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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牌
斩风云差点一口气撅过去,同他正色道,“什么傻子,我这叫准备充分,心思缜密!”
说罢,不再浪费时间跟月肃扯皮,提上口气直奔他俩差点追丢的目标。
等二人追到邹二公子,首先碰到的不是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苦情戏码,而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斩风云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是那个在盛老爷身边哭哭啼啼、在宴席上唯唯诺诺不懂反抗的小寅奴,打了一身正气、公然挑衅权贵的邹二一巴掌。
许是手里举着的这把火炬太过瞩目,几乎是二人一到这,邹二就发现了他们,大声喝道:“何人在此?!”
斩风云笑嘻嘻的举着火炬,站在一个离他们不远也不近的位置,道:“我们可不是坏人,只是有点事儿想要问下这位寅奴小公子。”
寅奴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手背往嘴角一擦,嗤道:“公子不敢当,有什么话直接问。”
看此人这副行径,斩风云着实是震惊了一下,这哪里还像是什么误入人城的白鹤,说是只斗性顽强的咬鸡倒还可信些。
他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前不久在下身旁这位朋友遇到四个黑衣人刺杀,而他们身上的布料皆由染料‘衷情’所制,在下便查到了盛老爷那里,不知……”
寅奴又朝地上啐了一口,淡声道:“哦,是奴让盛老爷派人去的。”
斩风云、月肃:“……”
邹二一脸震惊道:“寅奴,你为何要找人伤害这位公子的朋友?”
寅奴冷笑道:“呵,奴要杀的可不是斩堂主身旁这位,而是那个名叫肆的小子。”
邹二怒道:“糊涂啊你,不管是谁,都不能如此行事!”
于此同时,斩风云却道:“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干我们这行的对人的骨相再敏感不过,”说罢,寅奴又转头跟邹二道,“对了,二公子,你面前这位可是世间最最最公正无私的一言堂堂主斩风云,刚正不阿的二公子何不现在就向斩堂主检举你父亲和那些大人们的所作所为,以显大公无私、利国为民的君子胸襟!”
看邹二一副迟疑不决的模样,寅奴满脸讽刺之色,心道果真也是个道貌岸然的货色。
他正这么想着,邹二蓦地出声道:“寅奴,你是不是认错了人啊?斩堂主可是位铁骨铮铮的大男人,这分明是个弱女子!”
寅奴:“……”
月肃:“……”
一身浓妆艳抹、花里胡哨的“云娘”装扮的斩风云:“……”
斩风云一时竟不知该为自己乔装的成功感到骄傲,还是该为当下这现状感到尴尬。
虽说如今斩风云这副打扮,确实有失铁骨铮铮一言堂堂主的男子气概,但他不想放过邹二这里的关键信息,沉着嗓子咳了一声,道:“这是办案所需,迫不得已而为罢了,不知邹二公子是要检举什么?”
邹二脸上浮现数种古怪的表情,最后还是信了他,正色道:“斩堂主,我要检举家父以及今夜在座的所有宾客、包括翼王殿下,盛老爷,沁泽数名雕刻师傅,他们买卖人子、辱民取乐、贪污狼藉,此等贪墨簠簋之风,当衽扱囊括,还世间清明!”
听邹二说完,月肃默默传音给斩风云,道:“邹二公子才学真好,虽然不大听得懂后面几个词。”
斩风云以前也是个读书就犯头痛的朽木脑袋,捏了捏太阳穴,道:“本堂主大致明白邹二公子的意思了,只是不知邹二公子有何铁证,若只是口述,那些人不会轻易伏法。”
邹二当即道:“当然有,诸位请跟我来!”
“慢着,”寅奴又用手蹭了蹭嘴角,道,“奴就不去耽误诸位大人办案子了,就此别过吧。”
邹二疑惑道:“你要自己出去?我家府邸的院子没府里人带会迷路的。”
寅奴淡声道:“二公子说笑了,寅奴的身份哪能去得外面,当然是回去伺候老爷们了。”
邹二阻止道:“不可!”
斩风云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不是,这都绕了一大圈子跑出来,你又往火坑里跳是怎么回事?”
这时,月肃蓦地出声问道:“你生病了吗?你好像很热。”
因夜里的光线原因,众人这才注意到寅奴浑身上下几乎是烧的通红,汗水从皮肤里溢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寅奴避开众人投来的视线,嗤笑一声,道:“不若奴再替二公子补充一点吧,邹老爷作为药阁的阁主,可不单单只卖些治病的丹药,那些折磨人的药物只多不少。二公子,你可知奴为何要杀那个叫肆的小子。”
邹二问他道:“为何?”
寅奴忽而捧腹大笑起来,道:“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可知现如今他拥有的一切本该都是我的,那来路不明的玩意儿占了奴的位置,将奴推入火坑,难道奴就不该杀了那人以泻心头之愤!你们若要清算这一切,那小子可千万不要放过了!”
“!!!”
