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协和音[破镜重圆]

　　边曼柔脸上那丝微弱的希冀随着他的选择而冻结，身体轻微晃了一下，肩膀也无力地塌了下去。

　　导师席上，祁舟不解地问：“尹桐，你们的鼓手非常优秀，和乐队的配合也堪称默契，你为什么想换掉他？”

　　尹桐神色淡漠地回答：“我想换个风格。”
　　祁舟无奈转向面色震惊的音棠：“你的选择是？”

　　音棠回过神，眼前的诱惑与自己固守的原则，在脑海中展开了一场艰难的拉锯战。

　　如果拒绝，她未必能通过投票复活，可能要屈从于赌约回去从事教职。就算她肯和父亲撕破脸，组乐队从酒吧演出开始挣扎，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如果答应，虽然一定会赢得出道的机会，却必须绝对臣服于尹桐背后的资本，彻底背叛自己的信念。

　　面对这两难的抉择，她下意识回过头，撞进了盛言那双沉静而充满力量的眼眸中。那眼神如同迷雾中的灯塔，照亮了她内心的混沌。

　　“我拒绝。”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接下来的一切再也无法在音棠心底激起一丝涟漪。录制终于结束，人群退去，音棠走下舞台，在每一个角落搜寻边曼柔的身影，仍一无所获。

　　她脚步一转，独自踏上了通往天台的阶梯。推开铁门，春日的晚风吹来，她却只觉冰冷沁骨。

　　星光在城市霓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黯淡。天台的角落，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蜷缩在石亭中间的石凳上，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毫无生气。

　　音棠一步步走近，边曼柔却毫无反应。直到她的脚步停在面前，对方才茫然抬头，曾经那样明亮的双眸，此刻只剩下一片茫然。

　　“我本来是想搞砸的，但是一上台，我就忘记了一切。我的身体比脑子更诚实，它不容许我破坏这次演出。”

　　边曼柔凄然一笑，语气中充满了自我厌弃：“看来我失败了，我既无法出卖良心去陷害别人，也无法违背本能让自己出错。为什么看别人用灵魂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就那么简单呢？”

　　音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就没有想过，沐惜莞从头到尾只是在利用你吗？就算你在演出中做了什么手脚，尹桐也根本不会选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边曼柔无力地摇了摇头，“我真羡慕你，竟然能抵抗那样的诱惑。你明明也很想赢的，是不是？”

　　音棠冷笑道：“正如你所说，我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没有被逼到最后一步，所以不屑为之而已。”

　　边曼柔轻叹一声：“就算我悬崖勒马了，我们也做不成朋友了，对吧？”
　　音棠毫不犹豫地点头：“你不是已经有沐惜莞了吗？”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音棠掏出一看，是盛言发来的消息：“你在哪？”
　　她立即回复：“我在天台坐坐。”

　　“那我卸妆了，在楼下等你。”
　　音棠努力克制住心头惋惜的心情：“好，我待会儿就下去。”

　　沉默霎时笼罩在两人之间，只有风声在空旷的天台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音棠见边曼柔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忍不住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边曼柔目光空洞地望着整座城市的灯火，声音缥缈地散在风里：“我想跟这里告个别，你先走吧。”

　　音棠不再多言，刚转身迈出亭子，通往天台的铁门再次打开，沐惜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看到音棠，愣了一下：“你竟然还没走？”
　　音棠连眼角余光都吝啬于给她，正要擦肩而过，忽听身后传来沐惜莞那淡淡如毒蛇吐信的声音：“刚才真令人意外，你没答应尹桐，是为了盛言吧？”

　　音棠脚步顿住，倏地转身瞪着沐惜莞：“尹桐刚才选我，也是你安排的？”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沐惜莞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话锋陡然一转，“其实我根本没法给边曼柔牵线搭桥，之前不过是在骗她而已。”

　　音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沐惜莞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失态的模样，嘴角那抹笑意愈发深了：“尹桐的公司是和我们约定好了，可是我们根本没资格跟他谈什么条件，他选谁全看他自己的心情。”

　　“我没想到边曼柔竟然会病急乱投医，真的相信了我的话。”沐惜莞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笑，目光在她的脸上放肆游弋，“也没想到她什么也没做，你就自乱阵脚了。怎么样？遭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音棠越过沐惜莞得意的脸庞，看到了她身后脸色惨白、慢慢靠近的边曼柔，不禁微微冷笑：“那你真是多此一举了，如此机关算尽，除了让我彻底看清了一个人，还得到了什么？”

