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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10岁的心态看自己
顺着时间的方向往后看,我们总会去计划未来的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五十年等等。这样顺时针地看生活,计划着计划着,就很难避免看到最后的终点。
很多时候,很多人会说这类的话,如“我都多少岁了,还有多少年的活头”“我就想活得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刷视频怎么了,这是我的爱好”“你为什么非纠结着这个年纪还要去学什么东西呢”......
这些话暂且不论。
我也想过,世道如此,不如简单点。我说的简单点,是减掉自己身上一些无效的交际,把外放的精力慢慢抽回到自己和家庭。
我是个很奇怪的人,走出原生家庭对我影响的阴影后,我发现,我本质的性格是非常好的,现在,除了家庭不可避免的夫妻精神内耗,我几乎找不出消极的情绪,就算我遇到蒙头大的难题,我也会去谦虚地向有经验的人请教。愿意学,不懂就问,问了就试着调整,是我最爱干的事情。
关于人生的活法,我靠自己的总结,也靠观看前人之法和归纳反思。
就比如上面提到的问题,是我自己另一半抛给我的问题。我试图去给他讲些调整的话语,但他总是说我“叨叨叨”不停,又或者责备我只盯着他的缺点。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感慨,有些骨子里的东西可能生来就带着,自己不愿意磨掉,别人也是上不了手的。
扯远了,这篇文章的主角不应该在家庭矛盾里内耗,我不爱内耗。既然他人不愿沟通,我呢,就自己跟自己沟通,记下自己手中情绪调节中的价值观“王牌”。
先讲一些记忆中的故事,关于我奶奶的。
我奶奶这人,我在很多文中都提到,详细的也罢,简略的也罢,散文体也好,小说范也行,总之,对我来说,她是已故去人里最闪耀星辰。
小时候,刚记事的时候,我嘴馋,总偷她的东西吃。我说过,她很少因我是孩童这一身份“豁免”我的错,她会生气,也会平等地教导我,“你才几岁就早早吃这些好东西,你小孩不急,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当时的我听到这些话,心里都是恨恨的,不就是舍不得给我吃嘛,说这些!而,现在回味,才真明白过来:呀,我那时才几岁啊,不需要那么早去钻营吃喝啊,我要去放开心成长才对啊!
我母亲呢,自我记事时候开始,总是消极悲观的。她做完事情,总是要为自己辛酸一下,总觉得自己受了苦难。比如,烙煎饼这件事,这几乎成了周末村里妈妈的必修课。别人烙完煎饼都是腰杆一直——哎呀,终于做完一件事,太好了!我母亲呢,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挂着脸,一副苦大仇深,她总觉得自己在做苦力,为这个家,所有的累所有的苦都自己扛了。所以,全世界都欠她的。于是,她必然要用一些方式来“要债”。“哎呦,我这蹲一天鏊子旁累得腰都断了,你小孩也不知道给我送口水喝”“别动!我这眼给熏了一天现在睁不开光流水了”“哎,我倒哪天做过这些活,都是嫁过来你奶逼的,不做,你这些小孩吃西北风啊”“我都多大年纪了,指不定明天腿一伸就走了,所以,我活着的时候,你小孩都要对我好”......
