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人录

　　这是水云笙被抓到古榕道地牢里的第一天。头昏脑胀的水云笙迷迷糊糊地从麦秆堆上坐起来。
　　“那女孩醒了。”一位老人开口说道。
　　“是被抓来的新人吗？可惜了啊，看着年纪还很小……”一位老妇人怜悯地说，“他们上次也带来了一个比这个还小的小孩，没两天，就再也见不到了。”这里的每个人意志消沉，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谁也不知明日在何方。
　　在水云笙身边，一个左手腕戴着一根红绳的女孩在不断哭泣。女孩的年纪与水云笙相仿。
　　水云笙双腿打颤，她感到哀伤，她不知道养育她的父亲为何要打晕她，她的父亲变化无常，她的父亲经常打骂她，但她的父亲说他一直爱着她。水云笙相信了他，可父亲却抛弃了她。
　　“这是哪里？”水云笙沙哑地开口问。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哪。”身旁的女孩开口道。
　　那老妇人望着脸蛋精致而稚嫩的水云笙，问道：“小姑娘，你是反抗过吗？你脸上、双手都有伤。”水云笙点点头。
　　“你真的很勇敢。”老妇人夸赞道。水云笙没有回答她，那不是什么勇敢，是那位父亲不断殴打她，又为她擦药，再殴打她，再为她疗伤的结果。
　　这里的牢笼没有窗户，没有人知道现在是白昼还是黑夜。一个长相俊美凌冽的男人偶尔会来到这里观察他们，男人拥有倨傲而阴邪的笑容。他傲视着水云笙：“你确实长得标致。”水云笙仰视着他却没有理会他。男人继续说：“但是你现在太肮脏了，我不喜欢。”说罢他离开了。
　　一个面无表情，半边身子是铁铜色的人每日会来这里为他们送饭。这儿的人通过送饭人的到来判断现在是什么时辰。
　　同她关在一起的女孩总是蜷缩在角落里，除非她很饿，否则她不会触碰一点儿食物。她每日都在叨叨：“我要逃出去，我要逃出去，我不想在这里，我要逃出去……”
　　“我们……没有力量，祥悦。”被关押在隔壁牢笼里的男子回应小女孩，“我们不会控火，我们没有任何力量，我们连牢笼都突破不了。”
　　“难道我们就要在这儿等死吗！”祥悦激动又委屈地大喊，“他们凭什么抓我们！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你又为什么一直啃食那嗟来之食！”祥悦瞪着水云笙。
　　“我饿……”水云笙淡然回答道，“不吃东西会饿死的。”
　　“如果我有能力，如果我有能力……”说着，祥悦流下眼泪。
　　“你……为什么想逃出去？”水云笙不解地问。
　　祥悦对水云笙的质问感到不可置信：“这里是牢笼！这里的每个人都想逃出去的！你难道不想吗？你真是怪人。”水云笙没有说话。祥悦继续诉说：“家里有兄弟姐妹与父母，家外有邻居街坊，每个人都对我很好。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一定很着急，特别是妈妈，要比一般人要敏感，如果我不见了，她会在脑子里不断臆想各种各样的情况，然后把自己吓晕。哥哥姐姐们还在上学呢，我不喜欢读书，但是我发誓我出去之后一定会好好跟他们读书，不再逃课了。”说着说着，祥悦哭了起来。
　　水云笙不知道祥悦所说的母亲，兄弟姐妹，读书是什么东西，但她见到眼前的女孩哭得伤心，她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并安慰道：“别哭了。”
　　祥悦愣了愣，她抬起头便问：“那你呢？你不想从这里逃出去吗？”
