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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川 & 知凛
被说成疯子,中村却得意地笑了:“你也差不多吧?居然会喜欢上疯子。”
“……喜欢?”
“我说错了吗?你对那个偷拍狂很感兴趣吧?可是鹿川,玩偶的线是在我手里提着的。你给我记住,你是薰的玩偶。”
“要摆布我,你还不够资格吧?”
“当然了,透明人中村……你也是这样想的吧?你以为薰喜欢你,便不把我放在眼里……人偶表演者要把皮肤和牙齿都涂黑,这样才能隐没在黑暗里,不被观众发现。”
中村的脸抽搐了两下,浮现出诡异笑容来。那口中一片漆黑——他竟真的将牙齿涂成黑色。
只是因为他几乎不笑,也很少同人交谈,竟没有被人发现。
“除了玩偶之外,薰身边不能有其他人,其他人会破坏表演,破坏玩偶……”中村仍笑着,黑色的牙齿一隐一显。
听到这里,鹿川也笑了。
“既然没有人见过表演者,那么找一个人替代表演者,也很容易吧?”
中村蓦然一僵。
“……你说什么?”
“薰最近对那个转校生很感兴趣呢。”
中村脸色一变,猛然发力,想把鹿川摔在地上,鹿川却只是轻蔑地看着他,扣住他手腕,纹丝不动。
中村双目赤红:“鹿川,你这是什么意思!”
鹿川轻轻松松一别,甩开他的手,说:“我今天早上和校长聊过了。听说深泉被问起时,说自己虽然不排斥去外校交流,但从来没有填过交流申请书。”
鹿川顿了顿,继续道:“可惜他现下去了岛津,等他回来,我会告诉薰,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为的只是引起薰的注意。你说,薰是更愿意相信轰动一时的帅哥为她做了这种事,还是更愿意相信你?哪一种更会被当成传说?哪一种更能当作谈资?你了解她的,哪一种让她更满意呢?”
“鹿川……我决不允许!”中村猛地向他扑来,手中有什么东西寒光一闪。
鹿川一伸手,就将中村的手臂抓住。
他瞥了一眼中村手里仿佛儿童玩具的铅笔刀,手上施力,很快就让中村松了手,疼得跪在了地上。
像是要保护那一嘴黑牙似的,中村硬是一声没吭。
鹿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放松了力道,弯下腰来,目光堪称温和。
“别着急,深泉不是还没有回来吗?学生会是为了大家的福祉存在的。不在场的人,自然就不算做大家的行列了。”
中村仰头看他,不知他是何意。
鹿川温柔地笑了:“星期一的晨间演讲,我会推荐你。到那时,给薰一个惊喜吧。中村,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抓不住的话,就别怪我换掉表演者了。”
…
周一的早上,天气十分晴朗,天蓝得像一块簇新的硬朗的布,一丝云也没有,一丝杂色也没有。
“又是周一演讲啊,好困,不知道这活动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听人念网上抄来的稿子而已嘛……”
“只有校领导里那群老头喜欢看吧,看年轻人傻兮兮地说些努力啊,羁绊啊之类的话……”
密密匝匝的话语中,中村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这是他第一次站上这演讲者的高台。下面是黑压压人群。人群中,有他的神女。
他拿出演讲稿,白亮的阳光照在那张纸上,但一时间,世界忽然暗了,暗成夜晚,暗到人们看不见表演者,只看到人偶。
暗到人群和树影混做一团。
他穿着黑衣,乌鸦一般隐没进夜色。
而月光照在神女身上。她整个人莹白而美丽,简直像魂灵,像带着彼岸气息。
这不是真正的夜晚,这是布景中的夜晚,因此更加安全,更加美丽。一切都安宁,祥和,按照计划进行,没有突然闯入的人。群众演员和玩偶各司其职。
表演者站在高台之上。
黑暗中,中村仿佛看见薰抬起头来。他们的目光交汇有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眼睛。中村几乎觉得胸腔中热血喷涌。他唯一无法涂黑的是眼睛。将来,如果不是今日之谢幕,也许将来的某一天,神女会通过眼睛认出他来。
他看向手中的演讲稿。
——青春像一列火车,我们并肩坐在车厢里,带着梦想,泪水,无法言说的羁绊。
但是中村没有开口。
“这家伙在干什么?”
“是五班的那个透明人吧?不会连念稿子也做不到吧?”
