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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事
万姝丹自那日与宁熙单方面吵过一次后,这几日都没让他进熹微院的门。宁熙每天上值前,还是会来熹微院看一看。
寻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王妃与殿下之间的矛盾,也不是她一名婢女可以染指的。她能觉出王妃这几日心情都不太好。所以她日日想尽办法带王妃出门走一走,不拘于这王府方寸之间。
“王妃……”
万姝丹懒懒应道:“今日又打算带我去哪儿?”
寻夏俏皮眨眨眼,“我听说大成寺那边正为四月初八的浴佛节做准备呢,王妃要不要去看一看?”
“四月初八?今日才四月初一吧?”
寻夏解释:“大成寺可是全国名寺,况且这又是在京城,会有许多人参观的。所以每年都会提早准备。”
万姝丹放下手里的绣棚,“好,依你。”
寻夏高兴得小跳一下,她看了看万姝丹放下的绣棚,“王妃的绣法又精进了呢!”
万姝丹点点她的额头,“就你会夸。”
大成寺坐落在城东北,这一片环境清幽多茂竹。万姝丹刚下马车,顿觉一股清爽的感觉迎面扑来。
寻夏瞧见了万姝丹嘴角的笑意,没忍住也跟着笑了。
“你个傻丫头,笑什么呢?”
寻夏岔开话:“四娘可要进去走走?”
让万姝丹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这里遇见了郑琬与顾别清。
郑琬一眼就看见了万姝丹,“可兰!”
万姝丹换上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三嫂嫂,别清!”
郑琬走过来,牵起万姝丹的手,笑着说:“我还打算去你府上喊你出来呢,可巧就碰见你了。”
万姝丹看看二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郑琬问她:“你来这里可是要上香?”
万姝丹摇摇头,腼腆地说:“我就是来凑凑热闹。”
郑琬拍拍她的手说:“那跟我们走吧。我与别清已经上香点灯了,正要离开呢。”
出了大成寺再往北走,有一片园子。
顾别清浅浅笑着说:“五嫂嫂这是第一次来竹园吧。”
万姝丹听她的语气,讶然道:“怎么,这是你家的园子?”
郑琬说:“这你就不知道啦,顾老太傅兼修儒释道,对佛家极为推崇。以前忙的时候想来寺里坐坐,又碍于回家太远。所以就在这里建了个园子,方便休息。”
竹园,园如其名,种植的都是竹子。在竹子青绿色的氛围里,万姝丹难得觉得神清气爽。
顾别清说:“我大门好竹,自家都植了不少竹子,这里更是如此。”(注)
郑琬似是想起什么事,莞尔一笑:“顾老太傅这座园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得了的。老太傅还在世时,想来这座园子的人必须要先去大成寺上一炷香。”
万姝丹止住了步子,“嫂嫂不早说,我刚才应该先上香的呀!”
顾别清走过来挽住她,“五嫂嫂不必忧心。大门仙逝后,这座园子就没有这条规定了。”
竹园不大,内中却十分巧妙。虽然均植竹子,但仍将移步换景之法运用到极致。
顾别清引众人来到一处阁子,“当初建竹园,主要是为了给大门提供休息之处,因而占地并不大,也没有多少景色。大门往生之后,平日里来这座园子的人就少了,也就没再添些什么物什。”
万姝丹在阁前止步,抬眼看了看阁上匾额,清瘦有力的四个大字。
“五蕴皆空。”
郑琬说:“《心经》里的经文。”
这倒让万姝丹刮目相看,“三嫂嫂还念过经呢?”
郑琬说:“这原也不是什么秘密,今日是咱们女郎间的闲话,我也就说了。三郎与我并未相爱过,我进平王府最初的两年间,与他浓情过。后来日子渐长……可我当初是怀着极其热烈的想望嫁过去,这种落差我一时间接受不了,郁郁寡欢过一阵子。还是别清带我去的大成寺,我一进那里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万般皆是缘,难道我有所求就会有所得么?自那之后,我总是会去寺里转转,久而久之,也念起了经。”
又是情爱。万姝丹暗自发怔,这情爱听来如同洪水猛兽,到底有什么值得让人陷入郁症?
郑琬见万姝丹沉默不语,拍了拍手,“瞧我,都怨我。可兰啊,子煦……唉,子煦会是个良人的,你且放宽心。”
三人在竹园里用过午食,相携着上了一辆马车,继续谈天说地。
忽然间,马车停了下来。
平王府的侍卫说:“夫人们,前面堵住了。”
郑琬隔着车帘问:“怎么回事?”
