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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单
奥菲莉亚推开房门,看见靠墙站着的商钺和走廊尽头探头探脑的几个族人,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简单说道:“族长没什么事。”
商钺微微吐出口气,低声道:“那就好。”
说完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
商钺头也不回:“找恩秘算账。”
“停下,你不能去找恩秘。”奥菲莉亚抱着手,眸光淡淡,“这是老族长说的。”
脚步顿住:“为什么?”
奥菲莉亚显然是忍了又忍,但失败了:“找恩秘算账,然后呢?他不是没有原罪又容易冲动的瓦洛瑞姆,可以找到破绽死在你手里。他拥有「色欲」,只要你一天没有继承原罪,就不可能杀了他;就算你能杀他,恩秘氏族也会无穷无尽地找莫莱亚斯麻烦。”
“那我就杀了恩秘所有人。”商钺语气森然,即使在以性子温和与世无争著称的莫莱亚斯生活这么久,他本性里非人的妖异与嗜血在此时依然压抑不住地冒出头,让奥菲莉亚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商钺的时候。
那时她刚被族长初拥不久,整个莫莱亚斯都只有几个人,除了她之外三代就只有两个,分别叫凯兰和索林,她记下这些信息,就听族长介绍的话语一转,“但是还有一个人,他是我最早带回来的孩子......”
听到这里,奥菲莉亚还以为这人也是流着族长血的三代种,余光却瞥见莫莱亚斯城堡前的长荆木忽然荡下一条修长的腿,一道清亮的声音传出:“老头子,你又带回来一个人?”
“你是捡破烂的吗?”
奥菲莉亚的尖牙控制不住地呲出,刹那转红的瞳孔里倒映出枝叶交错间的人影。
“有意思。”
一道强悍的威压瞬间压上奥菲莉亚的脊背,她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狼狈地跪倒,不,是趴倒在地,冷汗战栗地流了满身,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还是人类。
如果不是老族长救场,那人一定会将她撕成碎片。
“商钺!我说过很多次,这样很不礼貌!”
“明明是她先对我不敬......”
“她比你弱小,又是刚刚经过初拥,不习惯也控制不住吸血鬼的能力,这是很正常的。
“好吧好吧,”奥菲莉亚身子虚软地从地上爬起来,汗涔涔的余光里出现一双长靴,“喂,你还是多练练,别哪天真死在我手里了。”
他强大到有几分天真的残忍。
都说二代种和其他血族不一样,因为二代往后的血族都由尊长代代初拥而来,大多保留几分人性,但二代不是,他们的力量来自于传说中的该隐,只有极愤怒、极狂傲、极恶毒、极痛苦的人类才能获得该隐的青睐,而在该隐降临之时,他们的人性早已磨灭。
尽管漫长的共处时间让奥菲莉亚偶尔会忘记这一点,但是有些时候,比如现在,她会想起来。
“也许吧,也许你能办到,也许你不能。上回你杀了瓦洛瑞姆亲王,你以为为什么能瓦洛瑞姆族能这么快消停?是老族长给你托底、帮你摆平的——他答应瓦洛瑞姆族的新族长,给他看了一眼预言书。”
商钺猝然一愣:“......我不知道。”
“是他不让我告诉你。”奥菲莉亚撇开脸,“打开预言书不是小事,老族长付出了一点代价,从那以后,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然也不至于被你砍一刀就受伤那么重——”
“奥菲莉亚。”房门再次推开,索林严肃地看向她,“你多言了。”
“殿下。”他朝商钺颔首。
“抱歉。”奥菲莉亚咬牙,“小殿下,你再不知道,也该知道了。”
“不要辜负族长好意,不要给莫莱亚斯带来麻烦了,算我求你。”
*
“难得见你来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虽说堕天使常居地狱,但地狱哪有人间有意思。琼作为这个观念的典型代表,更是在人间开了一座自己的小酒馆,专门接待黑暗生物。
今天他别有兴致,打扮成调酒师乐此不疲地挨个擦拭橡木酒杯,听见商钺心不甘情不愿的“别问”二字之后更是挑高半边眉毛:“......难道是在躲人?”
“躲什么躲?我要躲谁?谁有那资格?!”商钺一点就炸,桌面被他拍得重重一晃。
“诶,放过我这张桌子吧,本来桌腿就短一截。”琼找出一块废旧的布料团了团垫在桌脚,嘎吱摇晃的桌面这才平稳,“你不说我也知道,恩秘呗,最近你跑到议会单挑恩秘亲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连地狱里最笨的小恶魔都听说了。”
琼促狭道:“我还以为你会再接再厉把人杀掉,拿下个原罪和我当同僚,怎么突然泄气了?”
