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乱红颜

　　黄桃瞅着观乐萱那近在咫尺的绝美侧脸，心里头就跟有只猫爪在挠似的。这女人三番五次连命都不要地救她，情深意重，就算她是块榆木疙瘩也该开窍了，何况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手指尖刚碰到观乐萱的胳膊，对方就像瞬间被点了穴，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从脸颊到脖颈唰地一下红透了，宛如天边最艳的晚霞。她眼眸里水光潋滟，带着一层朦胧的雾气，脸上泛着奇异的粉红，呆呆地望了黄桃一眼，那眼神看得黄桃心里一荡。
　　黄桃被看得‌心潮起伏‌，猛地回神，暗骂自己：“要死要死，都还没脱险呢，我在这想啥呢！最近怎么对美色的抵抗力越来越差了。”
　　观乐萱正羞得不行，偷偷拿眼瞟她，却见这家伙眯着眼，脸上挂着一种极其得意又欠揍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没琢磨什么好事。她脸色红润，心里却又羞又喜道：“这渣桃子也不是完全无心，知道怜惜我了。”可她哪里想得到，黄桃正思量着怎么逃跑呢。
　　“观姐姐，快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黄桃一本正经道，语气关切诚恳，仿佛刚才那个毛手毛脚，眼神发直的人根本不是她。她身上还穿着那身滑稽的卡通卫衣，偏要装出这副正经样子，反差大得让人发笑。
　　观乐萱心里羞意未退，飞了她一眼，暗道：“这渣桃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刚做过的坏事，转眼就能撇得干干净净，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可偏偏，黄桃最吸引她的，就是这副永远没个正形，痞里痞气的调调，虽然无赖，却让人感觉轻松快活，好像跟她在一起，什么烦恼都能抛到脑后。相比之下，那些在她面前道貌岸然，所谓的正人君子，反倒让她觉得虚假透顶。
　　她低下头，耳根都红透了。黄桃知道她害羞，厚着脸皮凑上去，呵呵笑道：“要不要我来帮你？”观乐萱声如蚊蚋地“嗯”了一下，脑袋垂得更低了。
　　只是观乐萱这衣扣，设计得似乎有点别致，解开不容易，想扣上更是难上加难。黄桃笨手笨脚地摸索了半天，憋得额头都快冒汗了，才勉强扣上一个，实在有点没面子。
　　观乐萱看着她那副跟扣子较劲的认真又笨拙的样子，想笑又强忍着，心里却被一股暖洋洋的幸福感填满了。她默默地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和她在一起，就算平淡琐碎，也是人间至乐，不枉此生了。”
　　黄桃被这几个小扣子搞得垂头丧气，郁闷地抱怨：“姐姐，你这衣服哪儿买的？这扣子也太反人类了，故意折磨人是吧？”
　　观乐萱忍俊不禁，轻声道：“外国货，质量确实不咋样。”
　　“嘁，外国货啊？那就不稀罕了。”黄桃立刻悻悻地表示鄙视，挽回一点尊严。
　　最后还是观乐萱自己动手，利落地把衣扣整理好，脸上红晕未消，轻声道：“阿桃，第九局的人恐怕快要找过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黄桃点头：“行，走可以。不过事先声明啊，你们巫山教的老窝我可不去。”
　　观乐萱闻言咯咯一笑，主动走在前头引路，带着黄桃一路前行。
　　二人钻出密林，足足走了两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狭窄的山道尽头，竟是一片开阔平坦的田野，微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拂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田野中间蜿蜒着一条细细的土路，路边散落着些烧荒留下的草灰。土路一直通向远处一个宁静的小村庄。田埂交错，绿柳环绕，几株桑树点缀其间，隐约能听见鸡鸣狗吠，看到田间耕作的农人，几缕炊烟在细雨中袅袅升起，一切安详得如同世外桃源。
　　黄桃看得惊奇，忍不住问：“观姐姐，这什么地方。”
　　观乐萱回头望她，微微一笑：“这里叫赤霞谷，是圣手华芊芊的隐居地，以前这里可热闹了，只不过后来没落了。”
　　“赤霞谷？华芊芊？”黄桃努力搜索记忆，确实没听过这地方和名字。
　　“这里曾经是我母亲的故乡。”观乐萱补充道。
　　“观姐姐的家乡？”黄桃这下真是大吃一惊了。她认识观乐萱以来，看她言谈举止，风度见识，一直以为她非富即贵，出身豪门，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山野小村养出来的人。
　　观乐萱轻轻点头：“嗯。我并非出生于此，但我母亲在这里长大。她的家乡，自然就是我的家乡。”提到母亲，她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哀伤。
　　黄桃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观乐萱这是带我来见家长了？老天，她俩八字还没一撇呢，也太心急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问：“观姐姐，那……阿姨现在在家吗？”
　　观乐萱眼神一黯，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母亲已去世多年了。”
　　黄桃心里一软，轻轻握住她的手：“别难过了。阿姨在天有灵，肯定一直保佑着你呢。要不然，你怎么会遇到我这大好人呢，对不对？”
　　观乐萱果然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这人，脸皮真是厚得没边了。”
　　见她情绪稍缓，黄桃又试探着问：“那……叔叔在家吗？”
