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

　　考场外，说是人山人海真是丝毫不夸张。

　　他们画室的人集体从大巴车上下来，画具前一晚就被码在画包里，现在都大包小包的背在背后，里面东西多还死沉，画包最大的那一格里甚至还放上了四开的大画板，因为跟背部就隔着一层薄布料，画板又比他们上半身还长出一点，这些学生一个个都跟背上绑了个铁板一样，根本弯不下腰，又累的一个个要死不活的样子。

　　“挺好挺好，我们画室的学生那都是要拿高分争状元的，腰得挺直了！”老林笑声豪放，手上动作更豪放，一下一下的拍着身边站着的樊林，拍的樊林感觉一口老血马上都要吐出来了。

　　集训过程中每天陪伴他们的都是那三位带课老师，老林平时都在带下一届待集训的学生，倒是在他们这出现的少。不过他每次出现都会带点慰问品，有时是奶茶有时是画室边上早餐店的包子，他一出现就会瞬间被他们画室的学生捕捉到身影藏都藏不住，一被抓住就会在三分钟内被顺藤摸瓜找到楼下停着的车，继而被搜刮出一切可食用物资。

　　王镜管这叫“爆装备”。樊林想了想，确实很形象，一边说着一边从老林的副驾里翻出了他点的餐。

　　“别拍了，他都快被你拍死了。”迟雨把樊林拽到身边，犹如虎口脱险的樊林沉默着把画包放下来，抱着写着自己名字的画包原地蹲下来回血。

　　“有这么夸张吗？该加强锻炼了你。”老林斜睨他一眼，没管他，接着跟围在周围的自家画室的学生们加油鼓气：“成败就看今天了，正常发挥就好！”

　　这头话还没说完，离他们不远的一队人马齐声大喊口号，具体喊的什么樊林没听清，但无非就是“加油”啊，“必胜”啊那一类的，加上他们那个画室的人头上都绑了根红丝带，看着跟起义似的，气势汹汹。

　　他回头看向老林：“我们有什么口号吗？”

　　老林支吾半天，回他一句：“要那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用，我们的实力我们自己清楚，分分钟吊打他们。”

　　……实际上就是没想过口号吧。

　　抬眼望去，四周一片全是人头，从考场的铁门往外两百米范围内全是跟他们一样背着大包小包的考生以及像老林一样扛着个印着自家画室logo的大旗的领队老师。

　　“嗯？”樊林看见两三个聚在一起的考生，吸引到他注意的是他们并没有背着沉重的画包，而是只在手上拎了一个盒子，里面是纸笔。

　　他身边的迟雨也注意到了，颠了颠身后的画包，看着那群人若有所思道：“是书法生吗？真好，不用背那么多画具。”

　　“是吧，明明都是美术类，我们这种绘画的就要大包小包背上全身家当，人家书法的拿个小盒子就好了。”樊林揉了揉被压疼的肩膀：“训练肯定也累，但至少人家考试的时候能免受肌肤之苦。”

　　考场还没开门，考场门口简直就是人挤人，大家都想尽快进到考场做准备，于是通通往前挤，尽可能挤到靠近门口的位置。樊林被挤得受不了，甚至想直接走到队伍最末去，事实上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刚艰难转身往后踏出一步就被迟雨揽着肩往侧前方走。

　　“那边人少，他们都想着去保安室那边开门的那头，这边明明也是前排人反而少，笨。”

　　“哦。”樊林反应了一下，确实是这样。考试是这边的一所中学学校，学校的大门是电动伸缩门，打开的时候会从左边慢慢往右边缩，现在大门左边人满为患，最右边的角落甚至没多少人。

　　迟雨带他去的方向有颗大树，那片角落正好还有阴影是个阴凉处，再看现在烈阳高照，他早就被晒得要受不了了。没等迟雨催促，他自己就自动加快了步子甚至反过来催迟雨快点。

　　直到好不容易负重等待到了开放考场，看着眼前排起的长队，樊林刚亮起来的眼神又按了下去。

　　这下可是连树荫都没有了。

　　“前面在排什么队啊……”他闷闷不乐地说，语气充满了不满。

　　“好像是信息采集，要填身份证号拍照扫脸什么的，应该是第一道防替考的措施。”王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侧，樊林扭头一看，两人正站在他们隔壁那条队排着呢，程小宇还对他眨了眨眼。

　　因为人多，刚刚还人满为患的人群就算放进来排队也是一排挨着一排，两排队伍之间并没有多大的空隙，四人也算是并肩缓慢前行了。

　　“替考啊……”迟雨想了想，“说起来，考试时候见到有情绪失控的一定要小心，万一哪个考生没发挥好知道自己考不上了自暴自弃想带走一个，小心着点别被人家撕了卷子。”

　　“真吓人……”樊林叹了口气。

　　队伍眼看越来越短，走完一道道流程终于进到了教学楼里面还要背着这么重的画包爬上五楼。樊林生无可恋地看着手上准考证上写着的考场信息吐了口气，迟雨觉得这口气把魂都给带出去了。

　　到了考场两人就分开了，樊林找到自己的座位放下包，一个个从里面掏出自己的画具：伸缩画架、画板、速写板、还有被紧密保护的笔盒。

　　笔盒里的炭笔全都提前削好了，毕竟在考场上削笔太浪费时间。但炭笔很容易断，一路颠簸如果不做点保护的话等到了考场一拿出来里面的芯早就断成渣了。

　　昨天晚上几个人围在一起削笔就开始犯愁，最后还是程小宇想到的办法：把纸巾叠起来叠成厚厚的一沓，垫在笔削尖了的那一头，相当于跟笔盒的塑料壁之间加了一层防震海绵。

　　樊林把笔盒拿出来一看，笔都还好好的，顶多有几根断了个尖尖，反倒是那张纸巾已经被戳的全是黑点点。

　　眼看着考场人越来越多，直到坐满这间教室，有些人拿出速写板用自己带来的纸在画画做热手练习，也有部分像樊林一样，不停深呼吸调整状态。

　　“艺术生的大高考啊……”樊林默默心想，脑海里迅速闪过昨晚到今早，到他进考场前，不论是当面表述还是通过手机传达的所有人对他的加油鼓劲和祝福。又一次深呼吸，樊林定了定心：“嗯，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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