次的死亡维护了深渊的平静后，他曾将这样的举动归类为“奖赏”。

　　哪怕那只是出于戏弄，与魅魔本能的需要。

　　这没有什么差别，因为现在，也仅仅是“需要”而已。

　　他有些讽刺地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幽暗的深渊之力在他掌下荡开，在青年的下腹印上诱发欲望的魔纹。

　　人类睁大了双眼，那双原本清澈的青碧色眼眸很快被潮湿的水汽淹没，腰腹高高弹起，随后落下。他整具身体都开始情不自禁地震颤，喉口也发出破碎的呻吟，那是全无逻辑的词句，无法辨认出痛苦或是愉快。

　　“有感觉了吗？”泽维尔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的手指仍停留在塞西的腹部，漫不经心地划着圈，指下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莫名有些留恋。

　　“哈……”面对着他的询问，塞西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无意义地发出低促的喘息。泽维尔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知道这是正常的现象，因为此时此刻，过强的快感与痛苦正在人类的躯体内交织，那毫无疑问地会破坏对方的理智。

　　也许，还有感官上的麻木？

　　“……看来还不够。”他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艳红的双眸有些失望地落向人类，他没有得到足够的回馈，这意味着人类没有产生足够浓烈的欲望。

　　在饥饿感的催促下，泽维尔不免有些焦躁起来，他检索着脑海中魅魔关于性的知识，很快又列出了新的方案。

　　最简单的，莫过于直接施加精神刺激。以魅魔千百年的经验构筑巢穴，将猎物的意识引入欲望的迷宫，从而完全忘记躯壳的疼痛。

　　而副作用是……过强的刺激有可能会让人类的意识直接迷失在虚幻之中。

　　没有过多考虑这样做的后果，泽维尔默念着深渊法术的咒文，微微低下头来，以额心抵上塞西的前额。

　　他的双眸中映出人类潮湿而恍惚的青碧色眼眸，那里的光彩正摇晃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他的意志在这一刻近乎有些动摇——眼前依旧是熟悉又陌生的色泽，让他不由想要靠近，却同时更想摧毁。

　　“泽维尔？”额心的微凉似乎终于唤醒了人类沉浮于刺激下的意志，塞西喃喃着，下意识地伸手搭上泽维尔的脊背。

　　那也许是一个拥抱，意味着人类潜意识的依赖。

　　泽维尔轻轻吸了一口气。

　　“塞西”，停顿了片刻后，他开口道，喑哑的嗓音饱含危险，“不准昏过去。”

　　“如果你昏过去。”他警告着，“我就彻底剥夺你的意志。”

　　泽维尔穿行在这虚构的欲望迷宫中。

　　以魅魔的记忆为基础，在他身旁，正环绕着无数不堪入耳的喘息声。间或还有几声垂死的尖叫，短暂地响起后便淹没在黏腻的背景音中，化为这欲望巢穴的一部分。

　　泽维尔没有回头，也不怎么张望四周。他只是静静地向前走，可即使是这样，他仍能从视线的边缘瞥见那些沉沦的□□——作为魅魔曾经的猎物，他们曾在极致的欲望中失去了自我，沦为魅魔的奴仆。纵使几百年过去，他们的灵魂虚影仍停留在这漫长的梦境中，无法解脱。

　　在魅魔的记忆与认知中，它将这样的行为视为等价交换，它的确玩弄了他们的的躯体与灵魂，可作为回报，它也慷慨地赐予了他们以快乐。

　　哪怕那只是低劣的，虚无的……甚至于致命的快乐。

　　“大人，来啊……”

　　伴随着情欲的喘息，一只苍白的手从阴影中伸出，抓住泽维尔的脚踝。

　　“来与我们一同快乐。”

　　仅存于记忆幻象中的幽灵渴求地低语。

　　泽维尔不得不停顿了一下，他的视线短暂地向身侧瞟了一眼，在看见一张扭曲丑陋的陌生面容后，他冷淡地收回眼神，指尖蓦然生出光刃将握着他脚踝的手掌从手腕斩断。

　　“啊……”

　　在这迷乱的环境中，痛苦与快乐的界限似乎并不明确，幽灵的惨叫着，却在尾音处掺上了暧昧的颤音，他的另一只手从阴影中伸了出来，指尖急切地想要触碰银发美人的鞋子。

　　泽维尔的唇角厌恶地压下，他狠狠踩上那只手，随后继续向前走去。

　　他感到有些懊恼，因为这与他想象中的不同：在使用魔法之前，泽维尔以为只有塞西会被单方面地拉入魅魔的欲望巢穴，从而在这直接的精神刺激下获得快感。可他没有想到，魅魔原来是这样毫无节操的东西，发明的魔法连自己也不会放过。

　　在没有取得足够的“享乐”之前，他同样被困于这虚幻的精神迷宫。如果想要强行打破，他需要付出大量力量。

　　可他的力量已经并不充裕。

　　而且……

　　如果迷宫破碎，导致塞西的意志没有安全脱离，永远迷失在这里的话……

　　泽维尔抿了抿唇，他停下脚步，抬眼看向面前华美的宫殿——他已到达了迷宫的中心。

　　作为一座令人作呕的游乐场，魅魔的恶劣嗜好在这迷宫中心达到了顶峰。宫殿大厅中布满着纯金的摆设，而地砖与墙壁却是深邃的黑。不同于之前阴影的遮掩，水晶吊灯的照射下，几具年轻的躯体正在遭遇极度过分的对待。他们应当是魅魔静心收藏的玩具，每个都有出众的，不俗的面容，在堕落之前或许还有显赫的身份——从撕扯开的衣饰判断，世俗的皇帝与神圣的教皇都被包括在内。

　　尽管迷宫现在的主人——泽维尔没有刻意对他们进行操控，但出于魅魔遗留的习惯，仍有预先准备好的幽影环绕在这些汗湿的□□之上。

　　这是过于直白的，肮脏不堪的欲望图景，让泽维尔甚至产生了生理上的厌恶。他抿了抿唇，视线从那些渴求着快乐的□□上掠过，如同之前一样，他没有看到塞西。

　　或许塞西被他扔到了迷宫最深的地方，所以暂时无法出现在他眼前。又或许，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也变成了它们的一员，没入到他不曾投注视线的阴影之中。

　　泽维尔没有停顿，他继续向前走去。

　　他来到了迷宫的最深处。

　　望着眼前的景色，泽维尔的脚步瞬间停住，他有些疲惫地伸手抵住额角，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也许是他的心底仍下意识地遗留着撒提的存在，尽管他以魅魔的记忆，魅魔的力量构筑巢穴，可迷宫的最深处，仍出现了极度违和的场景。

　　不同于之前弥漫着阴影的欲望回廊，收纳了淫靡的黑暗宫殿，迎面出现在泽维尔眼前的，是一片纯白的花海，花海中央伫立着高大的神木，有温暖的阳光自天际洒落，在低垂的叶片上镀上灿烂的金边。

　　如同回到了记忆中的神国，他在神殿的花园中种下花朵，种下乔木，在晨风与香气中，沐浴每一天的光明与温暖。

　　可是……这终究，终究不是他的神国。

　　泽维尔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虚幻的怀念从他的眉眼缓缓褪去，仅留下淡漠的悲哀。

　　他亲手种下的神木上，不该有攀生的藤蔓，不该有不详的阴影，不该有……赤裸的，深陷于欲望的人类。

　　是的，在迷宫的最深处，他终于找到了塞西——被藤蔓绑在神木之上，伤痕累累，满面潮红的塞西。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