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协奏曲

　　轮到严玺、霍童上台了。
　　霍童往下瞥了一小眼，人海中，他一眼就锁中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姐！霍棠终于来了，而且来的还不只有她，还有徐之远他们。
　　霍童瞬间振奋了，跟打了鸡血一样，等到他和严玺对弹《匈牙利舞曲第五号》的时候，那叫一个激情澎湃酣畅淋漓，恨不得把琴键都弹飞了，现场广大师生和围观群众也随之掀起了一波接一波欢呼雀跃的浪潮。

　　一曲终了。
　　二人携手谢幕下台，正好跟霍棠来了个遭遇战。霍棠今天难得化了偏浓的妆容，越发突显出她精致而有些锋利的五官，整个人意气风发气场全开，不愧是近来在职场上高歌猛进马上要升任公司副总裁的女人，就是胸前配着的那枚M大校徽怎么看怎么都让人觉得多了种学生老干部的气质。
　　霍棠一撩头发，随手把一捧野兽派甩给霍童，很是张狂地笑道：“老弟，演出成功！”
　　好邪魅狂狷的霸总一笑，霍童忽觉自己这被霸总左右环抱的人生莫名就金光闪闪高端大气上档次了有没有？
　　霍童一脸非常具有傻白甜特色的笑道：“谢谢姐！”
　　严玺也道：“谢学姐。”
　　“学姐？”霍童两眼疑惑。
　　霍棠翻了个白眼，道：“人严玺好歹也算我直系学弟，当然叫学姐啦！”
　　噢，他都还忘了他姐跟严玺有这层关系。霍童忽然想，什么时候严玺称呼里那个“姐”字的前缀能删掉了呢？他也好想让严玺拥有和乐航森一样的改口待遇啊。
　　霍棠内心摇头，对他这副昏头的模样表示一言难尽。

　　三人聊了没几句，一群人围过来祝贺，还纷纷要求跟他和严玺拍照，俩人被迫变成了M大校史展览墙边上的流动打卡点，笑到最后霍童感觉自己嘴都歪了。也有M大师生认出来严玺，说好久不见跟他也要照一个，照完了又聊起了天，霍童站在一边偷笑，看严玺这个i人被一堆人围的水泄不通兵荒马乱，一面回应各路人马的寒暄，一面频频回头，如果他俩眼神也能转文字交流的话，对话如下：
　　严玺：霍先生，你作为男朋友不能把我一个人撇下。
　　霍童（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严少就好好招呼客人吧您嘞！

　　霍童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和一个充满了调戏意味的wink告别了严玺，跟霍棠跑离事故多发地了。
　　一路上，俩姐弟还碰到几个霍棠阔别多年的老同学，一番亲切拥抱会晤之后，对面总要八卦一下霍棠什么时候找了霍童这么年轻帅气有才华的西音小哥当男朋友。
　　好乌龙好无厘头！
　　在得到霍棠“他是我弟，亲弟”的回答后，对面那叫一个浑身触电尴了大尬，又顺带尬夸了一波姐弟俩的长相。
　　于是之后再碰到老同学，霍棠第一句话就是解释她和霍童之间血浓于水不可乱那啥的关系。

