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还清

　　落成仪式顺利结束，大家都尽兴而归。

　　孟含清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大门口走去。

　　祁钰头一次出这样的远门，兴奋得不行，要不是孟含清拉着他，他都要像风筝一样飞出去了。

　　祁老夫人被碧云扶着，祁昀也守在一旁，时不时有人上前来礼貌的问候和攀谈。

　　这一段路也走得温馨热闹。

　　来到门口祁家的车前，司机陆诚迎着老夫人和祁钰先上车。

　　孟含清在一旁，刚要上车时，余光却瞥到对面的街角，有一道灰色的身影。

　　孟含清正眼去看，目光越过熙攘的人群，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是周岩白。

　　他站在墙体笼罩下来的阴影里，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此刻更显得阴沉。

　　不知道是不是离得远的缘故，孟含清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对他来说很陌生的情绪，他说不清，只是那眼神叫孟含清心悸。

　　孟含清刚想朝周岩白招手打个招呼，可手还没有抬起来，周岩白就已经径直转身拐进了街角，留给孟含清的背影显得有些僵硬和苍凉。

　　周岩白是怎么了？

　　“你认识？”一旁的祁昀突然开口问。

　　孟含清回神，有些发愣地点点头，他觉得周岩白刚刚那样子不对劲。

　　“是我的同班同学。”

　　祁昀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又去看了一眼周岩白离开的方向。

　　“含清，快上来呀。”车里的祁钰见孟含清迟迟不上车，开始催促起来。

　　孟含清便收回视线，弯身上了车。

　　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内，冯衍斜倚在座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车窗边缘。

　　他透过半开的车窗，注视着祁家的车缓缓驶离，车尾扬起的细尘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微光。

　　“少爷，他们走了。”南星趴在窗边，探着他的小脑袋瓜子。

　　冯衍眯了眯眼：“少爷我看到了。”

　　“那咱们也走吧。”

　　冯衍点点头。

　　南星就把头缩回来，冲冯家司机老寥一龇牙：“寥叔，咱走～”

　　老寥一踩油门，就往冯府方向驶去。

　　南星还宝贝似地拿着刚刚表演的节目清单，看了又看。

　　“这还留着做什么？”冯衍看了一眼南星手里的单子，问。

　　“留个纪念嘛，这可是少爷在京和大学的第一次表演呢，得好好收着。”

　　南星自打跟着冯衍之后，对冯衍生活中的点滴都格外注意，像是冯衍的迷弟一样，他的文章、作业、入学通知函、获得的奖状之类的，就连他这次朗诵的文稿都全被南星好好的收着。

　　用南星的话说就是，这些全是少爷点点滴滴走过来的足迹，好好收着等以后老了拿出来看看，也是很美好的事情。

　　冯衍有时候都在怀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南星，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浪漫主义，一点也不像他。

　　回到冯府的时候，冯衍一下车就看到玉声等在门外。

　　玉声看到下车的人是冯衍，眼中有一丝意外。

　　不过也很快敛去，依旧礼数周全地向冯衍行礼，嘴上也规矩地问候：“少爷回来了。”

　　冯衍不浓不淡地点点头，抬步往里走。

　　玉声则和南星跟在身后。

　　玉声问南星：“一切可还顺利？”

　　南星分享欲正浓，兴致冲冲地答：“顺利顺利！少爷表现得可好了！那掌声都可以把屋顶掀翻了。”

　　玉声笑着点头，又去看冯衍的背影，刚刚看冯衍脸色，怎么感觉好像不太高兴，他又问：“老爷呢，怎么不见回来？”

　　“老爷和几位老板吃晚饭去了，要晚点回。”

　　玉声了然。

　　“你瞧，这是表演单，少爷的节目就是这个。”南星展开手里的表演清单，指了指节目名。

　　玉声打眼一看，读了出来：“文脉新声。”

　　然后看了一眼节目名字之后跟着的一串表演人员名单。

　　当他看到一个名字的时候，眸光一颤。

　　南星不知所觉，依旧拿着节目单，笑嘻嘻的：“刚刚有好多报社记者在拍照呢，明天可能就要登报了。”

　　他想想自家少爷能登报就激动得不行。

　　玉声眉尾一挑，把这句话听进了心里。

　　正如南星所言，第二天的报纸版面上写着的都是关于文化楼落成仪式及表演的消息。

　　头版处刊登着剪彩仪式的巨幅照片，下方配着数张政商要员的现场照片，最引人注目的是并列刊登的两张照片：一张是祁昀，一张是冯耀。

　　作为文化楼的主要投资人，两人的照片下都配着醒目的标题——军界新星与商界巨擘共筑文化长城。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同样的版面，同样的位置，效果却天差地别，谁叫祁昀长得太好又太上镜，拿到报纸的人几乎第一眼都被祁昀吸引，从而忽略了冯耀。

