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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琅纠结
原来皇长子修琅已经及冠。按规矩该为他定亲了。召花玥来正是为了此事。
修琅及冠前一年,宫中就开始张罗此事,将京中家世显赫,才貌双全的适龄女子筛了个遍,从中着重选出了二十个,每个女子制成报名帖送进宫来请皇上皇后定夺。毕竟是第一次娶儿媳妇,总要慎重些。皇后是个女人,知道当娘的心思,就劝了皇上就将这些报名帖带到庄成宫与德妃一同斟选。
三人商量了半天,从二十个名门闺秀中又选出了十个,按规矩叫来了花玥这个内廷大总管,令他安排一下,择日带人去那十位小姐府中相看。
花玥接了圣旨,自去安排此事。皇子纳妃,自然有一套礼数。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还要急急赶去查阅典籍。
藏璧阁里的各种典籍浩如烟海,花玥埋首其中翻了个不亦乐乎。查完了纳妃的典籍,意犹未足,又在里面胡乱翻动。找到略有些兴趣的就捡起来细看,他这一看不打紧,竟然忘记了时间,连肚子饿都不记得了。
牛筋在外面等了很久,一直没见他出来,只得进来找,找了好一会,终于在一地书中找到了花玥,他头枕着一本书,怀里抱着一本书,整个身子都在书堆里,已经睡着了。
牛筋不敢打扰,只得出门去找了两个太监抬了一乘软榻进来。小心地将花玥移到榻上抬了出去。太监抬着花玥往榻上送时,花玥动了下身子,眼睛睁开了一半,却并不起身,嘀咕了一句又闭上了眼,接着继续他的清秋大梦去了。
众人无奈,只能抬着他送回住处。藏璧阁的管事自去收拾不提。
翌日花玥醒来立即开始着手修琅纳妃之事。按规矩他该带人去了皇上和皇后选出的十位小姐家中。花玥的处置却与常人有些不同,他先派了些人到那几位大人府邸周围,将几位小姐素日的人品性情,才学爱好,都打听个清楚。那官样文章,大多有假。凡举止乖张,性情暴虐,才疏学浅,事亲不孝,理事不明之类都撤了去。到最后仅剩下三位小姐。分别是理王爷的云郡主;龙腾阁大学士刘清的二小姐;庆安候秦容的六小姐。
定下这三位小姐后,花玥亲自带着人去三位小姐的府邸。
这三位小姐中,理亲王的云郡主是与花玥一起读书长大的。两人自上回花玥逃跑后就再未见过,算时间已经近一年了。云郡主见到花玥,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伴伴,你又长高了。”
花玥行礼:“郡主也越发美丽了。”左右望望未见霞郡主,道:“霞郡主呢?听说她病了,可好些了。”
云,霞两位郡主是双生姐妹,今年都已及笄。当初理亲王爷上报适婚女儿时,是两人一起报上的。可是到了皇子琅择妃时,却因为霞郡主忽然得了重病,才将她的名字撤下来了。不然按照人品家世,霞郡主也该是榜上有名。花玥因为跟二人一起长大,情义与他人不同,所以忍不住关心地问了一句。
云郡主道:“她好些了,只是还不能出门见人。其实她也一直挂念你呢。”
花玥从云郡主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慌乱,心里奇怪,脸上却没带出来,只是道:“既然这样,就请郡主入内吧。”立于花玥身后的女官一听,立即上前一步,恭立一旁等待郡主移步。待选皇子妃按规矩要由女官来验身。
云郡主脸色有些发白,用双手狠狠的绞动手中的丝帕,沉呤了一下,低声道:“伴伴,我有事想跟你说,你叫他们先出去一下好吗?”
花玥看出云郡主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点了点头,对属下道:“你们出去等会。”
“是!”众人遵命退下。
等众人退下,云郡主伸手道:“伴伴,坐下说话吧。”
花玥依言坐下,看着云郡主,要听她怎么说。
云郡主低了头却一言不发。花玥等了片刻,见她依然不动,只得道:“郡主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们一起长大,也算是同窗。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只要我帮得了,是当尽力。”
云郡主脸色红通通的若透出血来,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好在花玥耳力实力太好,竟然还是听见了。她说的竟是:“听说大皇子真正心爱的人是你,可有此事?”