　　沐惜莞脸上的笑容一僵，却没有再接话。
　　音棠不再看她，转身决绝地走下天台。

　　电梯下行，数字一格一格跳动。在极致的安静中，她的心情渐渐平复，就像一场持续太久的高烧终于退了，心中只剩下虚脱后的清明。

　　电梯门开，夜晚微凉的空气涌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夜色中那个静静伫立的挺拔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盛言一怔，转身静静地凝视她：“你想回家吗？”

　　音棠摇了摇头，搁在他肩膀上的脑袋蹭了蹭：“不想，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爸妈说……”

　　顿了顿，她才想起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要不就拖到投票结果出来再说吧。万一，有万一呢？”

　　盛言将她拥入怀中，笃定地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回到这个舞台上的。”

　　“但愿如此吧，虽然这个节目组真的很讨厌，虽然最后要给尹桐当炮灰……”音棠的眼神在泪光中重新燃起了一团火焰，“我还是很想向他们证明，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我会战斗到黎明来临前的最后一秒！”

　　盛言忍不住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音棠忙不迭地伸手护住头发，皱着鼻子抱怨：“别揉，都给我揉乱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我们一起逛逛吧。”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城市的夜色里，抬头望着碎钻般的繁星缀满天幕，只觉这一刻的宁静如此珍贵。

　　音棠忽停下脚步，临时起意：“盛言，我想去你家看看。”
　　盛言微微一怔，意味深长地笑道：“去了，你可就出不来了哦。”

　　音棠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与他相视一笑，默契地走向地铁站。

　　正值下班高峰，地铁十分拥挤，上下车的人流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地推撞着他们。盛言将音棠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筑起一道屏障。

　　音棠贴在他的身上，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和灼热的体温，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赧，她故作镇定地将手机抵在他的胸膛上，开始刷起聒噪的搞笑视频。

　　手机里传出夸张的音效和主播歇斯底里的笑声。盛言看着眉眼弯弯的她，微蹙的眉头不由得舒展开来，跟着她低声笑起来，身体随之轻轻颤动，原本就靠不稳的手机顺着他的胸口滑了下去。

　　音棠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捞：“别动，给我夹住！”
　　盛言眉梢一挑，眼神变得暧昧起来：“夹什么？”

　　那低沉的嗓音带着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没等音棠从这撩人的话语中反应过来，手机屏幕恰好跳转到下一条视频。

　　“差点忘了正事，彭老师下周就要开演唱会了，我得赶紧和华姐说一声，看看彩排的时候能不能去学习一下！”

　　盛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没死心啊？昨天人家只是给你看看作品，提供个参考而已；这次可是正儿八经的演唱会，他凭什么让你进去？”

　　音棠眼中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手指已经在飞快地敲击屏幕：“万一他们公司的星探看中我了呢？有了公司，我们不就有战胜尹桐的胜算了吗！”

　　话音未落，编辑好的消息已经发送出去：“华姐，我比赛结束了，想请您吃个饭，感谢一下您昨天的帮忙，可以吗？”

　　直到二人随着人流走出站台，手机才震动了一下：“这阵子太忙了，没空，过段日子再约吧。”

　　音棠心一沉，仍穷追不舍：“是因为演唱会的事吗？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给您打个下手。彭老师之前也夸过我，说有空可以合作下的。”

　　这次，对面的回复来得快了些：“这样啊，那你明天有空吗？”

　　音棠眼睛一亮，虽然惋惜那本可用来休息的宝贵时光，但机会当前，她不会错过：“没问题！”

　　很快，华姐发来了定位、集合时间和一长串注意事项。音棠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情不自禁地比了个大大的“Yes”。

　　盛言看着她这雀跃的模样，了然于心：“本来还想约你出去的。哎……”

　　“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一起出去！”音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锋一转，又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好久没回家了？去看看盛阿姨吧，她肯定想你了。”

　　盛言无奈点头。
　　两人先在家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新鲜的食材，然后并肩走向他居住的小区。
　　在路灯柔和的光线下，夜晚的小区显得宁静而温馨。

　　音棠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由衷地赞叹：“你家小区环境不错啊！”

　　此时，三三两两的老年人正悠闲地在楼下遛弯，慈祥地望着不远处嬉戏打闹的孙辈；熟识的邻居们在路灯下拉家常，笑声在晚风中轻轻飘荡，一派人间烟火气的安宁景象。

　　音棠看着这祥和的氛围，只觉白日里所有的喧嚣与算计都像一场幻梦，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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