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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变的序曲
孕晚期的日子,像浸在温吞水里的蜜,甜暖而迟缓。鲍生生的身体愈发沉重,胎动频繁而有力,仿佛一个急切想要认识世界的小生命在不停叩门。陈岸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全心全意陪伴在她身边,事无巨细地照料着。新家里充满了等待婴儿降临的温馨气息,婴儿房布置得柔软舒适,各式各样的小衣服、玩具堆满了角落。
鲍生生努力将那些隐忧压至心底最深处,专注于感受孕育的奇迹和当下的安宁。她定期产检,结果一切良好。医生笑着告诉她,宝宝很健康,预计会是个结实的孩子。她和陈岸甚至开始认真讨论起名字。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最松懈的时刻,露出它狰狞的獠牙。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末傍晚。陈岸开车去城西那家鲍生生最近特别喜欢的甜品店,买她突然想吃的栗子蛋糕。天空阴沉沉的,飘着细密的雨丝。
鲍生生窝在客厅沙发里,盖着柔软的毯子,看着窗外的雨景,手轻轻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小家伙调皮地翻身踢蹬。一种宁静的幸福感包裹着她。
突然,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片宁静。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鲍生生心头莫名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迟疑地接通电话。
“请问是鲍生生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急促而官方的男声,“这里是市交警支队事故处理大队。您的家人陈岸先生,驾驶车辆号牌sa36458,在环城西路与长宁路交叉口发生严重交通事故,现已紧急送往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请您立刻过来!”
轰——
仿佛一个炸雷在脑海中爆开,鲍生生瞬间脸色煞白,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祸?抢救?
这两个词像冰锥一样狠狠刺入她的心脏,剧烈的恐慌和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肚子也猛地一紧,传来一阵抽痛。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浑身发抖,几乎无法呼吸。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着捡起手机,语无伦次地对那边还在“喂喂”的交警说:“我、我马上到!市一院是吗?他……他情况怎么样?!”
“伤者情况比较危急,正在抢救室,请您尽快!”对方的语气依旧急促。
鲍生生挂断电话,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几乎将她击垮。但她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让她暂时恢复了思考能力。
孩子!她还有孩子!她不能倒下!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门,甚至忘了换鞋,也顾不上拿伞。雨丝打在她脸上,冰冷刺骨。她冲到路边,颤抖着手试图用软件叫车,却发现因为暴雨和周末,附近根本没有车。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顾泽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鲍小姐,需要帮忙吗?”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鲍生生此刻根本无暇去想为什么顾泽然会恰好出现在这里。极度的恐慌和想要立刻赶到医院的迫切压倒了一切。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市一院!快!求求你快点!”
顾泽然没有多问一句,立刻发动车子,平稳而迅速地汇入车流,朝着市一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鲍生生双手紧紧交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体不住地发抖,眼泪无声地疯狂流淌。她脑子里全是陈岸浑身是血的模样,恐惧像潮水一样一波波冲击着她。
“他……他不会有事的是不是?对不对?”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顾泽然寻求一个不可能的保证。
顾泽然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有一丝复杂的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只是淡淡地说:“医院会尽力。”
这句话冰冷而现实,让鲍生生的心沉得更深。
车子很快到达市一院急诊门口。鲍生生甚至等不及车停稳,就推开门冲了下去,踉踉跄跄地奔向抢救室。
顾泽然看着她仓皇失措的背影,没有跟上去,只是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汇报:“人送到了。情绪很不稳定。”
电话那头,周宥宁站在自己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听着顾泽然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冰冷的幽光。
抢救室外灯光刺眼,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的气息。鲍生生抓住一个匆忙走过的护士,声音破碎地问:“陈岸……陈岸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护士看了她一眼,尤其是看到她明显隆起的腹部,语气缓和了一些:“还在抢救。家属先去那边办手续,耐心等待。”
鲍生生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强撑着办理各种手续,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笔。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一名医生走了出来,表情凝重。
鲍生生立刻冲上去,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看着她,沉重地开口:“伤者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住了,但伤势很重。双侧多处肋骨骨折,伴有肺挫伤,左腿股骨干粉碎性骨折,脾脏破裂已经切除,最严重的是头部受到撞击,有颅内出血,虽然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送ICU密切观察。另外,术后感染和并发症的风险很高……”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鲍生生的心上。她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幸好被旁边的护士扶住。
“宝宝……我的孩子……”她捂住突然传来阵阵紧痛的小腹,脸色惨白如纸。
医生立刻紧张起来:“你别激动!放松!深呼吸!你现在的情绪对胎儿很危险!快,送产科检查!”
一阵兵荒马乱。鲍生生被扶上轮椅,送往产科。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巨大悲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崩溃。
产科检查显示,她因情绪极度激动和惊吓,出现了明显的宫缩和胎心不稳,有先兆早产的迹象,必须立刻住院保胎。
躺在病床上,听着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感受着腹中孩子不安的躁动和一阵阵紧缩的腹痛,再想到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陈岸,鲍生生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她被无尽的黑暗和绝望吞噬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周宥宁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身影挺拔,却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和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缓缓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目光落在病床上脆弱不堪、泪痕未干的鲍生生身上,眼神深邃难辨。
他走到床边,将文件夹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近乎冷酷:
“环城西路那个路口,最近因为雨水和施工,地面标线模糊,而且,肇事货车司机的血液酒精检测结果……是零。”
他微微俯身,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锐利地看向她苍白的脸。
“这场‘意外’……看起来真是天衣无缝,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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