花玥没想到云郡主竟问出这样一句话了,纵然平日伶牙俐齿无人能及,此时也语塞。云郡主听不到他回答,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只得又问了一句,这回声音略大了些,可那张羞极面孔,真的几乎贴在自己的衣服上。
花玥见她这样,知道她是用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想想云郡主性子向来稳重端庄,在读书时一直就像个大姐姐一样。此时开口问出这样的事,一来是两人一起长大毕竟情义不同;二来实是担心到了极致。想想也是,女孩儿若是嫁错了郎君,这一世的苦楚再难摆脱。他虽然十分不想回答这话,但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回道:“我不知大皇子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我这辈子要娶的一定是个妻子。别人就算有多少心思,也是无用。”
见云郡主还不抬头,他又加了一句:“当初大皇子被罚,为的是什么难道郡主不知?”
云郡主心里跳了两下,这才抬起头来:“我知道。”想来他还是会喜欢女人的。想到这里心里终究轻松了些。
花玥见她这样,心里有些替她难过,忍不住道:“你若不愿嫁他,我自当尽力。”
云郡主吓了一跳,看看花玥,轻摇臻首道:“谢谢你了,伴伴。这份心意我领了。只是嫁入皇家,是无数女子的期望。大皇子身份高贵,人又英俊非凡,京中女孩盼都盼不来的。再说,我爹娘也盼我能入选皇子妃,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难道你是为了不让他们失望才要嫁给华修琅的吗?”
“也是,也不是。身为女子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哪由得自己做主?大皇子好歹我们小时见过,还知道些底细,若是嫁一个自己根本没见过的人,那不是更加难说。”云郡主说着垂下眼来。
花玥再不多问,起身道:“那我出去叫女官进来了。”转身就出了房间叫了女官进来,他则在门外等着。不一会完了事,又有宫中画师给云郡主画了画像以便送呈御览。
花玥又去前面见了理王爷,理王爷摆下酒宴歌舞,一定留他饮宴。花玥难却盛情,只得吃了,席间理王爷再三敬酒,花玥实在却不过,只得喝了一些,他酒量不大,几巡下来,就有些不胜酒力,找了个借口出了酒席,喝了两杯酽茶感觉好了些,他讨厌那几个王府的下人贼眉鼠眼的只是偷看他,略施小计就先几人甩开。自己在王爷花园中信步游荡。
他在皇宫中都是想去哪就去哪随意惯了,何况只是一间小小王府?王府虽小,亭台楼阁却比皇宫生动了许多,花玥看着有趣,专挑那幽静之处行走。走着走着,一抬首,眼前是一个极小的庭院,垂花门上一块素匾,上书两字:“节苑”。朱门半掩,可见院内青竹依依,翠影生寒。
花玥觉得此处颇为幽静,就多看了两眼,转身想走。琴声叮咚却从虚掩的门中淌出。听到琴声,花玥收住了脚,重新回到门前,伸手推开门。门一开,雕窗启处,鹦鹉架下,绯衣少女正调琴自娱,红润的脸颊,若朝霞烂漫,生机盎然。
“霞郡主——”花玥真的怔了,这不是传说中病得很重的霞郡主吗?看那气色竟然比云郡主还好。
霞郡主也看到花玥,心里一慌,悠扬的琴音就乱了,只得弃了琴,起身道:“伴伴。怎么是你?”