顾别清说:“今日是放榜日。”
“哦?放榜?”郑琬看向万姝丹,“放榜这日挺热闹的,要不要去看看?皇城正德门前人多,咱们就去鸿兴楼坐一坐。到时候游街就走朱雀大街,正好可以看到。”
三人去了鸿兴楼,原本以为很难有空雅间,却不想这里的人并没有想象中多。
顾别清问店家:“奇了,怎么没有满员?往年可不是这样的。”
店家叹气,“嗐,娘子们有所不知,游街取消啦。”
郑琬问:“这又是怎么了?”
店家说:“皇城正德门前打起来了,听说还有人叫嚣着要参主考官呢!”
“参主考官?”
“可不是!我也是听来的,说是今年的考试不公正。”
有知情人接话说:“因为那位从司州来的江尽言是进士榜的榜头!”
郑琬听说过此人,“那江尽言乡试第一,成了榜头也不足为奇吧?”
顾别清说:“三嫂嫂忘了。朝中仍是世家多,请讬之风盛,以往春闱都是世家子占榜头。今年出了个极具天赋的江尽言,压过了世家子的风头。只是我没想到员外郎竟然真的把江尽言的名字放在了榜头。”
那人显然懂得也颇多,“可不是。这不闹起来才奇怪呢!”
这时铜锣声响起,是执金吾来了,为首之人正是宁熙。他骑马快速路过,余光瞧见了万姝丹,便看了她一眼,但他没有停留。
郑琬也看见那道目光了,“行了,上楼等等吧,子煦一会儿就该来找你了。”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
宁熙匆匆而来,进了雅间,忙喝了一碗茶。
郑琬见他这副样子,“事情闹得这么大?”
宁熙坐下后,先看了万姝丹一眼,才说:“闹得很凶。把张榜城墙前的栅栏都冲坏了,榜也被撕了下来。”
郑琬略吃一惊,“嚯,胆子不小。可知是谁?”
宁熙摇摇头,“人太多了。谁也说不清是谁撕的。而且他们彼此之间结为朋党,都互指对方为揭榜之人。执金吾好不容易将他们拉开,结果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又吵了起来。最后还是御史出来了,这才肃清了正德门。果然还是御史的威力更大一些。”
*
吏部。
郑於怒拍桌子喝道:“钟毓人呢!”
下面跪了一排官吏,其中一个哆哆嗦嗦地说:“回尚书,下官,下官不知啊!”
“简直岂有此理!他把榜排成这样,人却躲起来了?”
这时从外面小跑进来一人,对郑於说:“尚书,陛下宣您进宫。”
郑於压下心头的火,问:“可知都有谁?”
“贾公、杜公都在呢。”
郑於进了宫。果然在紫宸殿看到了贾独与杜若。皇帝坐在上首,脸色不怎么好看。
郑於一见皇帝的脸色,连忙下跪:“臣郑於,见过陛下。”
“你且说,今日之事该怎么办?”
郑於脑筋急转,“今日考生闹事的缘由,无非是觉得阅卷不够公正。依臣之见,不如重新阅卷,由政事堂主持。以政事堂的分量,想来必能以理服人。”
武帝冷哼:“好啊,你和贾独是不是商量好的?怎么说的话都一样呢?”
贾独上前一步,行礼道:“陛下,臣之前并未与郑尚书见过面。”
武帝问:“虞今楠呢?”
贾独说:“回陛下,自三月中旬,虞公就病了,一直告假未归。听说是去歆川休养了。”
殿外有小内侍进来,“陛下,户部尚书、御史大夫求见。”
“让他们进来。”
薛寂进来后,规规矩矩行完礼才说:“陛下,臣听说了今日正德门的事,私以为钟员外郎并没有做错。那司州江尽言,臣有所耳闻,在学子之中名声颇盛。”
贾独反驳:“名气大并不意味着在政事上独具见解。他应的是进士科,不是秀才,亦不是明经!若是只看名气,那将会错失大好人才。”
薛寂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身,“那江尽言是司州第一名进的省试,如何就不算人才了?臣见过他的文章,思想深刻、鞭辟入里,实乃不多见的贤才!”
贾独说:“哼!你难道忘记元凤十六年的甄闲了吗?同样是淮州第一!名气也很大!可那又如何?他当时没有挂在榜头,上诉过要求重审卷,那卷子在政事堂与六位尚书间转了一圈。你也见过那份卷子,果真如他的名气相匹配吗?”
薛寂说:“那甄闲后来被查出省试之前是找人代笔答卷,怎能做数?”
这二人一吵就是一盏茶的时间。
武帝终是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喝道:“够了!”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问:“王兴业,你也是为此事而来?”
王兴业说:“陛下,那群考生重又聚集在朱雀街。他们写了篇文章,正在攻讦钟毓。”
武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
人都走了后。
苏尚觑着武帝的脸色,赔笑说:“陛下可还要去金水河?翰林学士还在呢。若是陛下不去了,我好叫人让他们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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