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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一起
“怎么弄的?”
谢聊也没心思处理案板上的肉了,此刻他最关心的不该是那些肉块。
他的徒弟,不过离开两个时辰,身上竟带着陌生的灵力残留,掌心还添了新伤。
是和谁起冲突了?
伤口的肉还嫩着,前几日也没有。
那就是今天。
就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
沈济下意识将手藏到身后,干笑两声:
“师尊回来得真早!我正在帮您切肉呢,您看这肉块切得可还匀称?”
“早上你手上还没有伤。”谢聊完全不吃这套,警惕着外来灵力的气息,二话不说将他的手重新拽出来。
“为何不答我的话?”
“嘶——”
不知是谢聊力道太重,还是沈济故意抽气,他蹙起眉头。
“就是……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手心蹭破了。”
谢聊的力道稍缓,随即又收得更紧:“这灵力是谁的?”
“啊?是……荀涧师兄。”沈济怯生生抬眼,“怎么啦师尊?”
“荀涧。”谢聊听到这个名字松了口气,松开钳制他的手回到案板前,“他倒是会挑时候。”
刀刃与木砧碰撞出嘈杂的声响。
“师兄只是恰巧路过……”沈济摸着手踱步到谢聊身边,“顺手帮我疗伤。”
“往后莫要随便接受别人的灵力。”谢聊将肉块分装进陶盆,背对着他说道。
“啊……抱歉。”沈济低头盯着自己的痂痕。救人还要分这么清吗?但师尊方才似乎动了怒……还是别问了。
“你就毫无灵力根基。”谢聊突然转身,指尖轻点他眉心,“灵力太多太杂,你受不住的。”
“我知道了……师尊。”沈济乖巧地低下头,看着谢聊端起食盆走向他的孩子们的背影,默默转身走向书房。
他想着先看看书,复习一下功课等着谢聊过来,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是不是该好好向师尊认个错?
明明是自己先隐瞒心事,师尊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现在连话都不多说两句,怕是不愿再多搭理他了。
若是师尊多收几个徒弟就好了。
沈济烦躁地抠着书页边缘。
这样就不会把所有精力都耗在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子身上,也不会被他的喜怒牵动情绪。
不。
怎么又在胡思乱想了?师尊不过说了几句应该的话。
都告诫过自己不要东想西想……
沈济气恼地拿起书轻敲额头,抬眼却见门槛外蹲着只通体乌黑的猫,金色圆瞳正静静望着他。
待他回过神,那猫儿已然跃上膝头,用带着倒刺的舌头一遍遍舔舐他结痂的掌心。
“怎么了?”
“喵。”湿润的鼻尖轻蹭他手腕。
“早就不疼了。”他把沾满手心的口水擦回猫背上。
“喵呜——”黑猫不再看他,转身跳上书桌,在摊开的书页旁躺了下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怎么和现代那只流浪黑猫一样爱粘人……
沈济举着书,目光在墨字与毛团间来回游移。
等沈济回过神,身边不知何时已围满毛团。大家都跃跃欲试想要跳到沈济身上来,还有几只幼崽正试图顺着裤腿往上爬。
他察觉不对劲,茫然抬头,正对上谢聊含笑的眼眸。那人撸着袖子从门外进来,刚洗净的手还带着水汽。
“孩子们都来陪你,怎么还是不开心?”
原来这突如其来的猫潮是谢聊的手笔。
沈济欲言又止。
不开心是能说没就没,是一群猫来陪你就能解决的吗?