“你多大年纪就谈死?!我还在这呢!我没说死,你还说上了,嫌我过久了?”母亲抱怨自己累得随时会死,脆得跟陶瓷的时候偶尔被奶奶听到,奶奶就立刻会一脸嫌弃,然后反驳。而后,奶奶语气稍微平和下来,但话音里仍带着对母亲消极的厌恶与不屑,“娘给孩做口吃的,天经地义。生了就要养。”
当时,小学一二年级的我,听了这些,是很同情母亲的,真担心她随时累死。对奶奶的这种“无情”,我很反感,觉得她总要说些安慰的话才好。但,成年后再去想这个事,突然觉得奶奶格局很大,她用自己来做镜子,让母亲照,可惜,母亲倒现在未必懂奶奶那时给予的生活奥秘。
奶奶有个大姐,是亲姐姐,我喊她大姨奶奶。从我记忆中开始有她开始,我就知道,她身体不好。大姨奶奶排行老大,奶奶排行第七,属老小。奶奶跟爷爷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南边邵店赶集,大姨奶奶家就靠近集边,奶奶总是买着水果点心去看大姨奶奶。
大姨奶奶很高很瘦很干净。她一直脸上挂笑,微微的,像梨花般淡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斜襟的布衣也洗得干净,带着肥皂的香。她见到我奶奶,总是很开心。
“我这大姐啊,你妹妹来看你了!”奶奶的进门开篇总是这句话;
“呵呵呵,来就来,随时来,还带着东西呢!”大姨奶奶总是住着拐杖迎接奶奶,每当听到这里,奶奶都是笑得抿不上嘴,开心自豪地给姐姐展示自己带来的点心;
“这个是一口酥,呢,嘎嘣脆的张不果,这苹果好,鲜甜鲜甜——羊角蜜好呢,咬一个就一口糖!......”奶奶像数家珍一样,把东西一一介绍,她笑得像个淘气故意说这些的孩子;
“嗯,好。这么多好东西呢,羊角蜜好,羊角蜜好,我咬不动能泡茶吃!张不果也能泡,苹果我就用勺头刮着吃!......俺妹,还是你年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这年纪,真好!”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听了大姨奶奶的话,大家都笑了起来。我蹲在凳子上,怀里都是大姨奶奶儿媳妇给我的好吃的,来不及吃,就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们——我奶都六十多了,我大姨奶奶都七十多了,我大姨奶奶竟然说我奶奶年纪轻,她估计不知道,我奶上个月才包了一颗牙吧!而我奶,也觉得自己年轻,她跟我大姨奶奶说,她现在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不用泡,好得很!还说,等她到了大姨奶奶的年纪,肯定不会把羊角蜜张不果泡茶吃,那样没滋没味的!
那时候,我觉得这个场景很搞笑。而,现在想想,呀,她们真是智慧的老姐妹啊!不以年龄为悲哀,不抱怨,开心地活着,而且,坚信是越活越好啊!多干净明朗的生命啊!
奶奶还有个“妹妹”,不是亲的,是我爷爷表兄弟的老婆。不知为何,我们喊她小姨奶奶。小姨奶奶早早丧夫,一个人拉扯孩子。她比奶奶小,小几岁不知道。但,外貌看起来比奶奶老很多。我奶奶这一辈子都挺讲究的,年轻人的一些流行,她都不在话下。我以前讲过她端庄的盘头,这是直到卧病在床头发掉得差不多才放弃的。她眼睛不好,就爱上了墨镜,很昂贵且时髦好看的墨镜。她喜欢装饰,从不戴耳钉,因为她觉得银耳钉戴着易脏得黑球球的,金耳钉在乡下又太招眼。于是,她便“醉心于”戒指。这个事我也讲了很多次,总之,她的十指都没闲着,爷爷打趣她出去手要插裤兜里别拿出来了,给有心思的人看到,弄点迷药迷晕,就直接剁了奶奶的手,再找没人的地方一个个下戒指。奶奶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而抿着嘴笑得满脸皱纹,跟潺潺的水纹一样。她的龙头拐杖我也不多说了,也都讲了很多次。她的衣服,我倒是想再啰嗦一下。
奶奶爷爷虽在乡下养老,但奶奶的衣服却很经典大气,还很流行。昂贵的定制妮子衣,中式的女式翻领外套,笔挺大方的裤子,锃亮的黑皮鞋......她反正端庄得跟个老市长夫人一样。尤其,厉害的是,每年流行出来的新布料新款式,她都会穿。小时候我的衣服上都很少有手工的立体花,但一天看到从姑姑家回来的奶奶,我的天啊,她竟然穿了件最流行的浅蓝碎花雪纺长袖衫,而且,胸上有一排立体缝制的小花!我很羡慕,又很嫉妒,她怎么穿这么好看呢!那样的颜色款式,我都可以穿啊!