　　哎，好心累。
　　一波又一波下来，霍棠累觉不爱。
　　霍童笑道：“姐你往好了想，这说明你弟我还是一枚人高马大玉树临风的小帅哥嘛。”
　　“别提了。”霍棠白他一眼，为他这种无论何时都能随地展现乐观主义精神的年轻态感到无语，“小时候你那么小点一个，好几次我带你出去玩跟抱洋娃娃一样，他们都问是不是我侄子外甥之类，甚至还有人问是不是侄女，你老姐我莫名其妙就涨了辈分，现在好嘛，你倒是长高了，他们又把你当我男朋友了，咱俩这对外关系就没对劲过。”
　　霍童讪讪一笑，都怪他们爸妈当年一时冲动，冲动是魔鬼啊！
　　他道：“其实姐你也可以找一个男朋友嘛，免得像去年你们公司年会要求带男伴，你还得把我稍上。”
　　霍棠瞪他：“咋地你还不乐意啊？还是你现在有了男朋友就不想当我男伴啊？”
　　那怎么可能？他姐要他当一辈子男伴他也没问题啊。
　　“我谢谢你。”霍棠道，“不过你老姐我追求者多的是，我还没打算孤独终老。”
　　行吧。
　　霍童心道，他姐就是嘴硬，自从五年前跟赵先生分手，霍棠都不知道跟多少个优质男嘉宾相过亲约过会搭过讪了，但往往还没聊上一轮饭还没吃上一顿就没下文了。五年的空窗期，以他老姐的魅力值来说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姐弟二人手揽着手，跟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样绕着M大校史展览墙逛了一圈，来到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霍棠凭借着一双火眼金睛，在金融系一堆照片里瞬间锁定了自己当年率队夺下CFA大赛亚太区冠军的那张留影，一手叉腰，一手睥睨过往在校期间的一串辉煌战绩。
　　霍童一路看过来，很是不解地指着某张照片道：“姐，M大为啥还特意把这张国内B赛区的决赛照贴上来啊？”
　　“噢，因为那年B赛区决赛是M大和隔壁L大对打，你懂的，M大和L大是老冤家了，那年以前M大好几年地区赛都输给L大了，所以那年M大赢了L大之后尤其激动，比打赢了全国总冠军还高兴。”霍棠心不在焉地过来瞥了一眼，忽而愣住了。
　　“姐？”霍童见她没动静，奇道，“姐，你干嘛呢？”
　　霍棠却仿佛没听见他似的，她伸出手，慢慢抚上那张照片，又抚上照片里的那一个人。
　　赵宗林。
　　可是……那年比赛领奖台上有他吗？她为什么对此全无记忆？
　　霍棠有过一瞬间的恍惚，她马上看了眼照片旁边的简介，上边有双方队员介绍，“赵宗林”三个字赫然在目。
　　竟然真的是他。
　　她却什么也记不得了，是了，那年她年轻气盛，一路带队从地区赛闯到了亚太赛区，那么，对于手下败将，对于B赛区的决赛队伍中，一个并非是领队的对家队员，她又怎么会记得呢？

　　但她始终还记得赵宗林这个名字，记得这个人。
　　她认识赵宗林的时候，两人都二十出头了，但照片上的赵宗林，却比她认识的那个还要年轻，还要青涩，他站在角落里，不争不抢，也并不喧闹，只对着镜头温和地一笑。

　　“哥，快来看我学校展览——”
　　“阿妍你慢点跑！”
　　两个声音在同一时间传入霍棠耳中。一个是陌生的，青春洋溢带着刚上大学不久特有的清澈的女大声，一个却是无比熟悉，又带着点更为熟悉的笑意的声音。

　　“宗林你好了没有，我都饿了！”
　　“来了——声声最爱的红烧鱼！”

　　回忆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抬头，她望见他，他也望见她，两人都似乎怔了一瞬。人群熙熙攘攘，她在这头，他在那头，五年后，他们又一次看见彼此。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依然那么漂亮。”
　　“你依然那么帅。”

　　哇哦——这也可以！
　　霍童忍不住感叹，难怪破镜重圆小说里男女主重逢情节是最让人期待的，果然好有张力！
　　以及，几年不见，他这位前姐夫好像变得更儒雅端方了怎么回事？还好他姐也不是省油的灯，嗯，第一回合，谁都没输。
　　也都没赢。

　　赵宗妍一脸状况外，道：“哥，你认识这位学姐啊？”
　　“啊，嗯……她是我……朋友。”赵宗林回过神来，道。
　　霍棠道：“她是你妹？”
　　赵宗林道：“我堂妹，之前在外地读书，你没见过，今年刚考上M大。”
　　霍棠点点头，笑道：“怎么不上L大？”
　　赵宗林也笑了笑，道：“她一向喜欢跟我唱反调。”
　　“我才没有！就是小公鸡点到谁我点到了M大而已！”赵宗妍在后边哼哼唧唧，扮了个鬼脸。
　　霍童心道旧情人相见这会功夫，人家哪里有空搭理老弟老妹啊？妹子你好妹子再见，咱俩小灯泡还是一边凉快去吧。

