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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我吧
牛皮袋子上有可疑的肮脏污渍,希莫里眉头皱起,有些不妙的预感。
手阵间袋子里摸到一些碎屑,是记事纸被烧毁的残骸。附加了魔法的书本纸张不容易被揉皱,焚毁是最快的方式。
希莫里安静地抬头,扫视着周围的人,有的看热闹,有的根本不关心。
会这么对他的人实在太多,他懒得分辨谁是实际动手的,默不作声地把碎屑都扫回袋子里,离开了魔法课的课室。
课室的前门徐徐打开,教授胸前配戴着的大魔法师勋章瞬间让所有嘻笑的学生噤声。维特教授宽大的袍子袖口钻出一个盒子浮上了半空,收集着众人的学生徽章。
几十枚陆续飞上了半空,被吸到了盒子里。
盒子刚刚盖上,维特教授威严地清了嗓子,“希莫里?”
“他又不在?”
座席中的人对视相望着笑,谁也没有出声。
窗外的树枝上有小鸟在一扭一扭地转着脑袋,似乎在观察周围。
粗壮的枝干靠着一个屈着腿的少年,看穿着应该是学生,因为在安静地闭眼小憩所以没有惊动周围的生物。
“你又逃课了。”失望的语气和居高临下的阴影盖住了希莫里。
小鸟扑簌着翅膀飞走了。
维特教授甚至没有蹲下和他的学生平视,用魔法就轻易夺去了希莫里衣袍上代表学生身份的徽章,“你的母亲会对你很失望,我也是。”
“我答应过她会好好教导你的。”
希莫里不想睁开眼睛,那样他会在对方的眼睛看见自己的脸。他说:“你总是说起她,在没有记忆的往生之地我的母亲说不定早就把你忘了,别太执着了,教授。”
维特教授被希莫里的话刺痛了,学生徽章上多了一道凹痕。
“别以为这样就会没人管你。”
“您错了,管我的人多了去了。”
维特沉吟片刻懂得了话里的深意,“又被人欺负了?”
“怎么会呢,这张脸只会让我被人‘多加照顾’。”和离世的校长酷似的一张脸,注定让他无法跟同龄人正常相处。
希莫里的母亲,更是学院的校长,希莫里所有的努力都被视作权力的光环,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被人们口中一直置喙的待遇。
反倒只有压得他喘不过气息的锁链。
【希莫里,别丢我的脸。】
母亲的样子已经开始模糊了,学院挂着的画像希莫里也从来不抬头去看,印象深刻的只有针尖般刺入心里的告诫,让他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做最努力完美的孩子。
可那又怎么样呢,即使偶尔可以得到母亲或者校长的一句称赞,到后来又得到了什么。
希莫里把代表崇敬的桑墨斯花放在母亲病逝的遗体上的时候,思考着。
丧钟响起过后。
一向在学院饱受羡慕目光洗礼的校长儿子,一夕之间失去了可以依仗的光环,曾经的疏离和嫉妒突变成了反扑的恶意。
希莫里其实也不明白,他只是别人的儿子而已,他做错了什么。母亲并没有因为这样对他额外照顾,反倒受的是同龄人“特殊照顾”。
维特教授说:“只要变强了,没人会再欺负你。”
希莫里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摁在自己头顶。
“没有人约束你,就要这样开始堕落了吗?以前的你还有你母亲的名讳在,失去了它,要知道没有实力的精灵就连获得平淡的生活都是件难事。”
这是来自前辈的教诲,当时确切地点醒了想要自暴自弃的希莫里。
他继续着孤独的日程,顺带接受着不大不小的恶作剧和排挤,成为别人的午后谈资。
这些在他悄然成长后的的确确消失了,那些嘲笑挑弄直接转变成暗地里的议论,以及大家对他永远凝固成冰墙的疏离感。
希莫里是这次考核名副其实的学院第一,他问:“维特教授,现在确实没有人欺负我了,可为什么我还会这么难过?”
总是羡慕大家,被喜爱、亲近包围的人与人。
维特教授没有回应他的话,转移了话题,“你好好准备,能不能成为精灵年轻一族的侍神使就看这次的泉殿大会了。”
维特从头到尾都不在乎希莫里的失落,倒不如觉得有着强者的孤寂才与他理想中的学生更相配。
他只在乎校长和他的约定——他会让希莫里成为让他们骄傲的年轻精灵。
——
“希莫里!你疯了吗?!”一声怒吼饱含不可置信。
跪坐在地上的精灵杜鲁捂住了胸口中央受伤的魔力源,痛苦地说:“我不过看见你违反规则,你害怕失格就要杀我灭口?”
