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长安

　　店面装修几乎完工，这几日，陆陆续续到了订制的食案，椅子和椅子上铺着毯子。

　　唐朝人民受宗教文化影响深远，毯子上的纹饰图样丰富，有代表权贵的雪山狮子、有作为权杖和身份象征的老虎、有象征圣洁高贵的莲花、还有寓意吉祥美满的宝相花。

　　墙壁隔板上也放上了花草，瘦劲的松树、笔直的竹子、散着芳香的花卉之类；从西市上淘来的小物件，姜南最中意的唐装仕女的摆件，婀娜多姿、秀逸韵致的舞姿将大唐盛世的传统文化形象完美地呈现在舞台上。

　　厨房的锅碗瓢盆，厅堂所用成套的茶盏。有通透白净手绘竹子的、泼墨山水画的。还有一款自然烧制的窑变釉，内里是自然结晶淡绿色釉底，外面是自然烧制出来的釉面画，状若林海雪原。一组四只，合在一起怎么也看不出来是一套，单拿出来个顶个都是美的不可方物。

　　瓷器商人本是顶喜欢这套的，现下却将这套摆在货架边角位置，原是被人挑剔说怎么看都不适合做成一套待人接客的茶盏。被姜南一眼相中，只夸英雄所见略同，见姜南订了好些，直拍胸脯说要给她送货上门。

　　瓷器商人将店给家中娘子照看，用麻绳一摞摞捆好搬到驴车上。姜南跟他说了地址，也坐上驴车，瓷器商人是个爽利善侃的性子，天南海北都能说上一点，只是说的姜南脑袋都晕了，要不怎么将这瓷器生意做的如此红火。

　　原来，敞篷车也是会晕车的。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又帮姜南搬捆好一摞摞的茶盏碗具进铺子里。姜南晃了晃被瓷器商人聊晕了的脑袋，跟他道了谢。

　　看着各中锅碗瓢盆、大大小小的杯盘勺筷。烤的蒸的大锅小灶也都齐备了，只等人员到齐，便可以开张了。

　　可这时，任擎雯却面露难色，“只一家分店，忙一些，或可还能兼顾，只是再来一家店要照看，即使儿有分身怕也是不成了。”

　　姜南点头，也明白任擎雯分身乏术的无奈。

　　幸而任擎雯家里是做买卖的，从小也耳濡目染，来到长安城两个分店也买了不少的奴仆，有了熟识的奴隶商人，便托奴隶商人采买靠谱的人。

　　善和堂有祖母坐镇，周欣也能独当一面，加上还有桃花做帮手，一般出不了大乱子。

　　根据酒肆的体量，新店铺配一个管事，三个跑堂，一主两辅三个庖厨，也就差不多了。原本是要不了这么多人的，但总不能让人家总上班，跑堂和庖厨便多安排一个，这样就算出现告假的，管事有事，自己也能顶上来，也能忙的开。

　　桃花却有自己的小主意。

　　桃花平日只要闲暇得空，总是跟在姜南身边。虽然次于周欣来善和堂的时间，但要真真切切来算，她跟着姜南的时间一点也不比周欣短。

　　小姑娘喜欢医术，也是个聪明机灵的。姜南本想着她能踏踏实实在善和堂跟着祖母和周欣学医术，没成想桃花却说：“儿想跟着小娘子。”

　　考虑到桃花对医术的领悟速度，姜南便劝她：“你多学些坐堂看诊的本是，兴许日后也能当个开堂坐诊的郎中呢。”

　　桃花摇头，“《千金翼方》中也说，凡欲治疗，先以食疗，食疗不愈，后乃用药尔，跟着小娘子去铺子，也不算荒废了这身本事。”

　　姜南有些感动，感动这份无论去往何处，都义无反顾，“那便跟着我吧，保管不叫你荒废了所学的医术。”

　　于是任擎雯除了给新铺子配置七人除外，又找了一个能识文断字看着机灵的，在善和堂帮忙。

　　目前这些人都安置在新铺子后面的屋舍内，五间正屋，东西厢房，后院不大，正屋空了一间给姜南有不便时留宿，其余已经住得满满当当。

　　这些人跟着姜南和任擎雯在新铺子里受训，姜南负责堂前礼仪，任擎雯则领着庖厨在后厨。

　　堂前礼仪中鸣堂叫菜有很多讲究和学问，姜南也只在书里寻摸一二，好在找的都是能做事的人，姜南教了几遍，都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了。

　　《都门纪略》中有述：“走堂，市井茶馆酒肆，俗尚年轻，向客旁立，报菜名至数十种之多，字眼清楚，不乱话，不粘牙，堂内一喊，能令四座皆惊……”。

　　鸣堂叫菜说的是食客登门，满面春风地迎上去接引，再送上茶水、手把巾儿，同时有针对性地给顾客介绍菜肴和酒馔。厨师将菜烧好，立刻唤前面的跑堂伙计来端菜，在摆放菜品时要说清上菜的顺序、摆放的要求。

　　最紧要之处是在算账时当着食主的面，先唱菜名、菜碟直径尺寸，再唱酒水、主食和汤，都要逐一报出价钱，并算出总数。还要把顾客的给钱数和找回的钱数一并唱出，做到心明眼亮，接受食客、庖厨、管事三者的监督，以显示公正无私，无暗送人情和私下有交的嫌疑。

　　最后在送上剔齿签、漱口水、辅助着衣后，同时送客出门并说些客套话。

　　姜南想到以前看的京津冀地区堂倌的电影，送客出门时那口俚语北方方言，“几位您走好，今个儿您在这儿赏光使小店敝舍生辉，还望今后您多照应，祝您的宝号日进斗金。”或是也有一种低语音，“不知您老口轻，鱼偏重了，下次您来时一准儿让您满意。”食客付小费亦多在这时，需用喜悦的高语音唱出：“某某爷会过了，赏多少多少。”管事的人同时应声：“谢过了，走好您那儿！”。

　　这是正经的鸣堂叫菜流程，姜南删减了一些不必要过于浮躁的部分。

　　经过十多天的培训，跑堂管事的都已经像模像样。那庖厨是做惯了席面的，二十有六的年纪，却对庖厨之道颇有见地，带着两个年轻的，统筹协调张弛有度，原先在杭州汇仙楼，成家立业来长安城闯荡，却折在浮华迷人眼的地儿，姜南对他的厨艺十分满意。

　　今年善和堂北面那块杏子树，疯了似的开出白茫茫一大片的杏花林，一年的果树也结不出好果子。姜南让新铺子的人摘了杏花，一部分酿了杏花酒，一部分用来做新店装饰。

　　三月初三，赶着上巳节的节庆，新店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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