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同程

　　第二天早上，江晨被手机消息铃声吵醒。他看了一眼时间：7:25。
　　他立刻坐起来，糟了。
　　一看消息，是陆修：
　　【陆修哥哥：早上好，宝宝！在你家楼下了，好了吗？】
　　江晨回复：
　　【等我一会儿，马上】
　　江晨急急忙忙地随便套上一件衣服，走进洗漱间。他又拿起手机，给陆修发了一条消息：
　　【要不你上来吧？早上有点凉，你在下面不会感冒吗？好不好？】
　　看着他发的消息，陆修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宝宝怎么这么贴心？”
　　他拿起手机：
　　【好，等我。】
　　陆修发完这条消息，走进电梯间，摁了电梯。
　　电梯平稳上行，狭小的空间里，陆修对着光可鉴人的梯门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喜欢江晨这种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心，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带着点独属于两人之间的亲昵。 “宝宝怎么这么贴心？” 这句话又在脑海里回响了一遍，带着他独有的宠溺腔调。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楼层。陆修刚迈出去，就看见江晨家隔壁那位姓王的阿姨正拎着一袋垃圾出来，准备放在门口。王阿姨闻声抬头，看到陆修，脸上立刻堆起了熟稔的笑容：“哟，是小陆啊！这么早又来找小晨了？你们俩感情可真是好得没话说！”
　　陆修从容地停下脚步，微笑着回应：“王阿姨早。我来找他有点事。” 他语气自然，心里却补了一句：可不是“挺好”么，是最好。毕竟，是他名正言顺、如假包换的男朋友。
　　“真好真好，小晨这孩子，有你这样稳重的朋友常来往，我们做邻居的看着也放心。”王阿姨热情地寒暄着，又像是想起什么，压低了些声音，“对了小陆，上次你帮忙从物业那儿问来的那个垃圾分类细则，可帮了大忙了，谢谢啊！”
　　“阿姨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陆修应对得体，心里却惦记着门里那个可能正手忙脚乱的人。
　　又客气了两句，王阿姨才转身回了自己家。陆修走到江晨家门口，刚抬起手，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江晨显然是匆忙洗漱完毕，头发还有些微湿，几缕不听话的刘海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脸上带着刚被热水浸润过的红晕。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棉T恤，下身是简单的浅灰色家居裤，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又柔软。
　　“你……你上来得好快。”江晨微微喘着气，侧身让陆修进来，眼神有些闪烁，带着点起晚了的不好意思。
　　陆修走进门，反手轻轻关好，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擦过江晨的嘴角：“牙膏沫没洗干净，小迷糊。”
　　他的动作轻柔，带着熟悉的体温。江晨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刚才被触碰的地方，模样有些傻气，又格外可爱。
　　陆修眼神暗了暗，克制住想低头亲下去的冲动，只是抬手揉了揉他微湿的发顶：“不急，慢慢来，时间还早。”他环顾了一下收拾得还算整洁，但明显透着独居男性简洁风格的客厅，空气中弥漫着薄荷牙膏的清新气味。“我坐这儿等你。”
　　“嗯，我再去弄下头发，换条裤子就好！”江晨说着，快步钻回了卧室。
　　陆修在客厅那张不算宽敞的布艺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旁边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物理有关的书籍和一些小说杂集，还有几个江晨喜欢的动漫手办。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个空间他来过很多次，熟悉得如同自己家一般，甚至能清晰地指出哪里摆着江晨爱吃的零食，哪个角落放着他们一起逛宜家买回来的落地灯。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还有江晨偶尔因为找不到东西而发出的小声嘀咕。陆修靠在沙发上，安静地听着，心里被一种名为“归属”的暖意填满。这种清晨的、带着些许忙乱的日常，比任何轰轰烈烈的誓言都更让他心动。
　　没过多久，江晨就换好了一条卡其色的工装裤走了出来，头发也用吹风机简单整理过，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眉眼。他抓起放在玄关柜上的帆布背包，单肩背上：“我好了，走吧！”
　　陆修把今天早上在早餐店买的早餐递给他：“你的早餐，趁热吃。”
