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狐狸精

　　（1）

　　两人闲谈又至天色微明，胡照英告辞：“我过几日来，教你采茶，做茶点，简单也能好吃，保证你吃得起。”

　　年怀青谢过，胡照英转瞬即逝。

　　回到家里，白朴和娄艳还未起身，两个童仆在打扫院子。
　　天又阴下来，小风吹着，没有雨。

　　胡照英站在正院儿里，等他们起身。
　　忽然灵光一现，咦？何不单给娄艳做些好吃的，让她肥的出圈儿，白朴还会爱吗？
　　自己每天变得胖一点，身材微丰，料想在白朴眼中必添风韵。

　　胡照英打定主意，蹿到厨房，三下五除二，拿出一盘高油高糖香喷喷的芝麻烧饼，和油茶。拿食盘装上，端到院子里，鼓起嘴，使劲儿的向上房里吹。

　　门吱呀一声开了，胡照英闭上嘴巴。那夫妻两个出来，径直走到胡照英面前。
　　白朴闻了闻，说：“是这个香？怎么这么香？”
　　看的出，娄艳咽了下口水，却噘着嘴，别着脸。

　　白朴说：“给我们做的？”
　　胡照英点点头，放到院子的石桌上。

　　白朴拉着娄艳坐下，咬了一口烧饼，喝了一口油茶，连连哼哼：“好吃！好吃！夫人快吃。”

　　娄艳脸色稍晴，也吃起来，吃一块又吃一块。
　　胡照英正看着高兴，娄艳却突然干呕起来。
　　白朴急忙停下，过去拍着她的背，说：“怎么了？噎到吗？”

　　娄艳缓了口气，说：“这东西什么味道？忽然奇怪起来。胡照英，你是不是下毒了？哎呀，我活不成了。夫君啊，她看我们夫妻和谐，嫉恨我，这是要害死我啊，我不能再陪夫君了。夫君……夫君……你要替我报仇啊。”一边抚胸喘气，一边眼泪刷拉拉的流下来。

　　（2）

　　白朴怒道：“妖妇，你是不是下了毒？”

　　胡照英急忙连连摇手：“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嘛。”猛的醒悟：“姐姐这是怀孕了吧，害喜。”

　　白朴也恍然大悟：“哎呀，嫂子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蹲到娄艳面前：“夫人勿慌，咱们有孩子了。”

　　胡照英心里不乐，还得装出喜形于色的样子，说：“今后姐姐的饮食我包了，保证好吃又营养。”心里嘀咕：她这一有孩子，想使点坏心眼儿都不方便了，这可是两条人命。还是存点儿好心，会有好报的。

　　娄艳又吃了口烧饼，喝了一口油茶，又吐了，一边擦一边说：“我觉得恶心，可是还是想吃。”

　　胡照英说：“姐姐，我给你做点儿酸汤面，你等着。”
　　不一时，让人看着喜气洋洋的胡照英就端来一碗香喷喷的酸汤面，娄艳唏哩呼噜吃个干净，还想挑战烧饼、油茶，闻了闻，不舍的放下了。

　　胡照英说：“姐姐，不是我不舍得让你吃。你得控制一点儿，如果太胖，孩子太大了不好生。”

　　白朴说：“是啊，是啊，我阿母就是这么跟我嫂子说的。夫人，你要听话哟。”扭头对胡照英说：“照英啊，你的那个术士说的真对：果然我有了你才能落得住妻儿。你功不可没，我……”看了一眼娄艳，娄艳正斜着眼睛看他，他就把话咽了回去。

　　（3）

　　又做了好人，胡照英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心里又在拿年怀青堵心伤，在心里拼命嘶叫：年怀青，我爱的是你！白朴，你这个倒霉催的人干儿、破烂儿，一抖搂就散架的瘟鸡、鸡架子。

　　脸上笑嘻嘻的，过去搀扶娄艳，说：“今天还去婆家织布吗？”

　　白朴说：“织什么布，我回禀阿母，娄艳有孕，在家里养着，你也别去做饭了，专一在家伺候娄艳。照英啊……”又看了一眼娄艳，娄艳翻了翻眼白，白朴又没往下说。

　　胡照英无可奈何，忍不住笑了起来。娄艳哼了一声，起身就走，白朴紧跟着回屋了。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胡照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胡照英忽然觉得他真的很难看，不笑还好，一笑令人舌头根儿发硬。
　　真的爱这个人吗？费明阁化身成什么样儿都爱？
　　灵魂，有血肉累赘的灵魂，千篇一律，怎么见得其中之一就那么可爱？可以区分？像母亲认得自己的孩子？到那程度？

　　胡照英看着白朴和娄艳依偎的背影：他们是契合的灵魂，也是契合的血肉神经，自己横插一杠子算搅屎棍。
　　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己所说：当了他们的促成者。凭什么促成他们？胡照英不禁想立即消失，让白朴的老婆接着死下去。

　　这说不定，娄艳，这个肥婆，也许小产呢？难产呢？产后风呢？都可能死人啊，放心吧，孩子生下来我会好好照顾的，娄艳，你就放心的去吧。
　　胡照英哼哼两声，再看看吧。一面又担心，自己真的对他们有说不出的好处，会违心的保佑他们。