这样的奶奶,彻底在生活的一切方面,超越了小姨奶奶。小姨奶奶很矮很瘦,常年扎着黑色布头巾,浑身黑色粗布斜襟,打裹脚(我奶从不裹脚),虽比奶奶小,但到了我奶奶面前,像大姐姐一样。
小姨奶奶一来,奶奶的待客就很“敷衍”。小姨奶奶耳朵不好,两人讲话像是上司对犯错的下属。小姨奶奶试探性地说什么,喔喔喔不大清楚,奶奶听不清就眼睛一扫,厌烦不已,然后她又得费尽口舌大声喊话,让喜静的她很心烦。
“好啦,天不早啦,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这事你都说絮烦了,以后不要讲了。”
或者,奶奶也会装听不到小姨奶奶的絮叨,顾左右而言他。
“俺三姐啊(喊三姐是顺着爷爷这边的排行),你说我这心里啊——”
“你外孙女几号来?来了让她来这边找小孩玩,这边热闹!喏,你看看,我昨天切了个老方瓜,你看看这瓤子多红!哎呀,经霜多久啦我都舍不得摘下来,老长喜都说我一天要去南边看几回呢——来,我给你切一圈,你回去熬棒面子吃,保管连汤都甜!”说着,她就兀自起身,老方瓜一刀下去,不多不少,恰够一人份的一个“大甜甜圈”,清脆的咔嚓之后,它的香甜味便充满了整个房间。
“......小勇也不好,我这怎么弄——”小姨奶奶还沉醉在自己的“苦难”里,猛然香甜的老方瓜装了袋子塞进了她手中,她愣了下,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也刚要说什么,但被奶奶的言语遮蔽了——
“管啦,赶紧回家烧粥喝喝。人这一天天地,哎呀,除了吃喝拉撒睡,旁还有什么重要。——小她(奶奶嘴里,呼喊我的代名词)替我送送你小姨奶奶!”
“——噢,三姐,——那我回去了。”小姨奶奶被送走了,我也是随着到大门口就赶紧撒腿跑回来。小姨奶奶的身影总是小小的,黑黑的,手里随意拿着一个桑树枝,又当拐杖又当打狗棒的,摇摇晃晃,孤孤独独。很小,我就很同情她,有时也烦那种氛围。但对奶奶的待客和送客的方式,我又是觉得过分的。
但,仍旧,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也才明白,奶奶不喜消极的情绪,稍微一点还好,能听听,常此的,觉得烦,扰乱了生活。大概记得,应该是这样的吧,小时候的记忆模模糊糊,仿佛,好像,奶奶还让我对上门的小姨奶奶说她不在家,而其实,她就在屋里坐着听唱片呢。
哎呀,这些个故事,讲着讲着就没完没了。
奶奶虽是地主家最受宠的女儿,心眼高,但,嫁到爷爷家这边,除了爷爷家,周边还有其他的地主。于是,在奶奶的朋友圈里,就有一个特别的存在,时间太久,我已经忘记怎么称呼她了,我只记得她生活在西庄,而西庄同族人的辈分又普遍比我们庄小几辈。就我小时候,还是鼻涕不干的年纪,最怕去西庄,因为路上会遇到许多拄着拐杖也鼻涕不干的老年人,看到我,就很认真地称呼我“表姑奶奶”“女太太”“小老祖”......我总觉得任一个称呼都能把我送到十八层地底,都把我吓得哇哇大哭,于是,我的这些“晚辈们”就常取笑我——真的,认真地称呼我和认真地取笑我,双管齐下,西庄就是我儿时的噩梦!
但,西庄大路边的小红砖房里,住着唯一一位够得着奶奶真正意义上平等的“老闺蜜”。她也是地主家的女儿,据说,与爷爷奶奶两家都有渊源,也就是都是地主吧。儿时她们便认识,然后嫁人。奶奶属于命好,嫁了从军的爷爷,离休还有高工资。而她的闺蜜,也嫁了个不错的人家,但到老来,两人仍旧是普通农民。但,奶奶敬佩她。我们去她家,家很小,就两间,但极其干净整洁!到如今,我没见过比他们干净的。
单说吃饭的八仙桌,在家带出来的习惯,饭前饭后,一定用温水泡点碱水冲洗,然后用布一点点擦拭,再用温水冲洗,凉水冲洗。我们去她家,她家的八仙桌总是靠在干净的红砖外墙边晒着,八仙桌上的油漆早就擦掉了,阳光下的八仙桌,是干净清晰的木纹,看不到一丝丝的油渍!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你说仙境多美,我却觉得仙境都比不上她的两间小屋。
“身体好才是能耐呢!我跟他每天忙忙掇掇,不闲着,筋络就好,人精神也好!”奶奶的闺蜜拉着奶奶说话,奶奶脸上笑得纯真服气,从没见奶奶能这样;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这镜子好呢,还是现代人能耐,又能挡风又能遮阳。”奶奶得意地介绍自己的镜子;
“太阳镜正好适合你眼睛。你现在还打牌吗?麻将还搓得起来?”
