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旅途

　　我是周泽若。

　　一个孤儿。

　　我不知道我爸是谁，可能死了。

　　但我是被我妈送进去的，因为她快死了。

　　最初的时候，我以为福利院就只是个有吃有穿能读书认字的地方，甚至我有朋友，大抵这就是是人间天堂吧。

　　后来，那场考试结束，我是第一，意料之中，但是，她自杀了。

　　那个喜欢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被护士姐姐抬出去，挽起的袖口上，长着一条条蜈蚣般的疤痕。

　　她是第二，是我并肩作战的战友，可我害死了她，因为她是第二，永远不被人记住的第二——所以，我必须是第一，必须有用。

　　头一回的，我回忆起来福利院以前的日子，妈妈一天要干好几份工，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我都见不到她的人影，饭我自己煮，难吃的很，而且她的腰一天天弯下去，日子却一天比一天糟糕。

　　因为，她是个女人。

　　还是一个没文化的女人。

　　我想，她腰杆最直的时候，应该是出生时，眼睛最亮的时候，也应该是出生时。

　　而她最后说的却是——她不希望我走上她的老路，我要好好读书，好好活着。

　　很可惜，我只做了最简单的一点，好好读书。

　　我被穿着白裙子的纪小姐带进纪家，在那场考试后。

　　我知道纪夫人看不起我，我只是她们家的一条狗，顶多是聪明点。

　　说实话，我因此自卑过，半夜里常亮着的那盏灯就是隐语，但是，在我发现，纪新雪的感情是那么好骗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窃喜，多卑劣的人……

　　我成为了她最好用的下属，最好的朋友，接触着她的人脉，共享着她的资源，甚至进入了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实验——思绪。

　　思绪是个反人类的项目，从见到它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它太容易失控了。

　　最重要的是，它是用人的血肉培育出的科学禁果，除了虞醉，尊贵孤傲如纪新月也折了进去，这就代表着，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无数人为这个项目彻底缄默。

　　我开始思考，那时我十五岁，学识上已成大拿，但是思想上却不一定比八九岁的孩子看得透彻。

　　或许，我从未长大，而是永远停留在进入福利院的那一年。

　　我做了一个决定——增加它的失控的概率，我教会了它语言和人类的思维方式。

　　多么愉快的一场实验……

　　至于纪新雪的告白，那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我知道她的感情并不真挚，但是，不可否认，我确实是陷进去的。

　　我将自己身上的皮披得紧实，装模作样地扮演着最完美的女朋友。

　　就连实验我也放了好几年。

　　后来我死了。

　　死于斩草除根的计划。

　　那时，我却意外地感觉到了解脱，我的确对不起纪新雪，但是人死如灯灭，剩下的都不关我的事了。

　　况且我很满足，我爱情事业双丰收。

　　毕竟，死掉的白月光才是最好的白月光，得不到的朱砂痣才是最好的朱砂痣。

　　但是，最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我没想到我还会活过来。

　　一开始，我很惶恐，戏剧性的，脸上就越沙雕有趣，尤其是在知道这是【思绪】产物的那一刻，我更加惶恐不安。

　　我很清楚，它会成长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但是我做不到，它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去忽视，去催眠自己，成为“周泽若”，而非周泽若。

　　吊着我命的那根稻草，我放在了纪新雪身上，她是我的女友，我可以信任她。

　　我可以信任她。

　　我重复了很多遍，但是纪新雪，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硬是想要刮骨疗伤，反倒是一厢情愿。

　　硬是想要两全其美，反倒是一无所有。

　　好吧，在她最后握紧住我的手的那一刻，我其实是心软了的，我没甩开，让她去死——最后，一起死了。

　　还是死在【乐园】。

　　讽刺。

　　我们可能真是同一类人，我们最终都是一无所有。

　　我是饕餮，一只以爱为食的饕餮，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被迫饿着，纪新雪给了一点，吊着我的一条烂命，但我的胃口越来越大，渐渐的，不够了，就开始噬主。

　　亲爱的，恨比爱深沉，来恨我吧。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我说着，也是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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