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纹锁

　　暖棚里总带着潮湿的香气，虞宣阑新育的晚花正开得热闹，紫的、白的、缀着金纹的，挤在青瓷盆里，把月光都染上了层淡紫色。
　　沈绥蹲在角落，手里攥着小银剪，脸皱得像颗酸梅。他正跟株歪脖子花较劲，浅碧色劲装的袖口沾了草汁，看着格外扎眼，这破颜色是虞宣阑硬塞给他的，说“娃娃脸配浅绿，才好让人放松警惕”，他心里早把这话骂了八百遍，到每次出门还得乖乖穿上。
　　“剪反了。”赫连承昼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朱红宗服沾着点泥，却依旧挺拔。他伸手捏住那株花，指尖渡了点玄火灵力，花枝竟自己挺括起来。
　　“玄火还能养花？”沈绥咋舌。
　　“不能养你的血饲纹，还不能养株草？”赫连承昼挑眉，从旁边搬过个矮凳，坐在沈绥身边，“左三右四，剪斜口。”
　　沈绥没吭声，照做了。暖棚里只剩剪刀碰花枝的轻响，赫连承昼偶尔提点两句，像檐角漏下的月光，淡得让人安心。
　　虞宣阑进来时，手里端着冰镇玉露糕，靛蓝长袍还沾着毓山宗的山雾。他看见沈绥那身扎眼的浅绿，笑了：“今天用这颜色，骗到鸣玉门那几个了？”
　　“要你管。”沈绥梗着脖子，却把最后半块云岫酥塞进嘴里，上午王松儒送来的，说是“给少宗主”，赫连承昼看都没看，全塞给了他。
　　赫连承昼从沈绥手里抽过银剪，随手修掉片枯叶：“他骗术不精，全靠衣服撑着。”
　　“总比你穿朱红像团火强！”沈绥回嘴，却被虞宣阑塞了块玉露糕，甜得舌尖发颤。瞪了虞宣阑一眼，却没把糕吐出来。
　　虞宣阑指尖拨弄着盘里的萤火虫：“阿昼种的这些，比去年旺多了。”
　　“托兄长的福。”赫连承昼应着，目光落在沈绥的嘴角，那里还沾着点酥饼碎屑。
　　暖棚外蛙鸣渐起，月光透过纱帘，在三人身上投下碎影。沈绥啃着糕，听虞宣阑讲毓山宗的玉兰开了多少，听赫连承昼说寒潭的灵鱼该换池水了，偶尔插句嘴，说樱珀新种的毒堇又毒倒了哪只不长眼的兔子，自己本来是要抓来烤着吃的，惹得另外两人低笑。
　　他忽然盯着自己的浅绿劲装出神，若能穿回玄色多好，刀光出鞘时，谁也别想从他脸上看出半分破绽。
　　“看什么？”赫连承昼瞥他。
　　“没什么。”沈绥低头，把糕渣蹭在衣袖上，“就是觉得……还是玄色好看。”
　　虞宣阑笑了，摘了朵白花别在他耳后：“玄色配你这张脸，才是暴殄天物呢。”
　　沈绥抚了抚花瓣，刚要骂“老不正经”，却见赫连承昼从旁边花丛中挑了朵勿忘我，递给虞宣阑：“给兄长的。
　　虞宣阑笑着接过来，别在衣襟上，冰灰色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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