原来修琅身为皇长子,母妃又是后宫除了皇后地位最尊的妃子。将来皇位大有希望。再加上修琅本人文武全才,气宇非凡,实在是天下人眼中的佳婿良配。所以理亲王早早就将一对双生女儿的名字报上,希望女儿能嫁入皇家,说不定将来还有母仪天下的命格。谁知皇子琅一再犯错,这皇储之位就有点说不清了。理亲王老奸巨滑,怕把两个女儿都赌到一人身上,万一有变措手不及。所以最后关头,称病将二女儿的名字撤了下来。其实霞郡主根本未病,只是被父亲藏在房中装病而已。但皇子琅自及冠后,皇帝好像对他颇为倚重,所以大女儿这边也不能轻慢。只盼她能成功嫁为皇家儿媳。
听霞郡主说完,花玥应了她不将此事外传,这才悄悄回了宴席,又吃了一回,这才告辞又去了其它两位皇子妃候选人府中。
皇上看过花玥的奏报,三位小姐都端庄秀美,春兰秋菊更占胜场。一时倒决定不下,就将修琅召了来,让他自己挑选。
修琅进宫,看过画像,再听了内侍细说了三位小姐的品行,果然满意,最后选定了云郡主。
花玥这趟差办得宫中上下都满意,皇宫上下才真服了花玥,果然是神物临凡,不论平日多么顽皮,真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一鸣惊人。
皇子妃人选即定,既行婚嫁“六礼“。皇后娘娘怕花玥年幼,担不起这样的婚嫁大典,要亲自张罗此事,只是她的身子渐渐沉重,精神越来越不济,加上女儿伤势未好,让她难免分心。花玥坚持担当所有事务,难为他小小年纪,竟然里里外外照顾的周周全全。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每个步骤都繁复无比,却不是一时能办完的。
花玥忙了一天回到自己的住处,见正对门的桌上放着一大堆的东西,吃的玩的,一应俱全。花玥呆了一下:“这些东西从哪来的?”
话音刚落,大皇子修琅含笑起身仰了上来:“伴伴,你终于回来了。”
花玥见是他,问道:“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
修琅道:“我知道你最近很累,特地搜罗了这些东西给你送来。”
花玥也不掩饰自己的疲态,重重坐下:“好累!”十五岁的孩子,却要天天学着像成人一样使用心机又怎会不累,更何况他所面对的人物,都是人精,尤其是承熙帝,那双眼睛像是能穿透他一样,他几乎是战战兢兢,生怕一点失误就会前功尽弃。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花玥在心里安慰着自己,问修琅:“上回求你的事怎样了?”
修琅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伴伴到底还小,在关键时候还是没有沉住气。可是——他情愿伴伴的掩饰功夫更高一些,就算是骗他,让他觉得伴伴对他多少有一丝真感情也是好的。
修琅无奈苦笑,这又怎么能怪伴伴?也许这就是他们欠伴伴的!当伴伴向他提出要求,要他帮忙去查那石碑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有些蹊跷。修琅不是个蠢人,身为大皇子,承熙帝一直着重栽培他,他的才智都堪称不凡,只是天性中好色的弱点让他屡屡犯错。所以当他查出写碑之人时,很快就将那人与伴伴联系到了一起。
当真相就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的时刻,修琅胆怯了,竟没有勇气去揭开那层薄雾。所以当花玥一再追他,只能违心道:“还没查出来!”
“没查出来?”花玥不置信地看着修琅。
修琅心虚地躲开他的目光。花玥瘪了瘪嘴,委屈地道:“你不帮我可以。可不该答应了又来骗我!”
修琅的心被这一句朴素的指责扎出血来。前一刻的伴伴,还透着成人的精明,此时又成了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事实上,十五岁的少年,本来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成熟和稚气,狡猾与单纯,总是在他们身上交替出现着,像迷一样。
花玥孩子气上来,跳起来推着修琅:“你滚,你滚。别再到我这里来,小心我这卑贱的宠物污了你大皇子的身份。”
修琅迷迷糊糊就被推出了房门,等到房门被重重关上时都没机会开口说一句辩解的话。
翌日修琅进宫来看望修霁和修珞,见到花玥时,发觉他两只眼睛都是肿的。花玥看到修琅,却是连招呼都不打,远远就跑了个没影。后来修琅打听到,那晚花玥独自哭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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