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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丽娘被这一脚踹得肩胛骨生疼,闷哼一声跌坐在碎瓷片上,手掌瞬间被划出几道血痕。
可她非但没有求饶,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压抑,继而越来越响,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毒与疯狂。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彻底变了,不再是那副唯唯诺诺的可怜相,而是充满了讥诮与恨意。
“是我,又如何?就是我让你的算计落了个空。”
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无视掌心的血迹,直视着三公主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睛。
三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你……你这贱人!果然是你!”
“是我在您的酒里加了点料,让您安安稳稳在这暖阁睡了一觉。”
郭丽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也是我,故意引赵盈去那间厢房,让人把她迷晕,把她和徐竞行放在一张床上。”
三公主此刻却还在问:“我待你不薄啊,郭丽娘。平日里我得了什么赏赐都会分你一些,我还把你带在身边,让你一个庶女有出头的机会。你怎么可以忘恩负义,就因为我打了你几下吗?”
“待我不薄?”郭丽娘气笑了,“公主殿下,您真以为我郭丽娘天生就该是您脚下的一条狗,任您打骂,还要摇尾乞怜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稍有不顺心就非打即骂。”
她猛地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几道新旧交错的淤痕和掐痕。
“这些都是拜你所赐,殿下。你打我耳光,用簪子扎我,把我推倒在地让我磕破额头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三公主被她眼中迸射的恨意慑住,“那是你活该,卑贱之物,本宫打杀你又如何。”
“是啊,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郭丽娘笑容越发讥诮,“可那又怎样?你现在不过是个即将被送去蛮荒之地和亲的棋子。”
她迎着三公主那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的目光,向前逼近一步,语气刻薄而快意。
“您是不是还做着美梦,以为与徐世子生米煮成熟饭,就能摆脱和亲的命运,可以不用嫁到靺鞨了?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
“你闭嘴!”三公主尖声喝道,扬手又要打她。
郭丽娘却猛地抬手,一把攥住了三公主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三公主挣脱不得。
她凑近三公主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殿下,醒醒吧。您是天家公主,金枝玉叶,您的婚事是国事。圣上金口玉言,让您去和亲,您就非去不可。
别说您今日没能成事,就算您真的和徐竞行有了什么,圣上为了颜面,为了邦交,也只会将这件事死死捂住,然后更快、更严密地把您送去靺鞨。
反正靺鞨人可不会在乎您是不是贞洁烈女,他们要娶的无非是一个天子之女。”
郭丽娘嘴角上扬,“那靺鞨是什么地方?苦寒荒芜,茹毛饮血。
您这位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就在那里好好待着,等着熬干心血,等着老死他乡吧。想嫁徐竞行?下辈子吧!”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捅在了三公主最恐惧、最不甘的心窝上。
她最后的幻想,被郭丽娘毫不留情地彻底戳破。
三公主气得目眦欲裂,胸口剧烈起伏,另一只手指着郭丽娘,对门外厉声尖叫:“来人,来人,给本宫把这个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郭丽娘闻言,非但不怕,反而甩开她的手腕,傲然挺直了脊背,脸上带着有恃无恐的嘲讽。
“打死我?殿下,您恐怕忘了,我虽是庶出,但亲生父亲好歹是尚书,我姑母是宫里的宜妃娘娘。
我郭丽娘乃是朝廷命官之女,不是您宫里可以随意打杀的低贱宫婢。您有什么权利杀我?
就凭您这个失了圣心,即将远嫁,自身难保的公主身份吗?”