“打,怎么不打,瞎玩玩,就是玩个趣味。麻将也搓,逢年过节,只要小孩聚一起人手够,我做东,她爷爷掏钱,掏多少打多少,最后都进这些小孩腰包~”
“呵呵呵,哎呀,你这儿孙辈比我们多也比我们有出息。还是念书好,念书才能有出路,我就跟小孙子孙女说的,好好念书,念出学来,将来到外面见世面也是你,赚钱也是你,生活好也是你。”
“不识字不行。我们以前不是还一起学过写字吗,就是现在时间长都忘记了,哼哼哼~”
“哎,小聪他爷说,忘了就忘了,字不会写不怕,但脑子里懂道理就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奶奶竟然说出这样的至理名言,也让那时的我很惊讶。
......
她们两位老人就这么聊着,像探讨研究的老教授一样,或者志同道合的伙伴一样。那时的我害怕西庄,所以很少跟着去那里。还是现在想想,乖乖,我那奶奶晚年的精神境界真是纯粹而高尚啊。跟能说得上话的人聊直击心灵、有质量的天,不枉费分秒。这样的高情绪价值供养,我至今还未获得!
......
哎,说了很多很多,但仍旧未说完。
奶奶活得很洒脱自如。
以我的生活经验去认知她留下的精神养分,我目前只领略一点,就是如何看自己的生活。
你若一直往后看,看得太急,就看到一成不变的终点,这个让人难免悲观消极,那,不如,我们倒着看,给年龄心态加十岁,倒过来看年轻的自己,呀,多好的时光啊!呀,多好的腿脚牙口啊!呀,想做什么不能做,快快乐乐最好啊!这样,你自己就给自己空间了,给自己放松心灵真心生活的时间,让自己思想清明而有序。
当然,你若一直往前看,看得太久出不来,把前方已过去的岁月放大,放大自己的苦难,放大自己的不幸,放大自己的抱怨......你释放了消极必然压缩积极。那不妨也回头看看自己的生活状态,把自己年龄加上十岁,自己想想自己的这种可能:要么十年后的你还是这样消极,呀,你不该后脊背发凉么!他娘的十年了,你还这个死样,一点不知悔改,这十年又白搭了,瞎活,还惹得四周乌烟瘴气,算个什么事!以“长者心态”的你去引导和教化“幼者心态”的你,胜过外人千万句的劝啊!
积极的人从不将时代洪流关在门外。他们未必随风而动,忽起忽落。但,这个世界怎么向前走的,他们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
长辈常以人生实实在在、丰硕的经验助推晚辈的成长。受尊长之礼,道德是可以约束行为,但德行才真正可使心口倾服。
精神食粮的获得和囤积,过程一定是有难度的。深耕细种的田才产丰硕厚重的粮。易得易乐的快消品一定以宝贵的时间损耗为代价。长势容易且凶猛,真难逃脱是秕谷啊。
多年后的今天,我遇到问题仍旧不自觉地参考、参悟前人经验,我的长辈,的确给我留下一笔无形的“巨资”。我又发现,这“巨资”很难与价值观不同的人共享,即便我愿意拿出,面对不理解的人,也便成了叨叨叨。
读很多书,都说人的属性是孤独。活着活着,哎呀,真让人乍舌——确实,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岛。世界上没有两座完全一样的岛——噢,又懂了!你不能渴求别人与你一样!
——长辈生活中的哲理,到底有多少啊!
想到这里,心忽地往后荡漾开,胸襟又开阔了。哎,前面的抱怨也便是泡沫,此篇文章便又是一篇自我疗愈的药方,又堂而皇之地耗费零星读者时间,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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