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悲欢

　　岑滢本来也在考虑把小公寓卖了，换个更大的房子。
　　于是说：“我来买。”

　　庞焱把她的脸转过来，又气又笑地问：“你把我当什么？”

　　岑滢伸手合上庞焱说完“么”微张的唇，两指捏橡皮鸭一样捏了几个开合，笑吟吟说：“玩具熊。”

　　庞焱闭眼歪头叹了口气，咬着牙重复了一遍，抓住她的两只手把人按在了沙发上，扯开领口就往肉多的地方咬：
　　“玩具熊是吧？玩具会咬人你有没有听说过？”

　　岑滢踢着腿喊“救命”，被压住挣脱不开，只得求饶认错，被迫献上一吻以示割地赔款。

　　笑闹一阵，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庞焱去切了一盘橙子来，边吃边又讨论买房子的事。

　　“我之前在网上看过几处，都是私密性不错的小区。”
　　岑滢把手机上的照片扒拉着给庞焱看。

　　“太小了。”庞焱说。
　　“已经两房两厅了好吗？”
　　“连个婴儿房都没有，更别说还要客房、保姆房。”

　　“你想得这么远……”
　　岑滢咕叽完，鼻梁就被轻刮了一下，她抬头看着他有些茫然。

　　“你没想过吗？”庞焱两指托着一瓣橙子送到嘴边咀着，眼角带笑，偏头过来看她。
　　忽然目光顿了一下，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瞬间表情变成有些漠然，眼神中透出来淡淡一层雾似的凉。

　　岑滢转开目光，“嗯——”着。
　　她不敢想……
　　因为她已经知道，别人画饼是不能当真的。
　　公司里的饼不能当真，爱情里的饼更不能当真。

　　实话说“想过”吧，好像已经把这一辈子放在对方手上，任由取弃。
　　哪怕心里真这么想，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因为害怕，交出去的心，终有一天会变成刺回来的刃。

　　索我真心，嫌我情深。
　　她如履薄冰。

　　说“没想过”吧，又显得太狼心狗肺。

　　她把橙子皮放回盘子里，一声不吱地把那个“嗯”也吞了下去。

　　最后看中的是锦霖大道的一处房子，私密性好，房间也够多，美中不足就是价格里的零有点多。
　　“我抽时间先去看看房子。”岑滢说。

　　她没听到说话，抬头望他，发现庞焱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在看她。
　　见她抬头，他垂下眼睛，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

　　“你看好就买，钱我出，名字写你的。写我的名字，说不定就不能住了。”庞焱说得漫不经心，好像花的不是他的钱，好像说完这句话他们就该分道扬镳了。

　　情浓生疑，思深虑乱。
　　人有时候越在乎，越会把简单想得复杂。
　　岑滢明白。

　　她并非不相信这一刻的真情真意，她只是不敢相信时间。

　　她不想他们的关系因为猜疑变得复杂，应付彼此之外的世界已经够累了。
　　她已经免疫了苦情戏，只想从这段关系中汲取愉悦和能量，哪怕将来BE了，也是一段高质量的回忆。

　　“我出一半。”岑滢嘤嘤完，转头就拿两个拳头在庞焱胸前顺毛似地猫刨，趁他懵得一批，凑上去就是一个偷吻，再张着一双秋水眼软汪汪输送情绪价值。
　　暗自却为“一半”两个字的千斤重量咬牙。

　　庞焱动了一下唇，沉固的眸色倏然变成液态星辰，翘着嘴角把人往身前搂了搂，“要分得这么清吗？这是我买给你的。”

　　可能是娱乐圈的分分合合看得太多，岑滢下意识想，这是你不能给我未来的补偿吗？就像那些……
　　想着心就忍不住地酸，仿佛下一刻就是分离。

　　“当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腰上的手收紧，额头上有另一个人脸颊的温度。

　　岑滢喉咙忽然梗了一下，垂眸笑说：“那我更得出一半，这也是我给你的信物。”

　　“你可以送我点别的，比如，一个深吻。”庞焱也笑说。
　　岑滢在他唇上一抿。
　　“够深么？”
　　“不够。”

　　岑滢勾下他的脖颈，吮他的唇，吮一下，看一下他的眼睛。
　　好像一眼不看，那双眼睛就会消失似的。

　　庞焱边吻边劝：“你赚的钱就买买衣服好不好?”
　　“买房子是投资，以后房价涨了，我还赚一笔呢。”

　　庞焱气得叹气：“说不过你，我咬你！”
　　说着抱起身前的人就往卧室去休息。

　　“你打电话的时候说旧伤复发，哪儿啊？”岑滢吊着他的脖颈问。
　　“脚背那里，隐隐疼。明天要下雨了，比天气预报还准呢。”庞焱说。

　　对于庞先生的天气预报，岑滢举脚同意，因为她的右小腿也隐隐作疼。
　　“我的脚也骨折过，被车撞的……明天一定有雨。”
　　“怎么撞的？”

　　怎么撞的……那真是好久远的事……
　　她能说，他因为她骨折，她因为另一个男人骨折吗……

　　“我们是天气预报小组。”岑滢说。
　　*
　　话是说出去了。要拿出一半钱，岑滢能把头发愁白。

　　正好霍庆找他。
　　“合同到期了，你要不要续签？当然，新合同的待遇会比以前好很多。”霍庆说。

　　岑滢观察霍庆的脸色，老板近来很少出现雾霾天气，虽不是时时艳阳高照，也时有多云转晴的时候。
　　“老板对我，也比以前好很多……”岑滢不怕死地调侃。

　　“哼哼，我干嘛跟钱摇钱树发脾气。”霍庆还是一贯的阴阳怪气，不客气得好像摇钱树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曾经天天盼合同到期，现在真到期了，岑滢这个心情，还真是复杂。