郭丽娘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疯狂的杀意,只剩下透骨的寒意和无力。
是啊,她不能。
郭丽娘不是毫无背景的宫女,她暂时动不得。
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她即将远嫁,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若再闹出虐杀官眷千金的丑闻,父皇绝不会饶她。
看着三公主僵住的模样,郭丽娘笑的开心。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脸上恢复了那种在三公主面前惯常的,却此刻显得无比讽刺的柔顺表情,甚至还微微福了一礼。
“殿下若无其他吩咐,丽娘就先行告退了。您……好自为之。”
荣寿郡主安抚好三公主那边,心头却仍记挂着徐竞行这里。
她安顿好暖阁的事宜,嘱咐心腹嬷嬷仔细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便又匆匆折返那间惹出风波的厢房。
廊下已恢复清净,只有徐竞行的心腹长随守在门外,见她到来,无声地行了一礼,侧身让开。
荣寿郡主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房门。
“竞行,是我。”
房门很快从里面打开,徐竞行已整理好衣冠,虽神色沉静,但那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见到去而复返的荣寿郡主,并不意外,侧身让开了房门。
“郡主请进。”他声音低沉。
“竞行,”荣寿郡主走近,声音压低,“里面……究竟是谁?”
她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总要让我心里有个底,才好帮你们周全。”
徐竞行低声道:“她受了惊吓,郡主有话慢些说。”
荣寿郡主点头,提着裙摆踏入房内。
房间内,熏香早已散尽,空气中似乎还隐约浮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床榻边,赵盈也已穿戴整齐,正背对着门口,默默整理着微乱的发髻。
她的背影单薄而僵硬,透着一股难言的窘迫。
听到脚步声,赵盈缓缓转过身来。
荣寿郡主看清她的脸时,不由得微微一怔,眼中划过明显的讶异。
“赵姑娘,怎么是你?”
她记得赵盈与徐竞行可是打小的冤家对头。
在她的记忆当中,这两人自幼相识,却仿佛天生犯冲,见面说不上三句话必定针锋相对。
徐竞行嫌赵盈牙尖嘴利,嚣张跋扈;赵盈则厌徐竞行桀骜不驯,目中无人。
几年前,他们在宫宴或各家席面上相遇,不互相冷嘲热讽几句已是难得,何曾见过他们和平共处?
可如今……两人竟然躺在一张床上,还差点被一群女眷堵住。
赵盈被荣寿郡主惊愕的目光看得更加窘迫,下意识地往徐竞行身后缩了缩,贝齿轻咬下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徐竞行感受到她的瑟缩,眉头微蹙,上前半步,将赵盈更严实地挡在身后,对荣寿郡主道:
“郡主,今日之事,是有人蓄意设计。目标或许本就是我,赵小姐是无辜被卷入。”
荣寿郡主何等精明,立刻抓住了关键。
“是针对你的算计?那算计你的人是三……”剩下两个字她没有说出口。
荣寿郡主随即又想到三公主在暖房醉酒昏睡,郭丽娘带人寻找三公主,堵在厢房门外,差点把徐竞行与赵盈当场捉奸。
她想到郭丽娘之前那番作态,以及如今在暖阁发疯的三公主,
不由冷笑道:“我明白了,有人不想去和亲,但她的帮手,却与她闹了内讧,故意坏了她的事儿。”
徐竞行也猜到了这个可能,知道很可能是郭丽娘与三公主离心,进而从中作梗。
沉声开口,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我一时不察,着了道,还连累了赵盈。”
荣寿郡主看看徐竞行,又看看他身后低着头的赵盈,心中暗叹。
是了,若非遭人算计,以这两人的性子,怎么可能凑到一处,还是这般光景。
看徐竞行这维护的姿态,只怕其中内情还不简单。
她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我知道你们往日……不甚和睦。眼下这情形,虽暂时压了下去,但流言蜚语怕是止不住了。你们二人……”
荣寿郡主知晓这俩人……往日是冤家,如今这般阴差阳错绑在一起。
她叹了口气,“罢了,此事需从长计议。赵姑娘,我即刻派人悄悄送你回府。
竞行,你随我来,你与赵姑娘的事,我要仔细问你。咱们相识多年,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可不能让你白白坏了人家女儿家的清誉。”
这话的意思,便是害怕徐竞行占了便宜不肯负责,当着赵盈的面,要向徐竞行落实行动,宽一宽赵盈的心。
徐竞行对荣寿郡主郑重道:“郡主放心,徐某并非不负责任之人。今日连累赵姑娘清誉,我自会给她一个交代。待我回府之后,立刻请媒人前往赵府提亲。”
赵盈猛地抬头看向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接触到徐竞行那双此刻异常坚定的眼眸时,话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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