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

　　车都开到家楼下了，辜莫卿还板着脸憋着一口气。
　　下车后陆巳云单手拎购物袋，空出来的那只手自然地牵过她，温声哄道：“好啦，别想不值当的人和事了。”
　　“你说我刚刚的话怎么没再恶毒点呢。”她较真。
　　“因为我们卿卿就是这样善良的人。”他说。

　　这话不是哄她。

　　高中的时候，她受到欺负会做的也只有还回去，从来不会在背后再多议论什么。就算后来罗宋红的八卦在学校里流传，她也只是反应平平，认为那些事跟她没关系，烦恼的也仅仅是那些讨论的声音影响她背英文单词。
　　骨子里就是个有教养又善良的人。
　　她这样好的人，最应该有个好结局。

　　傍晚，挂了一天的太阳终于舍得下山。
　　陆巳云换了身衣服，进厨房准备给她做饭。辜莫卿原本在客厅看电视，过了会儿跑到厨房门口来，扒在门框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被那道难以忽略的视线所影响，半晌，温声说道：“有事说事。”
　　辜莫卿笑眯眯的：“陆巳云，我能去你房间吗？”
　　他以为是她单纯的想参观了，没多考虑就点头同意：“去吧。”

　　得到应允的辜莫卿兴高采烈地跑进厨房，踮起脚在陆巳云唇边亲了一下。未等他反应过来，她又转身跑出去了。
　　留陆巳云呆在厨房里，反应了两秒，随后缓缓低头轻笑：“怎么高兴成这样。”

　　没注意厨房里男人的低语，辜莫卿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陆巳云房间的门。
　　他的房间还保持着高中时的布局，东西不多，全都罗列得很整齐。相比记忆里短短晃过的几眼，现在的改变，大概就是窗户边上多了个小型木质书架。

　　辜莫卿走过去看了眼，大多是一些人工智能和无人机技术的专业书籍。
　　她也看不懂，扫了眼书名就作罢。转身盯着他的衣柜，准备干正事。

　　衣柜是推拉门，打开的时候会有滑轮滚过的响。怕这点动静会引起陆巳云的注意，她屏息凝神，推门的动作格外轻。
　　他这些年大部分时间待在京城，留在这边的衣服不多。横杆上挂着几件厚外套，剩下的夏装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摆在下面。

　　一个纸箱挤在角落，藏在衣服堆里格外突兀。

　　这应该就是江逸凡说的东西。

　　她瞄了眼外面，确认陆巳云没有过来的迹象，于是轻手轻脚地把箱子从衣柜角落里抱出来。
　　纸箱不大，两只手抱刚刚好。
　　辜莫卿把纸箱放在地上，自己也跟着坐下。

　　里面的东西，江逸凡说是陆巳云的秘密，这个说法就让她十分好奇。
　　陆巳云的秘密……会是什么呢……

　　怀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揭开纸箱面上的盖子。
　　看清里面的东西，她挂在唇边的笑容一僵。

　　首先入眼的，是一条粉色的围巾。
　　第一秒，她没想起来。但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些画面，回忆去潮水般席卷而来，渐渐把那些零散的画面拼凑在一起。
　　然后她就记起来了。

　　刚认识陆巳云的时候，她占着他的衣服，怕他受凉，于是把自己的围巾塞给他。后来几次，陆巳云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给她，久而久之她就把这事抛脑后了。
　　她没想到，这条遗忘的围巾居然被他保留了下来。

　　围巾上面，压着一个毛线编织的小猫挂件，白色的小猫，脖子上还套了根粉绳。
　　这是他们看完电影出来逛街时，她买的。原本是一对，一黑一白。那时图开心，想着逗逗他，于是把套粉色绳子的白猫送给了他，结果他真的挂上了自己的书包，哪怕少女感十足的挂件和他格格不入。

　　本来就是随手买的，她的那只早就不知道放哪去了。可是他这只，时隔多年，依旧保存的完好，连一点污渍都没有。

　　箱子里还有很多发光刺猬球。
　　辜莫卿随手拿起一个，捏了捏。里面的电池早就没电了，发不出五颜六色的光了。玩具外面是胶质的，六年过去，已经发黄做旧。
　　可他还是舍不得丢。

　　最后一件，是六年前，她在陶艺馆做的鱼缸猫猫杯，杯口边沿的小猫还是陆巳云给她捏的。
　　那时她匆忙出国，忽略了很多东西，这个杯子她也没想起来带走，最后留在了陶艺馆。
　　可是陆巳云把它取回来了。

　　她走后，他依然记得她的所有事情。
　　原来所谓的秘密，是关于她。

　　辜莫卿呆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眼眶不自觉泛红。
　　她安静地坐着，盯着那堆东西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多了道声音：“原来是来找这个。”