　　“你现在剧本不愁投资，如果不想签人，可以和你签剧本。人都向往自由之身，我不强留。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遇到纠纷，有公司依靠，要比一个人好。”

　　岑滢明白霍庆的意思，他虽然是站在公司的角度，也是为她着想。
　　“我签剧本吧。”
　　岑滢考虑的是，自由之后时间更灵活，可以有更多时间陪庞焱。
　　签完之后，岑滢才反应过来，她竟下意识把庞焱放在了第一位。

　　和霍庆签了三个剧本，定金加积蓄，再卖了小公寓，总算凑齐房款。

　　庞焱去拍写真，拍完又是演出，又是进组，忙得见不着人，元旦春节只能隔空团圆。
　　岑滢办完两套房子的过户手续，又忙装修。
　　小公寓装修的经验帮上不少忙，梁子衿代言的木地板给了出厂价，省下不少钱。
　　购置完家具，又是采购植物，选窗帘，还好有王海珠帮忙。

　　这天，她正在店里选墙画，手机忽然收到一笔五万元的汇款进账，以为是哪个项目的额外奖金，看到汇款人的名字叫“张自珂”。
　　岑滢看着这个名字怔愣了好一会儿。

　　多少年过去，她早已忘了那年几乎让她堕入万劫不复的失败理财经历。
　　更没想到，会有人还一直记着要还她的钱。

　　张自珂的手机号码依然是空号状态。

　　五万块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这一刻，岑滢最想知道，那个曾经和她一样爱脸红的姑娘，她现在还好吗？
　　*
　　忙得昏天黑地，庞焱回来了。
　　“不是要拍到下个月吗？怎么回来了？”
　　“我请了两天假。”

　　庞焱累得懒得去看房子，岑滢便扒拉手机上的图片给他看。
　　庞焱只是说：“这是我想要的家的样子。”
　　“你觉得好就是好。”

　　他把她拉进怀里，四处摸摸。
　　“瘦了。”

　　岑滢自己浑然不觉，上秤一称，肉少了三斤。
　　装修你还我肉啊……

　　“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庞焱问。
　　“看房子？”
　　“今天你生日啊，自己都忘了？”
　　岑滢脑门被啄了一下，时间记忆大门顿开，还真是……

　　岑寿星幽幽叹：“生日代表又向衰老迈进了一步，说实话，我都不爱过了……”
　　“你的出生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不然我哪来的媳妇儿。”

　　虽然知道这个人嘴巴跟蜂蜜比齁人都不会输，岑滢还是默默受用了。

　　“看看生日礼物。”
　　庞焱掏出一个酒红丝绒小盒子。

　　岑滢呼吸一紧。
　　这这......不会是戒指吧……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想多了……
　　会是戒指吗……

　　岑滢接过盒子打开——
　　U盘？
　　果然想多了。

　　可是，U盘……
　　生日礼物？
　　U盘戒指？

　　庞焱接过去，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好像是什么神奇的宝贝。

　　岑滢一眼不眨看着他把U盘插到笔记本电脑上。
　　终于死心，真是想多了……
　　就见庞焱已经点开播放。

　　看着视频里自己和庞焱唇齿缠绵的画面，岑滢脸热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上次合作的民国剧补拍那六场戏的剪辑和花絮，整个人都呆怔住了。
　　配上了许茹芸的歌《突然想爱你》，还怪美的。

　　庞焱的手臂从后面环过来拥住她，下巴在她头顶轻轻摩着，微闭眼闻着她发梢未干的玫瑰护发素清香。
　　岑滢眼睛微微濡湿，转头仰面看身后的人。

　　目光交缠片刻，庞焱低头吻了下来。
　　雪松的气息笼罩着她的呼吸，手指从她的前颈滑进锁骨凹陷处。
　　空气像融化的枫糖浆黏得拉扯不开。

　　“母带都清理了，这是唯一副本。”他手指摩着她微烫的脸颊说。

　　一个小时后。
　　岑滢把U盘装进小盒要收起来，庞焱拿过去。
　　“给你变个魔术。”

　　盒子在他手里翻转了几下，又放回她手里。
　　“打开看看。”

　　什么鬼把戏……岑滢瞥他一眼。
　　还神神秘秘。

　　她打开盒子——
　　一对对戒。

　　这这……不会是对戒U盘吧？

　　“刚刚那个U盘呢？”岑滢甚感新奇。
　　庞焱打开盒底，U盘掉在她手心里——盒子是双面开口。

　　“戒指里面刻了我们名字的缩写字母，这是你的。”

　　这是，我的……
　　岑滢望着手心里的小圈圈，不看也知道内圈上那两个字母一定是“CY”。

　　她忽然很想半开玩笑说一句：“戒指是拿来交换的，我要你的那个。”
　　动了一下唇，终究还是忍下来。
　　因为知道，开口要的不算幸福。

　　他们，真会有交换戒指那一天吗?
　　岑滢又抱他，怕被看见她眼睛里的湿意。

　　庞焱帮她把戒指戴上中指，用力回拥。
　　“你三次元里的男主角只有我一个，这是证据。”

　　“我暂时不能戴在手上。”庞焱摩着她的背又说：“先当项链戴着，想你的时候，它就在心口。”

　　“链子我给你买。”岑滢说。
　　“好。”庞焱答应，“细一点就可以，不要拴狗的那种。”

　　岑滢“噗”笑得滑下去，又被某人抱起来。

　　第二天晚上，庞焱回剧组，给岑滢发来写真原片。
　　岑滢的心情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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