“没有不开心。”
谢聊在他对面坐下,猫也从沈济身边接二连三跑出了门。
“怎么老看那一本书,都要被你翻烂了。”谢聊意指他手上那本。
“嗯……我还想多看看。”沈济摩挲着书页被自己扣烂的边缘,有些心虚。
“多看些其他的。”谢聊转身去书架取了另外几册,“那一本是我写的初稿,已经修订过十余次了。”他将书都放在了沈济面前。
“都可以看,但是也别一直看。为师更希望你出门走走。”
沈济正要翻书的手顿住。
“惭愧,没能多养几个师兄陪你。好不容易能和纪叙温的弟子相处融洽,我却禁了你的足。”谢聊平静地陈述起自己的罪过。
“有些事你不愿意和师父讲,也总该有机会和同门说说。”
“罢了,不说这些了,把第一章看了,稍后为师考你。”
“嗯……”沈济点点头,依言翻开书页。
和谢聊相处久了,他竟时常产生一种错觉,以为是师尊在软禁自己。
或许是因为记忆还停留在那个“不得离开半步”的约定。又或者,是他自己早已习惯了追随在谢聊身后。
像只被驯养熟了的宠物。
想到这里,沈济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是什么内容让阿济如此开心?”谢聊正欲抱走桌上酣睡的黑猫,抬头便瞥见了他那抹笑意。
“咳咳——没事,”沈济摸了摸鼻尖,“弟子是觉得读了此书,又能精进几分。”
“那便好。”
这下沈济不得不认真研读了。
谢聊正坐在对面,满眼欣慰地望着他。
书房里藏书虽多,他们真正静心读书的时候却少。时间多半花在御兽实操上,比如指挥猫儿去骚扰对方;或是泡一壶茶,在树荫下吹风闲谈。
只有谢聊实在不愿出门时,才会把沈济叫在书房里看书。
瓷器清脆的碰撞声让沈济从书页间抬起头。
谢聊正将一碟琳琅满目的糕点推到他手边。淋着桂花糖浆的糯米团子和看不出原料的花糕挤在青瓷盘里,就要溢出来。
“师尊?”沈济悄悄咽了咽口水,目光追随着。
“今日议会茶点,”谢聊将银箸轻放在一旁,“记得你嗜甜,带了些回来。”
些?
沈济盯着这座足够喂撑自己的小山,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长肉了。
“看倦了便用些。”谢聊垂眸坐回椅子上,“午膳就此对付罢。”
“师尊,这……未免太多了。”
“不多。你连早膳都未用,多吃些无妨。”谢聊不以为意地将盘子又推近几分。
“弟子近来真的圆润了不少……”沈济捏了捏自己确实有了些软肉的脸颊,愁眉苦脸。
“是好事。”
沈济无话可说,只得合上书,捻起最顶上那个的团子送进嘴里。
谢聊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看得他咀嚼的动作都生硬几分。
“唔……”沈济悄悄瞄了眼师尊,又迅速塞了块桂花糕。
谢聊适时递来一杯清茶,示意他慢些用。待沈济饮茶顺气时,忽然问道:“第一章最后一段的批注是什么。”
“噗唔——”沈济差点把糕渣呛进气管。
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呢?
他紧张地擦了擦手。偏偏挑这种时候考核?这一章他反复读了三遍,分明没有批注啊!
“师尊……这一章,好像没有批注……”他声音越说越小。
“无妨。”谢聊若无其事地又给他添了杯茶,“你继续用吧,为师随口问问。”
沈济干笑两声,试图打破“我吃你看”的尴尬局面。他不过脑子地插起一块糕点,十分有孝心地起身递到谢聊唇边:
“师尊也尝尝?”
“尝过了,”谢聊微微后仰,“不合口味。”
……
原来是把不爱吃的都塞给徒弟?沈济嘴角抽了抽,无奈道:“可已经碰到师尊了。”
谢聊犹豫片刻,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过去。
“若是淋上辣油,师尊会喜欢吗?”
