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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1)
掀开层层柔绿色帷幔,一个缀金戴玉的人儿正坐在堂中最高的位置,看着有人来了,便抬眼瞧着。
眸中矜贵先一步抬了起来,点着蔻丹的手正缓缓划过书页。
“见过城主,今日晨,常大人扭伤了,大夫看了,今日怕是动弹不了了……”
柳绿垂着头,颤颤巍巍地说道,城主大人的眼神在听到常大人受伤动弹不得时,眼神瞬间阴冷下来,一室滞涩冰凉,直压的她手心冒起了冷汗。
“所以呢?”
姜青沉声问道,只听见了无涟漪的一室之内响起了一声声指尖敲打桌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让柳绿的心越来越沉。
柳绿啪的一下跪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的磕了下去,说道:
“城主大人息怒,小的谨遵城主教诲,看住了两位,劝住了他们,说城主交代了,要好好招待二位,常大人今日来不了,另有其余人会来替。”
那敲击桌面声音骤然停下,如同一道悦耳的赦免,她才敢续上一句:
“那位余仙长,说……想要让听雪去……”
半晌无声,轻笑打破了沉寂,“哦,要听雪去?”
她虽是笑着,手上的劲道却是将书页折皱,那双凤眸冷冷盯着某处,最后只听砰的一声,那本书册被猛地甩了出去,砸在墙上又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那本书躺在地上再也合不上,几页翻开抖动着。
“听雪——”
姜青向后靠坐着,双手环抱,在话音落下三息过后,听雪推开窗棂单膝点地复命道:“在。”
“将你手上正在查的事情交给竹帘,今日,你替常德厚盯着他们。”
她便说边用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没好气道。
“是——阿…城主,您的毒……头风症又犯了吗?”
听雪应了下来,看着这样的姜青还是忍不住的说道。
“听雪,别让我提醒你,我交给你的事情,你已经办砸了一次,不要再失误第二次。别说多余的话,别做多余的事情,这也需要再教育吗。”
“嗯,听雪?”
姜青站起身来,另一边陪侍的竹帘便走了几步搀住她,周身金钗步摇叮铃作响,步伐款款走过听雪身边,冷声说道。
“不用……”
听雪脸上逸散而出的关心被收敛起来,取而代之是肃然。
叮当的声音就这样摇曳的离去,阳光在她脸上被岁月剪裁出落寂的阴影,她握住了颈间玉雕的哨子,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敲响了梨花院落的门扉,那个女孩打开了门扉,她便带了微笑,看着她说道:“二位仙长,今日,将由我代替常大人带二位游赏。”
年年看着眼前的女侍,她脸上的表情绷直,有一张很难让人记住的脸,置于身前交叠行礼的双手,指腹覆着旧茧,依照位置,常使用暗器,弓弩一道,身形站姿行走之间流动的气,是个根骨尚佳的练家子。
但是并未入道,催动鉴音铃,出乎意料的是并未有响动,她并非羲和神的信徒。
“请进。”
她笑着说道,看着听雪踏入院中,那枚随着她的步伐摇摆的玉哨子与她一身衣装极不相符,瞬间就抓住了年年的眸子。
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大家族培养的死士。
她的忠心,无非来自于情分或是把柄。
而她,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余年年看着她的背影想着。
那日,看得真切,当姜青捏着她的下巴,那般冷硬的眼神看着她时,她是什么表情?
恐惧和悲伤交织着。
年年始终没有办法忘记这个如同人偶一般的人,那日脸上的表情是那般的鲜活——泪光在她眼底,闪烁着的不可置信。
有谁规定了,情分和把柄不能同时存在呢?
她想,都是有的吧。
她走上前去,与听雪搭话。
“是听雪姐姐吗?”