中村听不到底下人交谈的具体内容,只听见嗡嗡声混着蝉鸣。
人群……人群。
他将在人群之上,盛大地谢幕。
神女会走向他,神女会眼含热泪,奔上高台,白色衣裙轻拂过台阶,好像被风吹动的花。
神圣感将他推得更高,更高。在这只为他存在的布景之中,月光如涌泉一般倾泻而下,将他的生命照得透亮。
有一瞬间,他几乎看不见神女,一切反转了,他不再是神女的侍从,是神女为他而存在。
这就是表演者神圣的谢幕时刻。绝不许他人染指的谢幕时刻。
中村眼含热泪,丢开了演讲稿。
“我很抱歉,做了这样的事……”
…
蝉鸣声一浪高过一浪。知凛躺在床上,把风扇放到脑袋旁边,还是觉得一阵昏热。
中村……发布照片的人居然是中村。
他在学校论坛里看到了中村的道歉式演讲。那家伙满脸都是眼泪。
越来越热了,怎么还不放暑假呢……
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知凛按掉了,没过一会儿,又响起来。
“喂?“
“你当鸵鸟应该也当够了吧?”
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谁了。
但还是问:“你是谁?”
“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座机的号码?你是复古派吗?”知凛看了眼手机,懒洋洋地问。
“我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鹿川说,“老师让通知你,下周有测验,你最好回来上课。”
“老师让通知也是找同班的同学,怎么会找你?”
“那可能是因为我们关系很好吧。”
“学长,你亲自打电话来,我反倒更觉得像圈套。”
“论坛里的事,你没看到吗?”鹿川问。
“没有。”知凛说,“我这种万人唾弃的偷拍狂,哪敢再去看学校论坛,怕是要被骂死了。”
“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鹿川似乎格外有耐心。
“是吗?谁当了替罪羊?”
“照片是你们班的中村发布的。”
“但照片是我拍的。”
“为了大家的福祉,大家没必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知凛沉默了一会儿,问:“怎么做到的?”
居然能让人在晨间演讲面对全校说出这件事。
“我有我的手段。”鹿川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
“……相机上有你的名字。”
“所以呢?所以学长打算继承偷拍狂的衣钵吗?”
“所以从现在起,你最好对我言听计从。”
挂上电话,知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望了很久。
电风扇似乎接触不良,转了几圈,慢慢停了下来。
…
“鹿川学长!”
第二天,鹿川刚到班里,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知凛。
知凛抱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冲他招手,笑得过分灿烂,好像熟透的向日葵。
“干什么?”鹿川放下书包,走了出来。
“学长,这是牛奶,汽水,我还买了果汁和玉米汁……学长比较喜欢哪一个?”他目光清亮地看过来,一时间竟像是摇着尾巴的小狗。
鹿川狐疑着,从他怀里随便抽出一瓶饮料。
“你有话直说。”
“我明白了!”知凛擦了擦额角的汗,仰起脸,再次努力向他笑起来,“那么,明天也是买这一个吗?”
鹿川皱起眉,一手拎过知凛怀里的袋子,一手抓住知凛的衣领,把人拖到了楼梯间。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知凛脸上的笑终于不那么灿烂过头了。
“如你所愿,扮演被抓住把柄的小可怜啊,我演得怎么样?”
“你是受/虐/狂吗?”
“如果真的是的话,会轻松很多吧?”知凛说,“尤其是在高中。这地方简直像是把烂人和疯子一起装到罐头里一样,我看到学长才知道,这两种人结合到一起是什么样子。”
鹿川语气平静:“你是不是被装到罐头瓶里才能老实一点?”
“不过没得选其实比自己选择喜欢的人要轻松许多。学长,明天我给你带早餐吧。”
知凛说完,转身走下了楼。
“等等。”鹿川看向一旁,似乎花了些力气才开口,“明天……有和外校的跆拳道比赛,在附近的体育馆举行,你要来看吗?”
知凛回过头来:“你要上场吗?你会被打吗?”
“学生会是组织者,不是选手。”鹿川说。
“那么,这也是威胁吗?”知凛脸上又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了,“我要负责给所有人买吃的吗?要给运动员当陪练的沙袋吗?”
鹿川再次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不是。”
“那我当然不去。我对竞技类比赛全没兴趣,我怕选手疯起来连我一起打。”
说完,知凛一步跳下几级楼梯:“学长再见,我会记得学长的口味的。”
他走后,楼梯间似乎安静得过分了。
风从窗户吹进来,说不出是凉是热。鹿川在楼梯上站了很久。他拿的饮料是一瓶红茶,入口有些涩味。
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来。浅金色的盒子,系着极纤细的白色缎带,里面装的是橙皮巧克力。
原本在想,喜欢橘子味汽水的人……也许会喜欢橙皮巧克力。
但是约会原来是会被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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