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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你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带着无形压力的肃然。你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目光再次缓缓扫过全场,从金牙胜开始,到高老忠,到阿乐,再到花姐,最后,若有似无地掠过最远处的九指华。
包厢里的气氛,因为你神色的变化,瞬间变得更加凝滞。刚才还窃窃私语、互相递着眼色的几位堂主,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你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胜哥,”你率先看向金牙胜,语气依旧平和,却带上了森冷的寒意:“你刚才说,要讲义气,不能寒了兄弟的心。这话,我很赞同。”
金牙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你会附和他,刚想咧嘴笑,你又开口了。
“那我们就来好好算算,你金牙胜的‘义气’,到底值几个钱?”
他绽放一半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去年你私下给你同乡放高利贷,利息收了八成,最后逼得他老母亲把祖屋都卖了才还上。这就是你口中的兄弟情分?”
你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回来他老母上吊死了,他带人找你寻仇,是钟叔出面帮你摆平的。事后的代价是西区那两家铺面的保护费,从此直接流进了钟叔的私人账户。用社团的资源为你自己平事,再用兄弟的血汗钱去孝敬你的靠山。胜哥,你这本‘义气账’,算得可真够精明的。”
金牙胜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嘴唇哆嗦着,看着你,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这件事他做得极其隐秘,连他最信任的手下都不知道具体细节,你……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没等他回答,目光转向高老忠。
“忠叔,”你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你掌管码头仓储,劳苦功高。不过,半年前那批‘失踪’的进口设备,价值两百多万,报备的是运输途中意外沉海。可我怎么听说,那批货,最后是在你小舅子开在邻市的二手电器店里,被零散着卖了出去?”
高老忠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显得憨厚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他张大了嘴巴,想反驳,却在你那了然的目光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脸色由黑转红,又由红转青。
你的视线又落到一直低头敲桌子的阿乐身上。
“乐哥,”你轻轻叫了他一声。
阿乐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那里。
“你场子里,最近新来了几个东南亚的‘荷官’,手艺不错,帮你多赚了不少。”你语气平淡,仿佛在闲聊:“不过,她们好像都不是正规渠道过来的吧?偷渡,伪造身份,而且……我收到消息,其中有两个,身上还背着案子。如果警方突然收到匿名信,去你的场子‘例行检查’……乐哥,你觉得,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稳地坐在这里敲桌子吗?”
阿乐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看着你,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你一般。
最后,你看向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的花姐。
“花姐,”你甚至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却让她感到一阵寒意:“你手下那几个最红的姑娘,每个月从你这里拿走的‘药’,量可不小啊。社团的铁律‘永不沾毒’,这条规矩,是当年我父亲李山河亲手立下的,触犯者,是什么下场,花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顿了顿,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缓缓补充道:“而且,给你提供货源的那条线,好像跟警方盯了很久的某个跨国贩毒集团,牵扯很深。花姐,你是在用自己的脑袋,试探法律的枪子儿快,还是社团的家法狠吗?”
花姐手中的香烟掉在了名牌大衣上,烫出了一个焦黑的洞,她却浑然未觉,只是死死地盯着你,胸口剧烈起伏,那张精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崩溃的惊惶。
一瞬间,整个包厢里死寂一片。
落针可闻。
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从金牙胜、高老忠、阿乐和花姐的喉咙里发出。他们看着你的眼神,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你轻描淡写间揭开的,不仅仅是他们的隐秘,更是你铁腕之下可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催命符!
你不再看他们,将目光转向那个自始至终都沉默着,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的九指华。
“华哥,”你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这几位大哥大姐,看来都已经想通了,愿意把堂口的事务,重新归拢到社团的统一管理下。你呢?”