“嗯?”她听到的时候明显眼眸中闪过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果然是城主身边的妙人,瞬间收住了疑惑,回道:“回仙长,是,我便是听雪,能得仙长青眼,实乃我之幸也。”
年年摇了摇头,眼神闪烁着兴奋地光,脸颊的碎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带着轻松的微笑说道:“快别这么说了,我只是对姐姐一见如故,一直想着要认识呢。”
“你一定被吓到了吧,修道之人虽然皆是童颜不老,但是,我们二人才及舞象之年,那日听桃红柳绿说了才知道听雪竟然是姐姐呢……”
余年年活泼地绕到了听雪的身前,撩起眼皮,似乎十分为难,生怕听雪不喜欢她的样子,手掌无意识的张开又缩起。
听雪看着她,眉头松懈了下来,摇了摇头:“原来如此,二位仙长真是少年有为。”
“哪有,城主大人好像也与我们一般年纪,却已经将羽城打理的井井有条了……”
年年笑着说道,看着听雪,听到有关于城主的赞美,她的眼神便柔和了下来,那张木头似的脸,泛起了有与荣焉的光彩。
余年年抬眸与盛惜时的眼神交错,两人心下已经了然,看来,策反是不可能的了。
“城主大人走到今天的确十分不易。”
随后便如蚌壳一般不再言语。
与滔滔不绝且谄媚的常德厚不同,她像个锯嘴葫芦一般,说话简略,不卑不亢。
年年却没有放弃,笑着看着她说道:“这几天在羽城中待着,每天听得最多的名字便是城主大人,如果是听雪姐姐,一定能和我们讲讲城主大人的故事吧。”
她笑得甜,眼神闪烁着光点,这样的人,天生就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听雪瞬间看得出神,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有多么的冒犯:她竟然犯大不敬的将城主的身影和仙长的相重合。
“……当然可以。”
“二位,时间不早了,今日正好要去观澜茶馆,不如我们边走边聊。”
听雪没有拒绝,接着说道,侧身让两人移步。
“好,都听听雪姐姐的。”
她叫得甜,而一旁的另一位却从刚刚开始就保持着冷淡的距离,听雪跟在两人身后,眼神在落于盛惜时身上时,骤然变冷下来。
这是第一次,自己遇到这般的人——完美的履历,空白的童年。
正是因为她,她的主人失望了。
所有的痕迹都被一只手擦除了,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能够做到这样事情的人,整片大陆一只手数的过来,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
问题便回到了原点,他究竟是谁?
这次的带班,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她收紧了拳头,跟了上去。
马车晃晃悠悠停下,年年便撩开马车帘子一跃而下,仰头看着这栋雕栏画栋的茶楼,墨黑的牌匾上苍劲有力地写着‘观澜’二字,楼前早就站了两排人,在盛惜时也下马车之后,齐声欢迎着他们。
“请——”坐在马车前的听雪也款款走了过来,侧身说道。
走进茶楼,不同于珍宝阁布景的一步一景,这里则是上下一同的华美绝伦:
一副巨大的浪潮螺钿画卷贯穿五层楼阁之间,气派的巨浪晴空,闪动着星白色光晕。
“这便是茶馆被叫做观澜的原因吗?”
年年仰头看着画卷说道。
听雪只是摇了摇头,引导他们顺着楼梯向上。
直到两人踏上茶馆的顶楼,一阵长风卷起她颊边碎发,她的瞳孔微微张大,不可置信的颤动着,远方的深沉的大海波光粼粼,巨浪卷起拍打在深黑的礁石上碎成飞雪,近处楼阁鳞次栉比,横架的石桥上行人如织。
“请坐。”
直到听雪说话才让两人回过神来。
为他们准备的作为自然也是这层楼中观景最佳处,徐徐吹来的风中,侍从安静地端来了一整套茶具,准备为他们沏茶。
“我来吧。”
当侍从刚端起热水时,盛惜时开口道,她将茶壶还捏在手中,看着听雪直到她点了点头,她才行礼退去。
“二位感情甚好,不过,盛仙长,茶艺不俗,应当是曾有人教习……”
“我还未曾听闻仙宗有此课程,难道,是盛仙长拜入仙宗之前学得?”
余年年心中暗笑,他们早就调查清楚了盛惜时出身于太傅世家,不光是茶道,盛惜时君子六艺均有涉略,现下佯装不知,只是为了让他解释,从而能够挖出他空白的童年。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未曾可知呢。
盛惜时轻笑开口:“姑娘谬赞,我只是学了一点皮毛,不过是师妹喜欢饮我沏的茶,不苦不涩,从此拦下了为师妹沏茶的差事。”
听到这样的回答,听雪也没有料到,干笑了两声。
她一点都不好奇年年的口味。
“不过,听雪姐姐,怎么不坐下,快坐下,站着多累啊。”
年年看着她笑着说道,那双冷茶色的眼睛很清澈,闪烁着喜爱的光。
听雪看着这样的年年,心中浮起了一种奇异的情绪,都说修仙者都有一个玲珑剔透的心,是啊,不沾染世俗的丑恶谋略当然不会被尘埃玷污,那个人如果当年能够顺利拜入宗门,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吧。
当年她也是那般招揽着自己,要她陪着她去学堂,用饭、吃茶、享用点心,她的生活里的一切,都央着自己相伴。
而她的小姐也是那般不同,灿烂的笑着,向满身污泥、干瘦枯槁的自己伸出了手,赐她听雪二字,一个美好的、幻梦一般的名字。
她从来不把自己当做仆从奴隶,她是被人艳羡的小姐的伴友。
听雪点了点头,应着声坐在他们二人对面。
“听雪姐姐,城主大人自幼时起便如此出挑吗?”
年年伸手捏起了了一个点心,那点心做成了花瓣形状,她咬了一小口,眼睛亮亮的说道。
听雪看着那双眼睛,姐姐,啊,以前还有一个人会喊她姐姐的,可那个人现在再也不会了。
她轻笑了一声说道:“城主大人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学堂中,都是被夸奖的,没有她不擅长的事情,没有人不喜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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