　　江晨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盛满了星星：“陆修哥哥，你也太好了吧！”他凑过去，飞快地在陆修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率先打开门溜了出去，耳根却悄悄红了。
　　陆修摸着被亲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柔软湿润的触感，他低笑出声，抬步跟上。他的宝宝，总是这样，害羞又大胆，每一个小动作都精准地戳中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两人并肩走进电梯。清晨的电梯里只有他们，安静的空间让刚才那个偷吻的余温似乎还在蔓延。江晨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假装看得很专注。陆修则侧头看着他微红的耳廓，觉得比任何风景都好看。
　　走到楼下，陆修那辆黑色的机车就停在单元门不远处。清晨的阳光已经变得有些热烈，透过树叶洒下细碎的光斑。坐进车里，空调带来舒适的凉意。陆修将保温袋递给江晨，里面是卖相很好的火腿鸡蛋三明治，用保鲜膜仔细包着，牛奶也还是温热的。
　　江晨确实饿了，道了声谢就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陆修启动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今天怎么起晚了？昨晚又熬夜画图了？”陆修目视前方，状似随意地问道。
　　“嗯……”江晨咽下嘴里的食物，有点心虚，“快月考了嘛，有个课程设计要赶。不过快弄完了！”他赶紧补充，生怕陆修又念叨他不懂得分寸。
　　陆修果然轻轻叹了口气，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别太拼，身体要紧。今晚早点睡。”
　　“知道啦，陆老师。”江晨乖巧应声，把喝了一半的牛奶递到陆修嘴边，“你喝吗？我喝不下了。”
　　陆修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甜度适中，温度刚好。这种共享食物的亲密，对他们来说早已是常态。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陆修转过头，看着江晨嘴角沾上的一点面包屑，伸手替他揩掉。他的手指修长，动作温柔。
　　江晨的心跳漏了一拍。交往快一个星期了，他依然会为陆修这种不经意的温柔而心动。
　　陆修比他大几个月，性格沉稳包容，总是能恰到好处地照顾到他所有细微的情绪和需求，像一棵可以安心依靠的大树。
　　绿灯亮起，后面的车轻轻鸣了一下喇叭。陆修收回目光，重新专注开车。江晨也收回视线，心里甜丝丝的。
　　江晨问道：“我们今天去哪个图书馆？市图书馆吗？”
　　陆修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嘴角却微微上扬：“不，去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地方。”
　　车子最终在一条安静的林荫道边停下，眼前是一座颇有年代感的红砖建筑，爬满了常春藤，门口挂着一块古朴的木牌，上面写着“知行图书馆”。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几声鸟鸣，让这里显得格外幽静。
　　“这里好像一个秘密基地。”江晨下车，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他以前从不知道A市里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嗯，是我至少偶然发现的，人少，书却很全，特别是……”陆修顿了顿，看着江晨笑，“有很多不错的物理竞赛专题资料和建筑图册。”
　　江晨心里一动，他快走两步，与陆修并肩，手指悄悄勾住了陆修的手指，低声说：“谢谢哥哥，这里真好。”
　　陆修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牵着他走进图书馆大门。
　　图书馆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深邃，高高的穹顶，深色的木质书架排列成行，散发着旧书和木头混合的独特气味。阳光透过高窗，形成一道道清晰的光柱，可以看见细小的尘埃在光带中缓缓飞舞。环境非常安静，只能偶尔听到书页翻动和远处管理员轻快的脚步声。
　　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僻静角落坐下。江晨从背包里拿出厚厚的物理竞赛题集和草稿纸，很快便沉浸在一道复杂的电磁学难题里，不自觉地咬起了笔帽。陆修则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文件，开始处理工作。
　　一时间，只有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陆修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江晨被一道题卡住了，眉头紧锁，在草稿纸上画了又画，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指尖点在他草稿纸上一处凌乱的算式上。“这里，”陆修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气音，像羽毛一样拂过江晨的耳廓，“试试把磁场强度分解成两个垂直分量，再用洛伦兹力公式推导看看。”