　　陆巳云过来了，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
　　辜莫卿红着眼，嘴张了张没说话。

　　他走过去，胳膊穿过她的腿弯里，把人公主抱抱起来，轻轻放到软和的床上。
　　“地上多冷啊，也不知道坐床上。”
　　他面容平静，话语也听不出波澜。

　　辜莫卿扯着他的袖子，“这些东西……”
　　她想问为什么要留着这些东西，但又觉得没必要，因为她知道答案的。

　　“江逸凡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他问。
　　“嗯，他说箱子是你的秘密。”
　　“这算什么秘密。”陆巳云理了理她垂在肩上的散发。
　　“喜欢你从来不是秘密啊。”

　　语气随意的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
　　辜莫卿觉得脸上热得慌。明明前一秒还在感动流涕，后一面就因为他的话觉得害羞了。
　　这人……她很喜欢。

　　陆巳云揉揉她的脑袋，跟搓丸子一样。辜莫卿被揉捏着，舒服得想眯眼。
　　“饭还没好，还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会儿？”
　　她眉眼弯弯：“我可以睡你的床吗？”
　　“当然可以。”
　　人都是她的，别说床了。

　　她立马蹬掉拖鞋，人趴在床上，还贴心地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那我眯一会儿，饭好了叫我。”
　　“好。”他捏了捏被角，俯身亲了下她的眼皮。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轻薄的窗帘透不进外面的光亮。
　　等陆巳云一离开房间，辜莫卿在床上翻了个身。
　　其实她已经不困了的，就是第一次有机会能躺他床上，还是想试试。
　　床单和被子带着洗衣液的清香，让人觉得干净舒服。她窝在被子里拱了拱身子，难得傍晚就赖起了床。

　　约莫半小时后，她听见外面有动静了，想着应该是饭做好了，没等陆巳云来喊，辜莫卿自己就先出去了。
　　正好赶上他摆上最后一盘菜，转过身来准备去叫醒她，就见她乖乖地倚在房门口。

　　“睡醒了？”他替她拉开凳子。
　　“其实没睡着。”辜莫卿走过去。

　　糖醋排骨，小炒肉，干锅藕丁，还有一碗玉米冬瓜汤。
　　色香味俱全，全是她爱吃的。
　　该说不说，在吃饭这件事上，陆巳云真的把她的胃拿捏的很准。

　　辜莫卿举起筷子，眼睛放光：“怎么做了这么多，吃不完呀。”
　　“没事，我明天中午热热还能吃。”他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碗里，“想让你多尝尝我的手艺。”
　　“这算什么，男朋友的考核吗？”她把排骨塞进嘴里，说话含糊不清。
　　“未来丈夫的考核。”他平静地说。

　　辜莫卿嘴里嚼着东西，掀眸瞪他。陆巳云笑笑，“以后要吃一辈子的，有什么不满的你得提出来。”
　　她把骨头吐出来，眼里含笑：“感觉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在京城那几天也吃过他做饭，但糖醋排骨还是回来后第一次。
　　国外那几年，她已经自己学会怎么做了，只是那边食材有限，她也不经常做饭，很多时候都在怀念他做的味道。

　　她说喜欢，陆巳云就一直把菜往她米饭上压，她的碗里都快被他堆成小山了。
　　这顿饭，辜莫卿把自己撑得不行。每次决定要放下筷子的时候，一抬眼看见陆巳云期待的眼神，又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还能再吃两口。
　　就这样，今晚饭量翻倍。

　　吃完饭，她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陆巳云洗完碗出来，她招招手把他喊过去。
　　“怎么了？”
　　辜莫卿略带惋惜：“刚刚剧团打电话了，让我明天过去一趟。”
　　他挑眉：“这么急？”

　　辜莫卿动了动，抱住他的腰：“嗯，剧团那边的领队家里有急事，得先回去一趟，让我过去顶一个星期。”
　　她尾音拖得老长了：“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宅家的，好可惜啊——”

　　说着话，陆巳云坐下，他俩换了个姿势，辜莫卿躺到他腿上。
　　吃的太撑，她的肚子鼓起来个圆。陆巳云隔着衣服捏了捏她的肚子，“想让我陪你去就直说。”
　　“可以吗？”她眨眨眼睛。
　　他笑。
　　“不行。”

　　“啊——怎么这样。”她撅起嘴，试图撒娇，“反正你这段时间也不忙工作。”

　　天冷了，她身上总穿毛绒绒的线衣，头发散着，在陆巳云眼里就跟只小猫似的。所以他总爱挠她下巴，就像撸猫一样。
　　现在也是，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暖意挠着她的下巴，温声解释：“最近要整理一些文件，过年前就得弄好。”
　　辜莫卿问：“很重要吗？”
　　他点头：“很重要。”

　　想着是他工作上的事，辜莫卿只能松口：“好吧——”
　　她的脑袋在他的腿上扭扭，明显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陆巳云捧着她的脸，俯身，在她唇瓣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那边结束了就早点回来。”
　　她弯眼咯咯笑，明知故问：“为什么？”
　　他顺着她往下说：“因为我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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