　　“想吧……”水云笙一边回答一边玩弄着地上的麦秆。玩着玩着，自己被那弯折的麦秆给逗笑了，祥悦看着水云笙不争气的模样就觉得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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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你在牢笼里会如此兴奋。”仙童每隔几日便来探望水云笙，水云笙从来不理会他。日子久了，她跟牢笼里的人玩开了，她会安静专注地倾听别人的聊天，她会询问大家自己不懂的东西。水云笙这种纯真的开朗使牢笼变得不再可怕。
　　牢中的人渐渐意识到水云笙不经常与人接触，那个称自己是她的父亲的男人不让她与人接触，这个男人养育了她。地牢里的人觉得她可怜，他们会将自己的故事分享给水云笙，小到夫妻吵架，同学玩闹，各种八卦，大到社稷历史，历代国君。
　　然而没过多久，仙童来抓人了。那位可怜的老妇人被带走了。牢笼再次陷入死寂。
　　“她要被带到哪里去？”水云笙问祥悦。
　　“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祥悦全身在打颤，“但是我可以肯定她不会去到外面，也不会再回来了。”水云笙注视着祥悦，水云笙伸出手抚摸祥悦的脸颊。水云笙手中的灵气逐渐让祥悦冷静下来。祥悦不可思议地望着水云笙：“你好温暖啊。”
　　温暖？这时水云笙伸出另一只手，在手上变出了一团小火。微亮又柔美的火焰在祥悦眼前晃动，祥悦惊讶道：“水云笙？你会控火？你怎么会控火？”
　　“我们有希望了！”祥悦立刻爬到牢笼的栅栏前，对牢笼里的人说，“各位我们有希望了！水云笙被关在这里！看来那些坏人并不知道水云笙会控火！我们可以逃出去了！水云笙，请帮帮我们，等离开这里以后你就可以看到我们所说的一切东西了，你不是说自己也想去看看吗！”闻言，水云笙点点头，牢笼里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等等！水云笙，你先将火收起来！不要让他们知道你会控火！”一位大叔提醒道，“我们得安排逃生策略！”在接下来的七天，每个人都像往日一样沉寂，实际上牢笼里的十个人已经开始制定逃跑计划了。
　　七日后的深夜，大叔通过长期的观察，断定仙童和送饭人深夜不会来地牢。水云笙按照计划，在牢笼的旮旯用火灼烧牢笼的铁栅栏，看着栅栏一点点被融化。牢笼里的人注视着水云笙手中的火焰散发出来的火光，那是他们希望的花火，他们在期待柳暗花明，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当时的水云笙的控火术不娴熟也不强。第一天，铁栅栏没有被烧断，祥悦和水云笙连忙用麦秆将那烧灼的铁栏掩盖起来。所有人都假装着往日的模样，仙童与送饭人没有发现牢笼的异样。
　　第二日，水云笙再次灼烧铁栏，但依旧一筹莫展。“不要急，云笙，慢慢来。”对面牢笼里的大叔安慰道。水云笙想了想，她毅然利用石墙凸出来的锋利石子刮破自己的手臂，祥悦被她的行为吓着了，连忙跑前来：“云笙！你干嘛呀！血流出来了！我帮你止血！”
　　“不要靠近我。”水云笙说着，将自己的血滴在了铁栏上，铁栏居然被腐蚀了！众人再次震惊不已。
　　“云笙，你到底是……”祥悦诧异地打量着水云笙。
　　“凤凰……”有人突然开口说道，“云笙，你是凤凰，对不对？但是为什么凤凰的血液可以腐蚀铁块？”
　　什么是凤凰？
　　水云笙想着，她没有回应他们，她默默地执行自己的任务，铁栏很快就断了。水云笙和祥悦成功逃出牢笼。
　　水云笙又用同样的方法将所有牢笼的铁栏腐蚀掉。祥悦盯着这些折断的铁栏说道：“这些铁栏可以当防身武器！”闻言，大叔将被腐蚀的铁栏拗断成三截，人手一根铁棍。
　　众人整装待发，大叔带头走在最前头，水云笙和祥悦紧随其后。牢笼的门没有锁，大叔缓缓推开铁门。大家屏气凝神地注视着被推开的铁门。
　　然而铁门之外的场面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幽暗的密室内守着一大群铁皮人偶。这些铁皮人偶感应到铁门被打开了，纷纷停下来，转身面对铁门前的十个人。
