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微笑为何如此凄凉

　　王总被捕后，张以沫的事业像被骤雨打蔫的花，一夜之间跌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曾经门庭若市的工作室，如今冷清得能听见挂钟齿轮转动的“滴答”声，空旷的会客区落了层薄尘，沙发扶手上还搭着他去年获奖时穿的西装，如今没人再提起那场风光。

　　辉哥的电话从每天三四个叮嘱行程，变成了隔三差五的敷衍安慰，最后干脆只剩“再等等”的空头承诺；邮箱里的新戏邀约，从每天十几封的男主剧本，缩水成每周零星一两封的小配角，要么是面目模糊的反派，要么是几句台词的背景板。

　　洛念初最清楚这种落差。她下班回家时，总能看见张以沫坐在阳台的阴影里，蜷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望着楼下车水马龙发呆。阳台角落里的吉他蒙了层薄灰，琴颈上的弦锈了几根；客厅的钢琴盖紧闭着，琴键缝隙里落了灰尘——那些从前他每天都要摩挲、弹奏的东西，如今成了不敢触碰的回忆。

　　最让她心疼的，是他那些小心翼翼的“补偿”。她加班晚归，总能看见玄关处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肩章熨得笔挺，连衣角的褶皱都被抚平；鞋柜里的皮鞋擦得锃亮，鞋尖能映出人影；甚至她随口提过一句“办公室的绿萝该浇水了”，第二天早上，他就会把绿萝修剪得干干净净，装在保温袋里让她带去单位。他像个怕被抛弃的孩子，试图用这些细碎的小事，证明自己在这段关系里的“价值”。

　　这天深夜，洛念初刚结束一桩跨境诈骗案的审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推开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张以沫蜷在沙发上，膝盖上盖着薄毯，手里拿着遥控器，屏幕上放的是他三年前凭《雾中灯》拿最佳新人奖的片段——镜头里的他穿着白衬衫，眼里有光，笑着对女主说“我会成为让你骄傲的演员”。

　　听见开门声，他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按了关机键，屏幕瞬间黑下来，映出他无措的脸，耳尖红得发烫。

　　“以沫。”洛念初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他的手指蜷了蜷，想往后缩，却被她牢牢攥住。“别关，我还没看过这段呢。”

　　张以沫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看的。”

　　“那我们去看点新的。”洛念初倾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气息里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微凉，“我请好假了，年假加补休，凑了半个月。我们去云南，好不好？”

　　他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动摇，却又很快黯淡下去：“我这样……出去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洛念初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划过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那里没人认识‘演员张以沫’，只有我和你，还有山和海。”

　　张以沫看着她认真的眼睛，沉默了几秒，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大理的风，吹走阴霾

　　第一站是大理古城。他们没住热闹的古城中心，选了家藏在苍山脚下的白族小院，院子里种着三角梅，粉紫色的花爬满了矮墙，院中央有口老井，井水清冽。清晨，张以沫是被院外的鸟鸣唤醒的，推开二楼的木窗，就能看见远处洱海泛着粼粼波光，苍山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空气里飘着隔壁院子煮乳扇的甜香。

　　起初，张以沫还不太适应这种慢节奏。吃饭时会下意识摸手机，生怕错过辉哥的消息；散步时听见别人谈论“娱乐圈”“明星”，就会下意识绷紧肩膀，脚步也慢下来。

　　洛念初看在眼里，每天清晨拉着他去逛古城的早市——牵着他的手，在卖菌子的摊位前蹲下来，教他辨认鸡枞和牛肝菌，“这个伞盖是圆的，摸起来滑滑的是鸡枞，炒腊肉最香”；

　　在卖乳扇的老奶奶摊位前讨价还价，老奶奶笑着说“小姑娘嘴甜，给你们多切一块”，她就把裹了玫瑰酱的乳扇递到张以沫嘴边，看着他被甜得眯起眼睛；甚至拉着他去看巷子里的手艺人做扎染，蓝白相间的布料在风里飘着，她偷偷把他的名字绣在一小块方巾上，塞进他的口袋。

　　第三天，他们租了辆浅蓝色的电动车环洱海。洛念初坐在后座，双臂轻轻环着张以沫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他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布料柔软，带着阳光的味道。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洱海的湿润气息，路边的格桑花开得灿烂，颜色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到喜洲古镇时，正是稻子成熟的季节。大片的金黄稻田铺在脚下，风吹过，稻浪翻滚，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的白族民居屋顶是青灰色的，像一幅水墨画。张以沫忽然停下车子，支起脚架，望着稻浪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把。

　　“念初，”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我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些聚光灯，那些掌声，是不是都没了？”

　　洛念初跳下车，走到他身边，弯腰摘下一株饱满的稻穗，轻轻放在他手心。稻穗沉甸甸的，颗粒饱满，带着阳光的温度。“你看，稻子成熟了要低头，不是认输，是把根扎得更深，积蓄力量，等明年春天，又能长出新的绿芽。”她踮起脚，帮他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你的光芒，不是聚光灯给的，是你心里的热爱。只要热爱还在，就永远有‘从前’。”

　　张以沫握着稻穗，指尖轻轻捻着稻粒，忽然笑了。他重新跨上电动车，拍了拍后座：“走，继续逛！”洛念初笑着坐上去，双臂环得更紧了些。风再次吹过，稻浪的声音、电动车的“嗡嗡”声，还有他们的笑声，混在一起，比任何剧本里的台词都要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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