商钺吨吨吨灌了几口酒,琼的调酒手艺相当邪门,第一口相当难喝,回味却有几分滋味,勾着人一口一口继续喝下去:“莫莱亚斯的情况你也知道,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能打的,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莫莱亚斯是血族最好的预言家。和能够颠覆因果的“预言”血律相比,是他们几乎手无寸铁的战斗力。就算是始祖圭,单论武力的情况下随便一个四五代的战斗型血族都能打过他。
也不知道圭是不是提前预知了氏族的困境,在商钺刚刚成为血族时就将他带回莫莱亚斯。因此在很多人眼里,商钺是莫莱亚斯最好用的那把刀。
琼斜睨了商钺一眼,“这不是你的真话吧?”
商钺面无表情地把杯底磕在桌面上,“废话。我现在就想把维迩·恩秘宰了。”
“我不明白,”琼想到什么说什么,“现在血族二代种名义上有十四位,但是明确还在世的只不过十位,十位里又有三人身负重伤,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这种情况下,你一个几乎没有弱点的二代为什么还活得这么憋屈?莫莱亚斯有你的什么把柄吗?”
商钺幽幽道,“你这个背叛天国的堕天使是不会懂的.....”
琼呵笑,有意无意地随口道:“是,我不懂,但我也好奇,你误伤圭时,「色欲」真的没发作吗?”
“你说呢?如果真的发作了,老头就不是挨一剑那么简单了。”
“也是。”
恩秘亲王不能动,恩秘全族又在奥姆里德上蹿下跳地要重建销金窟,商钺眼不见心不烦,索性来人间找琼。
“我给你指条明路,这个消息我不轻易和别人说,”琼正经的时候很有他以前当天使的做派,尽管口中说的话并不如此,“地狱的看门犬有着原罪「暴食」,我给你带路,你直接去把它杀了,随便继承一个原罪回来,这样你和莫莱亚斯都不用忌讳恩秘了。”
“......”商钺真诚道:“我觉得直接杀了你更简单,不是么?”
原罪的继承并不像多数人想的那样,只能继承死去宿主的原罪;杀掉原宿主只是达到继承的门槛,七宗原罪之间能量流动、彼此互通,会给候选人量身匹配最适合的原罪,比如琼是杀了上一任「暴食」才获得「懒惰」。
两人同时哼声。
此时是深夜,也是小酒馆生意最好的时候,不大的空间里坐满了各色人形生物,黑暗种大多脾气不怎么样,偶尔被几个体型格外庞大的路过剐蹭,下一秒就能原地爆发一场舌战——打不起来,这可是懒惰领主的地盘,谁想不开在这打。
一个小魅魔尖叫:“你偷喝我的酒!!!”
“放屁!老子喝啥都不喝魅魔口水!你别想栽赃到老子头上骗酒钱!”头顶牛角的恶魔吼道。
“刚刚还是满的!!你经过就少了一半,不是你喝的还能是谁!”
“谁稀罕这一口酒!我要是偷喝一定往你的杯子里吐口水!”恶魔愤怒的鼻息喷到路过的堕天使,把后者臭得踉跄一跟头,身后折起的翅膀哗啦扫过桌面,魅魔猛扑过去抢救剩下的半杯酒,最后还是没逃过一滴不留的结局,但他“咦”了声:“这里......有个人类?”
喧闹的空气倏然一静。
周遭大笑的、畅饮的、怒骂的、甚至痛哭的动静在瞬间都按下一个暂停键,无数双妖邪的魅惑的丑陋的普通的眼睛直勾勾地转向了“人类”两个字的来源。
酒水淅淅沥沥地淋湿桌下一个惊恐畏缩的生物,她死死捂住嘴,身上滑稽的恶魔图纹被酒水晕染模糊,身上遮掩一般的恶魔气息逐渐变轻变淡,一股人类独有的肉香侵占了在场所有“人”的鼻腔。
不知道谁的肚子咕噜地叫响。
最近的魅魔率先伸出手——人类!落单的人类!
却“砰”地被尖角顶开:“滚!!”
人类尖叫地疯狂蹬腿爬开,却没躲过阴影里的触手蠕动着抓住她的脚腕,接触的地方张开一圈满是尖牙的口器,从中淌出拉丝的黏液:“......那我...先开动了......”
“啊——!!!”
有风声尖啸。
哧哧几声。
那可怕的触手怪物被削成几段砰砰砸落在地,凶手竟然是街边随处可见的杂草藤蔓。
此时它生机勃勃,精壮的表面遍布淡淡红光,红光最浓郁的地方是几个花苞,而身边奇形怪状的黑暗生物为之所慑,竟然齐齐后退了几步,不敢上前。
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问:“达西娅?你为什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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