　　他拿过江晨的笔，在草稿纸的空白处流畅地写下几行关键的公式步骤，字迹凌厉，一如他给人的感觉，清晰而准确。
　　江晨看着那简洁的推导，茅塞顿开，立刻接过笔重新计算起来。陆修就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偶尔在他思路再次受阻时，再提点一两句。
　　题目的难关终于被攻克，江晨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阳光般明亮的笑容，他兴奋地转头想跟陆修分享喜悦，却发现陆修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侧脸在光影下显得轮廓分明。
　　江晨注意到陆修手边的水杯已经空了，他轻轻拿起杯子，悄无声息地走到不远处的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又轻轻放回陆修手边。
　　陆修从屏幕前抬起头，对上江晨带着笑意的眼睛，他微微颔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两下，以示感谢。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言语，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安静的空气里缓缓流淌。
　　学习间隙，江晨起身活动筋骨，在附近的书架间随意浏览。当他走到“艺术与建筑”区时，竟意外发现了几本他寻觅已久但一直没买到的国外原版建筑图册。
　　他惊喜地抽出一本，倚着书架就翻看起来，完全被那些精美的建筑结构和设计理念吸引住了。
　　陆修处理完一部分工作，抬头发现江晨不见了，目光搜寻一圈，才在远处的书架间看到那个专注的身影。他起身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江晨，下巴抵在江晨的肩窝，低声问：“发现什么宝贝了？”
　　江晨兴奋地把书举高一点，指着一座现代建筑的结构图说：“你看这个受力设计，是不是很巧妙？”他的发梢蹭着陆修的脸颊，带来细微的痒意。
　　“嗯，是很特别。”陆修应着，目光却更多落在江晨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睛上。他从书架上抽出另一本相关的书，递到江晨面前，“这本讲东方古典建筑榫卯结构的，或许能给你一些不同角度的启发。”
　　“真的哎！我怎么没看到！”江晨的注意力立刻被新书吸引。两人就站在高大的书架之间，头靠着头，低声交流着各自对建筑的理解，直到一位抱着书经过的同学轻声咳嗽示意，他们才相视一笑，像做了坏事没被发现的孩子一样，悄悄回到自己的座位。
　　回到座位后，江晨忽然想起之前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一个“图书馆寻宝”游戏。他心血来潮，撕下一张便利贴，写下几个关键词——“维多利亚时期”、“茶具”、“图谱”，然后悄悄推到陆修面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图书馆的检索电脑。
　　陆修挑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拿起笔，在下面写了一行字——“《九章算术》注疏，清刻本”，推回给江晨。
　　游戏开始。两人分别利用检索系统，在浩瀚的书海中寻找对方指定的书籍。这比他们想象的要花时间，也更有趣。江晨终于在四楼一个偏僻角落的书架上找到了陆修写的那本古籍影印本，而陆修也根据江晨的线索，在艺术类区域找到了一本装帧精美的《维多利亚时代家居艺术》。
　　他们按照游戏规则，在找到的书里夹了一张写有鼓励话语的便利贴。江晨在给陆修的那本书里夹的纸条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写着“给最聪明的陆修哥哥”。陆修则在自己找到的书里，用他凌厉的字迹写给江晨：“给我的小探险家，继续发现世界的奇妙。”
　　当两人拿着对方想要的书回到座位，交换书籍，看到对方留下的字条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种共同完成秘密任务的快乐感和亲密感油然而生。
　　不知不觉，窗外的阳光已渐渐变得金黄柔和。江晨满意地合上做完的习题集，陆修也保存好最后一份文件，合上了电脑。
　　“走吧，”陆修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
　　离开图书馆前，江晨回头又望了一眼这个充满知识与静谧气息的空间，夕阳的金辉为整个阅览室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滤镜。
　　他心里充盈着一种平静而满足的幸福感。这不仅是因为完成学习任务的充实，更是因为这一整天，他喜欢的人都陪在身边，在沉默中陪伴，在需要时指引，在枯燥中制造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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