又来了几位精灵,有的上前替受伤的杜鲁用治愈魔法,有的惊疑不定地看着凶手。
“希莫里?”维特上前,他也是本次选拔侍神使大会的评判之一。
希莫里看着地上互相扶持着的几张憎恶的面孔,觉得愤怒得近乎麻木了:“不是我。”
“是你!我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受伤的精灵确实没有拿自己的前途当筹码,杜鲁知道仅凭自己的实力在这场赛事只会是陪跑。
泉殿大会,说是选择具备天赋的精灵,不过是权利的漩涡。
他能借此讨好那群未来的掌权者,比如某个大家族的后代——戴珀,就算因为这次栽赃把自己魔力源粉碎了,以后戴珀也会罩着他。
想到这里杜鲁更加凶狠地攀咬着希莫里,“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偷用泉殿的津露!”
众人哗然,“这个是获胜者的奖励之一,希莫里怎么敢的。”
“他是为了保证自己能稳坐第一拿到侍神使的位置吧?”
“难怪他在学生中向来不受欢迎,原来是品性不好。”
单向猜测的话从希莫里的位置形成了弧形,严阵以待地抗拒着希莫里形单影只的存在。
希莫里用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裁判、同样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维特,对方紧皱着眉头判断着形势,严肃的一张脸淹没在了人群,再一次忽略了当事人的意愿沉默地做出了选择。
没有人站在希莫里这边。
因为这张脸、这个身份,他怎么做都不会讨人喜欢,希莫里早就知道了。
受伤的精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义气激昂,面红耳赤地呼哧着,有些柔弱地含着泪水被旁边的精灵搀扶着。
只要那样做就可以被人相信接纳吗。
希莫里看着和他待遇相反的精灵被拥簇着直到整个身影都藏在了人群后。
庄重得不容置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取消希莫里竞选侍神使的资格。”
大快人心。
还是有精灵表示有异议,“只是这样...?”
“都能伤害同族了,应该把他逐出精灵的栖息地才是。”不少人听见都附和着你一言我一语。
希莫里一如既往地迈开步伐,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不过这次他要离开的不仅是课室而已。
没有人出声挽留。
那张和校长俏似的脸从此没有在精灵领地出现过。
——
时隔一年。
戴珀被不留情的力度从昂贵豪华的床上扯下来,和冰冷的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反应过来他大怒:“谁敢擅自闯入泉殿!”
象征着侍神使的法杖用来压住戴珀的肩膀,顶端的宝石冰冷着熠熠生辉。
锋利的边缘彷佛要破开一切罪恶,闪耀的光茫让戴珀不敢抬头。
精灵长老对着被押跪在地的戴珀说:“有精灵亲眼看见你和杜鲁交易了津露。”
“杜鲁也已经承认了。”
一个哭哭啼啼的身影被踹了出来,杜鲁不敢抬头和罩了他整年如今却被自己亲口供出来的人对视:“是...是戴珀说津露可以帮我的魔法源恢复如初我才一直帮他做事的。”
戴珀急红了眼,向来看不起任何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怒吼:“杜鲁!你别胡说!”
自从戴珀当上了侍神使后,再加上他庞大的家族靠山,他确实一直带着杜鲁在年轻一辈横行霸道,可是交易津露这种这么容易败露的大事他可是从来都不敢想的!
——而且这么珍贵的东西他怎么舍得分给一个小喽啰。
想到这戴珀气急败坏地准备要不顾忌仪态地反抗着发言。
“戴珀!”某个大家族的掌权人出声警告,制止了戴珀的蠢蠢欲动,当起了和事佬尝试和判决的精灵族长老商谈,想要保下自己家族珍贵的后代。
这边的争论异常激烈,看热闹的人群也闹哄哄,只有观众中的一人格外地安静注视着事态的发生。
希莫里享受着这场因为自己而起的闹剧,升起了满足的快感。
他用着一张不起眼的脸说,“都能伤害同族了,应该把他逐出精灵的栖息地才是。”
耳熟得近乎是从自己口中说过的话让戴珀看向了说话的精灵。
是陌生的面孔。
希莫里清晰地看见了戴珀眼中的迷茫,他只对着注视他的戴珀做着口型:“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对吧。”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看吧,什么样的人都有令人讨厌的的地方,只是那些人隐藏的很好,他会把那些人腌攒的一面展现在大众视野之下的。
他不用再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出来让人重伤得鲜血淋漓。
一张脸用烂了就换一张,被讨厌了就换一张,原来自己还能活得这么洒脱自在,没有人会告诉自己应该做什么怎么做。
完全不用在意有没有人关注自己的身分背景、相貌 、性格。
有没有人会喜欢我?
无所谓了。
尽管来讨厌他扮演的“人”吧。
希莫里揉着发僵的脸,对着被压跪在地的戴珀露出了愉悦残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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