　　“怎，怎么办啊……”祥悦害怕地问，众人莫衷一是。水云笙打量着铁皮人偶，在众人还在争论之时，她越过大叔飞上空中，她再次划开自己的伤口，缓缓流淌出的鲜血滴在了铁皮人偶的外壳上，铁皮人偶果然也被腐蚀了。
　　见状，祥悦咬牙切齿，她鼓起勇气大喊道：“我们一定可以的！”说罢，她冲了出去，跟铁皮人偶打起来。铁皮人偶手上也是拿着武器的。祥悦的力气不敌铁皮人偶的力气，很快被打的东倒西歪。
　　其他八人见到水云笙和祥悦两人奋不顾身的模样，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上前去与铁皮人偶厮杀。
　　水云笙迅速来到祥悦身边，她用手的火焰灼烧铁皮人偶，铁皮人偶的外壳渐渐被烧焦。祥悦重新从地面上站起来，她呐喊着，再次挥动铁棍，直接戳穿了铁皮人偶的身躯。
　　“云笙！我们成功了！”祥悦气喘吁吁却激动万分。
　　然而两人身前的铁皮人偶猝不及防地发生了爆炸，水云笙、祥悦以及在她们周围的人都被爆炸所波及，灼热的碎片要么烧伤了，要么刮伤了他们的皮肤。受伤倒地的人们苦不堪言。从小生长在一个幸福家庭里的祥悦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她双手与脸颊都是伤，烟灰、碎片与火焰毁掉了女孩娇嫩而白皙的脸颊，痛楚使她忍不住掉出眼泪，她在小声抽噎。
　　水云笙望着满目疮痍的密室，当人们意识到铁皮人偶会爆炸后，人们不再拥有激昂的斗志，他们被铁皮人偶压倒在地，他们也在绝望地哭泣。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的。
　　水云笙突然对众人喊道：“祥悦，各位你们先回铁门后面！”
　　“我可以继续战斗啊！”祥悦歇斯底里地呐喊着，她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水云笙来到祥悦身前抱住了她安慰道：“我们都会没事的。”水云笙身上的灵气在恢复着祥悦的体力，也抚慰了她冲动的心灵。
　　祥悦逐渐冷静下来：“可是我们回去做什么？”
　　水云笙回答道：“我会用火灼烧它们。”
　　“云笙……你是想将这些破铜烂铁集中在一起，然后灼烧它们吗？只要其中一个机器爆炸，那么爆炸就有可能摧毁其他机器！”一名男子猜测道。水云笙点点头。
　　祥悦担忧地问：“那云笙怎么办……”众人陷入了沉默。
　　“我会将她保护好的。”大叔自告奋勇地走到众人面前，“我应该是这里年纪最大的！阅历比你们丰富，我出去也没什么可以期盼的，我会护着水云笙，她不会有事的。”闻言，其余的人面面相觑，为了逃离地牢，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大叔……水云笙……拜托你了……”祥悦抽噎着。
　　“快走吧。”大叔笑着催促着大家。其余八人挣脱铁皮人偶的追捕重新回到铁门后，他们关上铁门，他们静默又凝重地静候门外的消息。
　　水云笙和大叔一同将铁皮人偶聚集到一起。水云笙开始全神贯注地凝聚手中的火焰，大叔用自己魁梧的身躯将水云笙保护起来。两人停在空中，他们的身下是想要朝他们发起进攻的铁皮人偶，他们不能离开这里，他们的离开会导致铁皮人偶散乱。
　　水云笙将凝聚的纯质火焰喷向地上的铁皮人偶。铁皮人偶在烈火中相互碰撞，金属间的摩擦加重了铁皮人偶的灼烧。
　　大叔抱着水云笙，水云笙将流血的手缩到胸前。
　　“你不用害怕血滴在我的衣服上。”大叔温柔地说，“这没什么。”水云笙没有说话，大叔继续诉说着：“云笙啊，这一辈能见到尊贵的凤凰，能与凤凰并肩作战，我已知足了。你是凤凰，对吗？”
　　“我不知道凤凰是什么。”水云笙沙哑地说。
　　“凤凰是能让百姓安乐，让天下太平的祥瑞。”大叔回答道。大叔话音刚落，密室便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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