九指华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沉静的眼睛看向你,里面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一种固执的、近乎冰冷的漠然。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掷地有声的坚定:“我九指华自加入和义盛那天起,靠的就是一个‘忠’字,一个‘勇’字。不是你一个小姑娘现在红口白牙,随便几句话,就能让我把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和地盘交出来的。”
你点了点头,脸上并无意外之色,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敬佩:“华哥的忠勇,社团里无人不知,我洛屿清也由衷佩服。可是现在钟叔叛逃,勾结外敌,意图颠覆社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为了社团的稳定和未来,我不得不这么做。”
九指华冷笑一声,那笑声干涩而带着嘲讽:“江湖上,交权收堂口,自有一套规矩。不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谁就能说了算的。”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你:“要想收回,咱们,就按规矩走。”
“不可能!”一直沉默守护在你身侧的熙旺猛地踏前一步,声音斩钉截铁。他眼神锐利地盯住九指华,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熙蒙和熙泰也皱起了眉头,看向九指华的目光充满了不善和疑惑,显然他们并不清楚这所谓的“规矩”是什么。
熙旺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你,又回到九指华身上,声音低沉而凝重,向你和在场的所有人解释:“江湖规矩,交权需搏命,生者赢。”
简单的几个字,像一块寒冰投入了死寂的包厢,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金牙胜等人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者赢……”你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惧色,反而缓缓浮现出一个极淡的、甚至带着点释然的微笑。
你看向熙旺,语气平静得可怕:“熙旺,华哥都这么说了,我不接,倒显得我这个坐馆,很没用。”
你的目光转向九指华,清晰而坚定地说道:“华哥,我同意。”
九指华显然没料到你会如此干脆地答应,他微微一怔,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真正映入了你的身影。
他仔细地端详着你,看了好几秒,脸上那冰冷的表情渐渐松动,最终,竟扯动嘴角,露出了自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意外,几分审视,或许,还有几分极淡的欣赏。
“早听说新坐馆有勇有谋,”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之前的漠然:“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好!”
他顿了顿,大手一挥,显出老派江湖人的豪气:“既然你是小辈,那你来说,怎么拼?按你说的来!”
你笑了笑,那笑容在包厢惨白的灯光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决绝。你没有丝毫犹豫,转向一直守在门口,神情紧张无比的仔仔,清晰地下令:“仔仔,把枪给我。”
仔仔浑身一颤,看着你,又看看包厢里剑拔弩张的形势,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眼里满是挣扎和恐惧,不知该不该听令。
你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再次缓缓地点了点头。
仔仔与你对视片刻,最终,在你沉静的目光下,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颤抖着手,从后腰拔出一把黑色的手枪,快步上前,递到了你的手中。
你接过枪,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你动作熟练地退出弹夹,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将里面的子弹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取了出来,随手扔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黄澄澄的子弹滚动着,发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声响。
弹夹里,只剩下一颗子弹。
你重新装好弹夹,手指握住转轮,随意地、漫不经心地猛地一拨。
转轮飞速地旋转起来,发出“咔啦咔啦”的韵律,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你抬起眼,看向对面神色已然变得凝重的九指华,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浅淡的、甚至带着点无辜的笑意,仿佛在玩一个无伤大雅的游戏。
“华哥,我年纪小,资历浅,也没经历过你们那个年代的血雨腥风。”你的声音轻柔,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也就会玩点我仅听说过的……俄罗斯转轮了。您……不会笑我吧?”
九指华看着你手中那把只剩下六分之一死亡概率的手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那副冷硬的表情,淡淡一笑,声音沙哑:“不会,我先来。”
说着他朝你伸出手掌。你将枪放在桌子上用力向他推了过去。
九指华接过,对准了太阳穴看着你,犹豫了一下,扣动扳机。
“咔哒。”
扳机发出一声空响。
九指华笑着看向你,又将枪抛了回来。你快速接住,嘴角抽动一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你准备举枪的瞬间,三只手几乎同时从你身侧伸出,死死地按住了你持枪的手腕!
“阿清!”熙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厉色,他抓得极紧,眼睛里翻涌着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你疯了?!”熙泰的声音又急又怒,他靠得最近,你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紧绷和颤抖,他那双阴鸷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里面是全然的不可置信和恐慌。
“不能,绝对不行!”熙蒙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惨白和绝望,他用力想将你的手按下去,力道大得让你手腕生疼。
他们三个,熙旺的恐惧,熙泰的愤怒,熙蒙的绝望,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却同样激烈地通过那紧紧按住你的手传递过来。他们看着你,眼神里是几乎要将你吞噬的关切与恐惧。
你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眼中倒映出的、自己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庞。心中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泛起一丝酸涩,但很快便被更强大的决心所覆盖。
你笑了笑,然后,手腕微微用力,用缓慢而坚定的力道,一点点,将他们紧握的手指,拂了下去。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轻声说,仿佛在安慰三个受惊的孩子。
他们看着你空悬的手,看着你脸上那决绝的表情,知道再也拦不住你。熙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熙泰死死咬着牙,腮帮绷紧,熙蒙则颓然地后退半步,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你不再看他们,举起枪,枪口不是对着太阳穴,而是缓缓下移,稳稳地抵住了自己柔软的下颚。这个动作,比对着太阳穴更显决绝,更令人胆寒。
你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给自己任何思考的时间,食指扣住扳机,在所有人惊恐万状的目光中,干脆利落地——扣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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