　　霍童趁机溜了，身后传来几点零星的叙旧，很快又淹没在热闹的人声里。
　　几分钟后，他转了一圈没找到严玺，戳了戳严玺头像，正要给他发微信，就收到了来自他姐的一条消息：
　　【就要吃兔兔：霍童你个小兔崽子死哪去了？！】
　　好一声河东狮吼，奇怪，不应该啊，他姐这会不该跟赵宗林好好聊会再眉来眼去喝个咖啡之类的吗？他记得小说里老情人见面都要拉扯好一阵子呢！
　　【飞翔阿童木：我活的好好的！】
　　【飞翔阿童木：姐你不跟赵先生再聊会吗？】
　　过了两秒，他姐回：
　　【就要吃兔兔：聊了啊。】
　　【就要吃兔兔：他问我看啥，我说我看M大展览墙，才发现那年他就在L大队伍里，他说我才发现啊，我说他又不是队长我怎么记得，他说他那年比赛本来是队长，但是队里吵架，他为了维系队员和平就退位了，我说哈哈那难怪。】
　　咦，好流水线的对话。
　　这就完啦？然后呢下文呢？他想看修罗场啊！
　　【就要吃兔兔：没有然后，然后就是没的聊了，他妹要去逛校史馆，还有教学楼、食堂、演奏厅……啧也不知道有什么可逛的我今天看了一圈感觉都无聊死了，不过他妹要去，他就一块去了。】
　　【飞翔阿童木：……那姐你现在打算干嘛？】
　　【就要吃兔兔：回家啊，正好明天就是国庆节了我回去多躺会。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回？】
　　霍童犹豫了下，然后他的置顶微信就冒出来了一个又一个小红点：
　　【男朋友：我在教学楼，刚刚金融系老师找我。】
　　【男朋友：马上来，年年你等我。】
　　霍童跟霍棠回：
　　【飞翔阿童木：姐，我跟严玺约好了，国庆节去他家玩。】
　　【就要吃兔兔：哦~】
　　？
　　他姐哦就哦吧加个波浪号是要闹哪样啊！
　　【就要吃兔兔：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你去吧，姐就不送了。】
　　随即还发了一张挥手绢抹眼泪的表情包。
　　呸呸呸！要嫁也是严玺嫁他！
　　【飞翔阿童木：姐！】
　　【就要吃兔兔：干嘛？】
　　【飞翔阿童木：你回去好好休息，冰箱里还有我今天中午做的饭菜，晚上别点外卖了，老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对面滞了一秒，然后回他：
　　【就要吃兔兔：果然有男人了就是不一样，都会学做饭菜了。】
　　哼！
　　他果然不该跟他姐搞什么温情泡泡！

　　一分钟后，严玺带着捧花如约而至。
　　严玺看了看霍童脸色，道：“年年……你在生气吗？”
　　“没有——不是生你的气是我姐。”
　　啊？
　　“算了这个不重要你不用知道。”霍童道，“你刚刚说老师找你？”
　　“是，他们找我说公司的事。”
　　霍童眼神亮了，道：“可以啊你！都跟前辈谈合作了！”
　　严玺微微笑了笑，又敛了神色，道：“其实不只他们，还有我爸。”
　　霍童忽地有点紧张兮兮了，道：“你爸也来了？”
　　严玺点头，道：“他来了，还看了演出，不过已经走了。”
　　霍童松了口气，严玺笑道：“怎么你紧张啊？”
　　“能不紧张吗那是你爸！”
　　严玺道：“虽然我爸很久没见你了，但是你俩又不是不认识。”
　　“那能一样吗？”霍童道，“我感觉我现在就像乐航森，时时刻刻面临着老丈人的威胁。”
　　严玺耐人寻味地瞥了瞥他。
　　“……你那什么眼神？”为什么霍童在严玺脸上看到了一丝丝轻蔑？
　　“没什么。”严玺又恢复了十佳男友的表情，二人聊了两句，霍童颇为可惜地看了看捧花，“唉就这么一会都快蔫了，刚才光顾着跟其他人合影了，咱俩都还没拍呢。”
　　“现在也可以拍啊。”
　　“现在？”这会谁给他俩拍？摄影师都下班了。
　　严玺笑而不语，随机叫来一位路人学妹，学妹穿着萌萌哒，一看就是一位二次元妹子。严玺道：“你好，能给我和男朋友拍个照吗？”
　　！
　　学妹捂嘴兴奋道：“好哇好哇！”
　　“谢谢。”

　　于是他们穿着演出礼服，站在音乐节舞台前，霍童手捧着他姐亲情赠送的野兽派鲜花，严玺揽着他的肩，两脸微笑。
　　咔嚓！

　　好怪哦。
　　霍童看着照片，为什么他莫名有种新郎新娘拍结婚照的即视感？
　　而且，好久没正儿八经拍照了，这一眼看上去严玺也太高了吧，把他衬托的一点也不威武霸气！
　　严玺道：“谁叫我188呢。”
　　188了不起啊？这种危险的身高数字他不稀罕！再说了，他不就比严玺矮了六厘米吗，严玺得意个啥啊？
　　“你不是181吗？”
　　“我长高了，181.6！”
　　哼，四舍五入他就是182咋地严尔玉不服来战！
　　“嗯，年年岁岁节节高。”严玺摸摸头，呼噜呼噜毛。
　　不准摸头！
　　摸头就长不高了，他还要再接再厉赶超严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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