　　之后几页都是关于文化楼落成表演的报道，还附上了许多现场照片。

　　虽都是黑白照片，可每张都能看出当时节目的精彩与热烈。

　　玉声拿着报纸慢慢看过去，最后视线落在了一张照片上。

　　那张照片上呈现的是采薇斋表演“文脉新声”时的场景，他的目光扫过照片上挺拔英俊的冯衍，而后落在了他身边那到清隽的身影上。

　　只这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便是他要找的人。

　　而他今日看这份报纸，就是为了找他——孟含清。

　　孟含清，这个名字，对于玉声来说并不陌生，相反的，他再熟悉不过。

　　因为这个名字，他在第一次见冯耀的时候就听他对着自己喊过，还有之后每次与冯耀的夜夜纠缠，他都能听到冯耀在意乱情迷时喊这个名字。

　　含清，孟含清……

　　他叫得那样贪婪，似带着得不到的不甘，又那样不堪。

　　这个名字便被玉声一声声带着喘息听了进去。

　　就算玉声再迟钝，也该明白过来，冯耀每日想要宣泄欲望的对象，不是他，而是这个名字的主人，孟含清。

　　其实他一开始进京就有所察觉的，冯管安排的精心调教，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让玉声模仿谁的影子。

　　只是玉声很好奇，到底是谁啊？能叫冯耀这样的人这样求而不得。

　　至少他想知道，他是做了谁的替身。

　　所以他便对这个名字留了心。

　　以至于他昨日在节目清单上随意打眼一瞧，便能明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

　　只是这个名字出现的情景叫玉声十分意外。

　　在表演清单上，和冯衍的名字写在一起。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冯衍的同班同学。

　　也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巧合而已？

　　为了验证他的猜想，玉声特意叫双喜去街上买了一份报纸回来。

　　此时此刻当他看到报纸上的照片时，他才百分百认定，这个人就是冯耀口中的孟含清。

　　原因无他……

　　玉声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过孟含清的图像，虽然黑白照片清晰度不高，可那模糊的大致轮廓，足以成为最有力的证据。

　　他们拥有着相似的面容。

　　难怪冯管家当初会选中他呢，还说他命好，说他长了个好模样。

　　“原来就是你……”

　　玉声忽然轻笑出声，眸中是明灭的复杂情绪。

　　他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很难言。

　　就像是解开了一个让他困惑了很久的但已知谜底的谜面。

　　不过他又有了另一个疑问，一个京和大学的学生而已，冯耀那种做派的人，怎么不敢碰呢？还能让冯管家不辞辛劳在他身上下这么多功夫。

　　这个孟含清难道有什么强硬背景吗？

　　玉声又仔细阅读起来，想在报道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他在另一页看到了孟含清和祁家人的合影。

　　画面定格在祁钰送花给孟含清的那一刻，祁老夫人和祁昀围在他的身边，每个人都在笑，虽是黑白画面，依旧无法掩盖当时的温馨美好。

　　底下还有一段报道：

　　祁家举家出席文华楼落成典礼，祁家三少爷祁钰病愈首度公开亮相，并为其夫人孟含清献花，夫妻二人伉俪情深，一家人其乐融融，羡煞旁人。

　　原来是祁家的三少夫人，难怪……

　　难怪叫冯耀望而却步了。

　　玉声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没想到这件事会是这样。

　　祁家的三少夫人，还真不是一般人敢去肖想和染指的。

　　啊对了，冯耀对孟含清的龌龊心思，孟含清他自己知道吗？冯衍知道吗？

　　记得之前第一次在长廊下和冯衍打的照面，冯衍打量他的眼神，回忆起来那其中确实带着点别有深意，难道……

　　玉声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敢往下想。

　　这些京城里的世家大族，表面上看个个都是金镶玉裹，可谁又能说得清，那些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里，究竟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又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这些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寻常而已，而他玉声，也不过是这桩淫靡情事中的替代品罢了。

　　玉声慢慢将报纸放下，缓缓舒了一口气。

　　不论怎么说，他总算是弄清楚了，他来到这里的因。

　　那果呢？他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不过也无所谓，当他决定跟着冯程进京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不得善终的准备。

　　不论他的下场如何，都没有关系，这段时间生活本来也不该属于他，苟活至今不过都是靠着心中的恨残喘着。

　　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一件事，让伤害过他的人，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