　　话音刚落，观乐萱脸色骤变，像是被触及了逆鳞，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瞬间变得冰冷尖锐：“我当他已经死了！”
　　她神情决绝，眼中迸射出一种近乎仇恨的愤怒火焰，和平日里温婉柔美的模样判若两人。黄桃吓了一大跳，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观乐萱情绪如此失控。
　　观乐萱银牙紧咬，脸色苍白得吓人，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黄桃立刻明白自己问错了话，触到了她心底最深的伤疤。她连忙上前，轻轻握住观乐萱紧攥的拳头，柔声道：“观姐姐，对不起，是我不该问的。我错了，你别生气。”
　　观乐萱却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眼神慌乱又带着歉意：“阿桃，不怪你……是我不好，我失态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看着黄桃担忧的眼神，低声道：“我从来都没有父亲，只有母亲。这赤霞谷是母亲留下的故居，我每年都会回来住一段时间。这些年来……阿桃，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客人。”
　　黄桃心里松了口气，顺势握住她的手，笑道：“这么说，现在这家里，就你一个人住？”
　　观乐萱轻轻“嗯”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又微微泛红，眼神飘向别处。
　　黄桃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只有她一个人住！两个女子独处，大灰狼吃小白兔？完了，完了！
　　观乐萱看她呆呆的样子，朝前快速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着黄桃嫣然一笑，眼波流转，竟带着几分罕见的妩媚：“呆桃想什么呢，快跟上呀！”
　　这一笑，风情万种，差点把黄桃的魂儿给勾走。她在心里嗷嗷叫：“观乐萱这个妖女！道行太深了！”
　　赤霞谷确实是个宁静到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几十户人家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山谷四处。观乐萱的家在最里头，紧挨着山脚，是座小巧别致的木屋。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维护得很好，椽柱坚实。最特别的是屋檐下，竟悬挂着许多细细的竹筒，长短不一，竹筒上还粘着些小小的铜片铁片。山风拂过，竹筒轻轻相碰，带着那些金属片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像是一曲天然的风之乐章。
　　黄桃看得一愣，脱口而出：“风铃？”这巧思，这意境，绝了。
　　木屋旁是一片茂密的翠竹，修长的竹竿在微风细雨中轻轻摇曳，影姿婆娑。竹林，风铃，烟雨，木屋……组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清雅出尘之意，仿佛不属于凡尘。
　　黄桃原本那点关于观乐萱出身普通的猜想瞬间烟消云散。能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观乐萱缓步走至屋檐外，步入那一片细密的竹林。微风拂过，竹枝轻曳，修长的叶片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簌簌的清响，如同远山深处的低语。她伸出手，指尖掠过一竿翠竹，回身望向黄桃，唇边浮起一缕极淡的笑意，轻声问道：“阿桃，你听……这声音是不是很干净？我们这儿叫它风竹。”
　　“好听……”黄桃诚恳地点头，“像远处的山谷里的回音，是你种的？”
　　“是我母亲种的。”观乐萱的目光投向远处，“她说过，竹子空心，反而更能与风共鸣。我那时还不懂……直到她离开后，一个人坐在廊下听着这些声音久了，才渐渐明白了一点。”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没有流泪，但眼底无声地积聚起一片浓重得化不开的忧伤。那情绪并未爆发，却沉沉地压在她的眉宇与唇角之间，连那抹勉强的微笑也显得格外脆弱。
　　黄桃心头蓦地一软。她忽然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并非总是那般从容含笑的——她心里也藏着太多未曾倾吐的过往。与自己那些跳脱嬉闹的心思相比，观乐萱此刻的沉默显得格外沉重。
　　她忍不住上前，轻轻握住观乐萱微凉的手：“别难过了……阿姨若知道你现在这么出色，一定会很欣慰的。”
　　观乐萱缓缓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她没有擦拭眼角，只是任那点湿意无声地消融在目光里。“嗯，我知道的。”她低声应道，再抬眼时已收敛了情绪，唯有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淡红的痕迹，“不小心就说远了，让阿桃笑话了。”
　　黄桃看着她这般压抑着情绪，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姐姐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好了，不提这个。不请我进去看看你的闺房？”
　　观乐萱听得脸上刚褪下的红晕又漫了上来，没好气地飞她一眼：“这人就没个正经的时候！想跟她说点心里话都难。”
　　木屋里面和外面一样，布置得简洁素雅，竹桌竹椅摆放得整齐妥帖，处处一尘不染。屋子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画中人年纪看不真切，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神情淡雅宁静，容貌竟与观乐萱有七分相似。