　　（4）

　　胡照英心里充满了矛盾，老实说，现在她觉得白朴有点儿恶心人。
　　想起费明阁那守魂兽大野狼，胡照英只想一刀劈下去。
　　她怀疑自己最当初在真津的时候，爱上他只是因为自己的荷尔蒙，其实是个匀停安静的男人就能入了当时的法眼。

　　胡照英受不了自己的挣扎，使劲拽了拽自己的耳朵，咬牙问自己：为什么有此趟旅程？为了费明阁，为了爱……可是，一个小小声儿在心底里说：为了征服，以征服不可征服为乐。这对费明阁来说是平白无故，天外飞来的战斗。人的天性：好战分子。

　　胡照英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不论怎么纠结，还是坚定的做个良心人。否则，只有后悔。这是圣人教诲，历史经验。虽然……娄艳，祝你早死早托生，而且是与我无关。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胡照英为了对抗自己的坏心眼儿，矫枉过正，对娄艳简直是二十四孝。灶台边放一罐绝无害处的纯蜂蜜，想毒死娄艳时，就抹一指头涮在羹汤里。

　　白朴却开始挑逗胡照英，尽管娄艳看的紧，只要娄艳看不到的地方，白朴就对胡照英挤眉弄眼。
　　本来他就皮肉薄，眼皮几乎兜不住眼珠子，他这样一来，胡照英真怕他的眼珠子掉下来，露出那黑洞洞的眼眶子。

　　娄艳会爱他吗？
　　亦或爱他只是因为他好歹是个男人？
　　因了他的家世或者酸文假醋的样子使他有某种吸引力？

　　也许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做女人撒娇的舞台？
　　又有胡照英这么个配角，更显热闹有所为了。

　　（5）

　　胡照英微笑着看白朴，抹着自己微胖的粉红小脸儿，眨眼顾盼。他是丈夫，费明阁的灵魂。尽管样子天差地别，但是那灵魂还是那灵魂。哪怕他是一副骨架，胡照英也笑纳了。

　　一天夜里，胡照英正在打坐。听到门响，已知是白朴来了，急忙倒下装睡。
　　白朴身上都是娄艳的香粉味儿，胡照英心里就有些抵触。
　　可是好歹这是夫君第一次来亲近，胡照英忍了，心里对自己说：这是费明阁。

　　胡照英忽然想在干事之前，看看他的灵魂，黑夜之中自己失神的丑样子，白朴看不清楚，
　　而自己则神目如电。

　　看到了，费明阁的灵魂，左半边儿缺了巴掌一块，大小七个洞，共约占左半边儿的五分之一。守魂兽大野狼站在高岗上，昂首啸月。
　　还是那么刺激，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刺激。
　　胡照英的兴致立即就高昂起来。仿佛那是个钥匙，一触即发。

　　胡照英哼哼了两声，白朴边摸边说：“肉肉的，好软。”
　　只听一声惊雷般的怒吼，黑灯瞎火里一顿棒子，白朴惨叫连声，胡照英急忙挡在他身上护着，一边蹬到一边，扶住娄艳的手腕，喊道：“夫君孱弱，姐姐手下留情。”

　　白朴叫道：“哎哟，我什么都没干啊。我是饿了，想让照英起来做给我做碗羹。也不知道灯在什么地方，这才摸黑叫她。你这就进来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6）

　　胡照英说：“姐姐想必也是饿了，晚饭没见你吃多少，我这就到厨房去做些点心。”蹿下床奔厨房去了。

　　回来时，白朴和娄艳两个已经衣冠齐整的坐在正院儿厅房里，点着灯，等着吃了。
　　娄艳就像没事人一样，令胡照英觉得她含而不露，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一个有脑子的妒妇。

　　胡照英端上两碗羹，一碟子点心。
　　白朴和娄艳两人谈笑风生的吃了，胡照英站在一边，心里酸楚。
　　娄艳说：“照英，以后晚饭多做些点心，放在这里桌子上。”
　　白朴说：“我们要是夜里没吃，你第二天当早点吃，不要浪费。天热了，容易坏。”

　　胡照英忍无可忍，一插腰，训斥道：“你们两个怂人，姑奶奶是嫁进来的，不是你们买进来的，伺候好你们了，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

　　一屁股坐到旁边，看着惊愕的两人，说：“娄艳，我是个懂礼公正的人，一夫二妻，你十天我十天。做饭是我的事，其它你不能干的有童仆，不能对我颐指气使，除非我愿意帮忙。注意：我是帮忙，不是伺候。”

　　娄艳撇了撇嘴，一副委屈的样子，捧着肚子站起来，偎到白朴身上，眼泪汪汪的说：“夫君，她好厉害，我怕。”一边抻出帕子抹脸。

　　白朴脸一沉，说：“反了你了，成什么样子？你是后进门，不好使唤就休了。”
　　胡照英咯咯笑了两声，站起身，做势欲走，说：“你妻儿落不住，怨不得我。”
　　白朴一愣，心虚的看了一眼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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