……
午时,湡溪院内。
阴影之下,斩风云看不清宁初的神情,他只知道对方在世间找了某个人许久,可能是某位好友的转世,也可能是受谁人之托帮什么忙。现下突然发现这人找错了,还不知心底怎么个滋味呢。
再看另一边,那个叫安肆的小孩也是奇怪的很,面上没有半点心虚和不安,仿佛刚才听到的事与他半点关系都无,现下只一直盯着宁子潇,看不出在想什么。
宁初沉默半晌,道:“如此看来,韶华城所在之处恰好在这位翼王殿下的封地上,这些也不是巧合,而是他们在很久之前就开始谋划的事,每一位在任的翼王,都是知情者。”
斩风云点了点头,道:“没错,韶华城在翼王的封地颇为隐蔽,常人极少到那边来往,不知你们可听说过韶华城那‘三怪’。”
月肃道:“怪俗,怪店,怪人。”
斩风云道:“爷有幸认识几位揽霞间的绣娘,闲聊时她们同爷说过一种奇特的布料,那种布料寻常时候同普通料子无二,但若是再叠上一层特制的料子,便可透视到那布料之下……咳咳,常用作夫妻间的一些小情趣。”
月肃皱眉道:“好复杂。”
斩风云塞完手里最后一口馒头,舔了舔手指道:“这有什么复杂的,你就把韶华城看做一个做买卖的窑子,进城的都是群嫖客,翼王那些人就是老鸨,够明白了吗?”
说到这里,斩风云猛得卡住话头,他忽然想起在座的还有一位极有可能就是宁初从韶华城里带出来的。
斩风云缓慢的抬起头往少年那看去。
对面的座位上,安肆单手托着半边脸,就那么笑眯眯的回看着他。
这人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宁初,但不知什么时候将手肘撑在了桌上,遮住了靠宁初的那半边脸。此时,安肆正微微抬头,若有若无的笑看着斩风云,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让人后背发毛。
宁初见斩风云突然顿住,道:“怎么了?”
沉默半晌,斩风云往杯里续了一杯茶,借此压下心底莫名蔓延的寒意,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就……可能,大概,或许找错了人。”
宁初微偏着头,道:“找错人?谁,安肆么。”
听此回答,斩风云表面一言难尽,内心一阵抓狂。这不明摆着么,那个叫寅奴的少年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他这好友的榆木脑袋怎么比那邹二公子的还正宗,半点不往这边想!
“不会的。”
半晌,宁初十分笃定的回答道:“找没找对人,我还能不知道么。”
斩风云:“……”这还真不一定。
这时,被他们讨论的正主忽然起身。
宁初仰头道:“怎么了?”
只见安肆伸手过来将他那杯茶移了过去,笑了笑,道:“算算时间,你的药差不多快好了,我去看看。你少喝点茶,免得解了药性。”
宁初适才想起自己还是个病人,那药估计是谭婉姑娘施针前吩咐下去让熬的,不知期间如何周转,熬药的事到了安肆这儿,倒叫他心底有些过意不去。
刚想道一声谢,又听安肆说:“只是教我熬药的那大夫说,喝这药需得吃点什么垫垫肚子,我原本是准备了碗土豆粥的,可……”
说到这,安肆很轻的叹了口气,视线无意往斩风云那边瞥了一眼,又很快的收回去,道:“没事,我再去厨房看看好了。对了,月肃脸上的那个,嗯……印子得擦擦吧?我顺便再拿条湿毛巾过来。”
宁初忙跟他道:“辛苦了。”
少年笑着回头朝他挥了挥手,消失在院门的拐角处。
屋内,斩风云在椅子上挪了挪,总觉得哪儿不得劲,刚想到什么,就见旁边的好友笑里藏刀,道:“所以你之后又带着月肃去了什么地方,落这么个红印。”
“?!”
这事儿不是绕过去了吗!
几乎是瞬间,积累了多年办案经历的斩风云就觉出哪不对劲了,敢情安肆那小子把事儿搁话里头阴他呢!
斩风云赶忙摆手道:“不是,爷能带月肃去什么地方啊?后面就邹二公子带我们去看了些他找到的证据,那红印分明就是月肃为了拦下寅奴,一个手刀把人劈晕了,不小心蹭的好吧!”
听罢,宁初还是一脸怀疑的看着他,斩风云抬手指向月肃,愤愤道:“看他!月肃自己的话,你总信吧。”
也不是说不信斩风云,只是这人行事一贯不怎靠谱,类似于放爆竹、斗蛐蛐等事儿在他那有时比什么正事都重要。以至今日,宁初都觉得一言堂能走到现在真是个顶天大的奇闻。
月肃没有说话为斩风云作证,只从怀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木牌。
宁初道:“这是何物?”
月肃将木牌正面朝上,推过来,其周边刻着些许简易的花纹,最上方有个孔,一条红线从中穿过,像是某个人挂在脖子上不小心掉下来的什么坠子。
而最中间的位置,用朱砂寥寥描着两个字——“鹿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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