谢聊听了此话,皱眉掩唇咽下糕点:“为师不是带点辣的就吃得进嘴。”
沈济不知被谢聊哪个细微的动作触动,强忍笑意吃完了最后几块糕点,连盘底的糖浆都涮进茶杯喝了个干净。
谢聊怀里不知何时多了只踏奶的橘猫,他顺着毛流轻抚,目光却始终停在沈济身上。
沈济心情明媚极了,懒洋洋趴在桌上伸腰,与谢聊四目相对:
“其实和师尊待在一起最开心。”
“你倒是特别。”谢聊唇角微扬,“寻常弟子除了求学,不会总想黏着师父。”
他挠了挠猫下巴,轻声道:“若有师兄弟相伴,你便不会整日守着为师了。”
“好吧……”
沈济将半张脸埋进臂弯里,悄悄望向他。晨间那点不自在早已烟消云散,不愉快也忘得一干二净。
吃饱了本就令人满足,吃的还是自己喜欢的甜品,更觉欢喜;而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陪在身边,那份欢喜便又添了几分。
此刻日头正烈,屋里却丝毫不觉燥热,一切都恰到好处。
若是时光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忍不住想。
若是能一直这样,与他一同懒散下去,该有多好。
谢聊原本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倏地睁开眼。
两人目光再次相撞。
“你……”
沈济慌忙闭眼假寐。
“我晚上有事。这是个和同门相处的好机会,你去食堂吃吧。”
沈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好……
挨到日头西斜,天边染成一片艳色。谢聊如常考较过他的功课,便匆匆离去。
锁了院子,沈济心头莫名空落落的。他摩挲着腰牌,终是给荀涧传了道讯息。
不过片刻,荀涧便翩然而至,精准地从天降落在兽笼门前。
“哟,师叔这是操练了你一天?”荀涧莞尔一笑,揽住他的肩,带着他往食堂方向走,“手还疼不疼?”
“没怎么练功,手早好了。”沈济轻声应着,“多谢师兄。”
“总算想起师兄了!以往请你用饭总推脱,今日怎么肯了?”
沈济垂下眼睫:“师尊晚上...有要事。”
“啧,”荀涧摇头,“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开口闭口都是师尊。师叔总不能养你一辈子,总不能连吃饭都要他喂吧?”
这话如惊雷炸响,沈济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了,他现在这般模样,受伤了不敢说,连入睡都要谢聊陪着……可不就是个没断奶的孩子?
荀涧察觉他神色不对,轻轻晃了晃他:“师弟?师兄胡说八道的!今晚请你喝梅子酿,管够!”
沈济被他半推着往食堂走,他本想随便吃几口就溜回去,免得在人多处不自在。
可刚一踏进食堂,荀涧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都过来都过来!小师弟今儿个跟咱们一块儿用饭!”
这一嗓子,顿时引来不少目光。
几个相熟的师兄弟笑着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
“稀客啊沈师弟!”
“沈师弟怎么不来打山鸡了?”
“来来来,这里坐!”
沈济还没来得及推拒,就被热情地按在了中间。荀涧给他端来饭,大伙就这么热闹地凑一堆。
人声、饭香、体温交织在一起。
真的很热……
尽管席间喧闹,众人实则各聊各的。荀涧给沈济开了坛梅子酒,他便跟着众人举杯,清甜的酒液一杯接一杯下肚。
食堂里人群扎堆谈笑,确有那么几分校园生活的气息。直到后面的谈话片段飘进沈济耳朵:
“今日山下又查封了几处毛皮馆……”
“妖兽不是早签了和约?”
“嗐,哪是什么兽人!都是被拐去改造的凡人,硬生生粘上兽皮,这辈子都剥不下来……”
“小声些!这儿还有孩子呢。”
虽然事不关己,沈济却听得寒毛倒竖。
毛皮馆……他和谢聊曾在临江镇上见过,还是谢聊告诉他的。
他轻轻晃了晃荀涧的衣袖,低声问:“师兄……他们在说什么……毛皮馆?”
荀涧神色骤然凝重,拍了拍他的手背:“是今日议会的内容,与你们无关。”
“无为峰山下哪有什么毛皮馆……”
“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岂会摆在明面上?”荀涧又给他添了些酒,“这些不在考核范围,莫要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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