　　“这就是阿姨？”黄桃收敛了嬉笑，轻声问道。
　　“嗯……”观乐萱道。
　　黄桃整理了下衣服，难得正经地对着画像恭恭敬敬作了个揖。转过身，她对观乐萱笑道：“观姐姐，阿姨不是天仙下凡吧。太美了，和你一样。”
　　观乐萱心里一甜，脸上微红，低声道：“阿桃你又取笑我。”
　　观乐萱从里屋取出一套衣物递给黄桃道：“我现在的衣服你穿着太大，这是我小时候的校服，你看看合不合身。”
　　黄桃接过来换上，居然格外合身，就是……风格有点特别，带着一种莫名的诱惑感。
　　她对着屋里唯一一块模糊的镜子照了照，顿时垮了脸：“唉，我这身高真是硬伤啊……”
　　观乐萱看着穿上自己小学旧校服的黄桃，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惊奇，随即忍不住掩口轻笑起来：“阿桃，你穿这身……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没办法，谁让我长得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黄桃大言不惭地自夸道。
　　观乐萱笑着摇头，认真道：“我可不是故意夸你，我在观玉阁那些年，见过太多所谓的社会名流和精英才俊，其中也不乏气质出众之人。他们却无一人有阿桃这般风趣幽默。”
　　黄桃嘿嘿一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观姐姐，这是你初中校服吗？我穿着正好。”
　　观乐萱抿嘴一笑：“这是我小学的校服，母亲去世后，我就辍学跟着小姨离开了这里，去了巫山教。”
　　黄桃吃惊说道：“啥子？你小学就长这么高了？我靠，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木屋后面还有个小巧的凉亭。黄桃换好衣服，感觉清爽多了，站在亭子里向外望去。远处山水朦胧，烟雨缥缈，近处绿意盎然，空气清新得醉人，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阿姨可真会挑地方，这地方太养人了。难怪能养出阿姨和观姐姐这般仙子般的人物。等以后我老了，也得到这种地方买块地，盖个小院，养鸡养牛，再呼朋引伴来度假，那才叫享受！”
　　观乐萱梳洗完毕，换了一身素雅的白衣，如墨的青丝柔顺地披散下来，站在她身后。山色空濛，美人如玉，此情此景，黄桃觉得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气氛。
　　她心里那点痒痒劲又上来了，扭过头，一本正经地问：“观姐姐，刚才你换衣服怎么不叫我？”
　　观乐萱一愣：“叫你做什么？”
　　“我给你护法啊！”黄桃说得大义凛然，“这荒郊野岭的，万一有什么色狼偷看怎么办？有我在，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观乐萱羞得耳根通红，低下头心道：最大的色狼不就是你么？还好意思说。
　　她瞥见黄桃盯着石桌上的茶具出神，便走上前，柔声道：“阿桃今日来了赤霞谷，若不尝尝用谷中泉水冲泡的竹叶青，岂不是白来一趟？”
　　“竹叶青？好名字！”黄桃端起观乐萱刚刚递过来的一个小杯，学着样子抿了一口，其实根本没尝出味儿，只管啧啧称赞：“好茶！好水！好地方！观姐姐，你肯定是这茶园里修炼成仙的仙女吧？”
　　观乐萱被她逗得咯咯直笑，不再多言。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熟练地温壶，烫杯，取茶，投茶，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接着高冲低泡，一套流程下来，一股清雅沁人的茶香便在小小的凉亭里弥漫开来。
　　黄桃对茶道一窍不通，但闻着这香气，看着观乐萱专注而优美的姿态，也觉得心旷神怡。这绝对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好东西！
　　观乐萱将茶汤分入品茗杯，约七分满。只见那茶叶扁平光滑，翠绿显毫，形似竹叶，色泽嫩绿油润。
　　黄桃的注意力却全不在茶上。她看着观乐萱素手纤纤，动作轻柔，侧脸在氤氲的水汽中美得不像真人，尤其是那浅浅一笑时露出的梨涡，简直甜到人心坎里。
　　观乐萱将一盏茶轻放在黄桃面前，微笑道：“阿桃，请品茶。”
　　黄桃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观姐姐，不瞒你说，让我喝茶可以，品这么高雅的事儿，我真不会。你能不能教教我？”
　　观乐萱耐心解释道：“品茶不难。小口慢饮，让茶汤在口中回转，慢慢咽下。茶汤入口时，口腔微缩，舌底自然生津，如同泉涌。”
　　“泉涌？”听起来挺高深。有没有……简单点的，速成的方法？”黄桃干笑了几声。
　　“速成的？”观乐萱眼波流转，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倒也有一种，就是不知阿桃你愿不愿学？”
　　“学！当然学！”黄桃一听有捷径，立刻来了精神。
　　观乐萱忽然凑近，咯咯一笑，声音里带上一丝罕见的媚意：“这个法子嘛，叫……言传身教。”
　　黄桃还没反应过来言传身教是啥意思，只觉得腰间一紧，已被观乐萱轻轻揽住。下一秒，一片温热柔软的唇瓣便覆上了她的唇……
　　黄桃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酥麻，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地上。恍惚间，只听一个微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此身教，阿桃可曾领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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