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往事

　　小然动作轻快地打开大门，做一个请的动作，满脸笑容地迎道，“进来坐吧。”
　　我朝她点了点头，便跨入大门，站在客厅，手上的那一袋本属于她的东西也被我随手放在茶几上。
　　小然她家也是独栋的。刚刚匆匆一看，建筑样式较为现代。在我的审美里，这些房子无非都是随处可见的，宛如一推即倒的麻将，一栋一栋楼等间距排列在一起，仿佛是齐整的豆腐块，只要稍稍一碰，便分崩离析。论新旧程度，应是近十年才盖的，至于屋内家具……在小然放东西期间，我自然地扫了一眼，平常的实木家具，一般，不易坏，但没什么好欣赏。最后的结论是五层楼房，光是擦玻璃也是够呛的了，搞大扫除那就更累了。
　　“敏敏，你想先等会，我妈在杀鸡，待会出发。”
　　原本在走神的我，忽然间没有反应过来，细细回想小然刚才说的那句话，杀鸡？不是说吃鸡吗？而且为什么要自己杀鸡，不是在菜市场买别人处理好的？
　　而小然给我的回答则是：“已经处理好的鸡不新鲜，杀鸡自然就是为了吃鸡。”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超市或菜市场的鸡不新鲜，但是听上去又似乎有点道理。毕竟自己亲手处理的，当然是百分百新鲜。
　　前些天，不知怎的，我们聊到了煨鸡，小然也一直跟我解释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然后就提议让我跟着她到她的老家去。她们家的习惯在年三十前一天会回老家打扫卫生，然后就自己带食材回去，找一片荒地煨鸡、煨番薯。于其这么听她解释，还不如到时候跟着她一起实地考察。
　　即使小然盛情邀请，但是我觉得我一个外人参加她们家的传统习惯不是很好，况且我也不至于如此熟络，所以我还是委婉拒绝了。
　　但是有一天，小然突然告诉我，她已经跟她父母说了，她的父母听到我能来十分高兴，而且还决定多准备点食材。
　　“敏敏，你当是为了我能吃上更多好吃的，来吧，好不好？”薛颖然见我硬软不吃，使出了撒娇大法。
　　最后我就不得不出现在这里了。
　　“待会我爸载你，他车技比较好。”说完，一只笨重的头盔塞在我怀里，小然看着我疑惑的双眼，将她手里的那只戴在头上，笑眯眯地说，“我们家只有摩托，要注意安全。看你以前也没有坐过摩托车了，但也不用紧张。其实它虽然看上去挺刺激，但实际上是很安全的。”
　　安全？我不觉得。我只想起来之前跟我爸在夏威夷玩水上摩托的时候，风呼呼的吹，头发四处乱飞，我简直就是要被摔下海里去了。我猜陆地摩托和水上摩托的实际效果应该是差不多的。
　　可我也不好意思跟她说，我不想坐摩托车。毕竟今天我是吃别人的，用别人的。我要是建议他们打车，他们肯定不会让我付车费。这岂不是又要让别人破费。我还是忍着点吧。
　　按着小然的示范，我照瓜画瓢地将巨大的头盔戴在头上，不时略带嫌弃地调正它的方向，戴上它，我总是觉得怪怪的。
　　“还不错。”小然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但下一秒就不正经了，捧腹大笑道，“就是看起来有点呆呆傻傻的。”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边反驳，边把恼人的头盔取下来。
　　“小朋友们，你们准备好了吗？”小然的爸爸从楼上走下来，朝我们微笑地招手说。
　　“我们可不是小朋友。”小然就像是拍着亲兄弟的肩膀那样，拍着她爸爸的肩膀，推着向前走，“老薛，我们就搞定了，老贺呢？”
　　“还在上面。”小然的爸爸回答完小然的问题后，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我，“你的同学一看就是一个学霸，你要多向别人学习。”
　　“叔叔您谬赞了。小然也是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能考上流川的，怎么会不优秀。”
　　我说的话也不全是客套。小然她心思单纯，不会想太多，这一个点确实值得我学习。其实想得多了，总是容易把自己困在自己的想法里止步不前。
　　“其实小薛的学习成绩我们也知道，经常班里倒数，你就不用给她找借口。”
　　我没想到薛爸是真的一点脸都不留给小然，直接往伤口里撒盐。果然是亲父女，两个人的脾气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丝毫不掩藏。
　　我本想着转移话题的，可是小然抢了先机，她把手上的头盔往地上一摔，愤愤不平道：“老薛！你怎么又提这件事！”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怎么说你几句就不爱听了呢。”薛爸也用力地往桌面一拍，竭力维持自己的尊严。
　　小然往地上的头盔补上一脚，哼的一声道：“成绩就是我的真是情况，我又没有作弊，怎么可能会有高分！”
　　话说回来，他们就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吗？怎么就吵起来了？我们还去吃鸡吗？我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在他们沉浸式吵架的同时，我扫了一眼小然家门口，我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刚才我似乎看见了一只鸡扑腾着翅膀，从天而降。
　　我完全没有从惊愕中缓过神来，指着门外说：“鸡飞了……”
　　这时候他们父女俩终于停止了争吵。小然愤怒地叉着腰，往外面看看，脸上尽是迷茫，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当然很快，不用她听懂，而是看懂。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然！老薛！你们快去门口抓鸡！鸡跑了！”
　　一个女高音从楼上，准确的说是从楼顶传来。现在我终于知道小然她为什么能够发出刺耳的吼叫声，原来有一半是来自于遗传……
　　闻言，他们爷俩就毫不迟疑地冲出家门，四处搜寻逃跑的鸡的踪影。没料到，那只鸡既没有逃，也没有躲，只是站在离他们家门口不远处，悠闲自在地啄食。这只鸡怎么看都不像从五楼楼顶上飞下来的。照理说它不应该缺胳膊少腿，或者倒地身亡吗？难道鸡真的会飞？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小然，他们俩就一左一右包抄过去。期间，他们双方交换着眼神，但是依我看他们俩应该都不知道对方想要自己干什么。
　　随后俩人一点都不默契地扑向那只沉浸在觅食的欢乐中的鸡。可惜，那只鸡太过于聪明，在他们赶来到的前一刻拔腿就跑，而他们俩差点就撞上了。
　　一看这只鸡真的不好对付。现在他们谁也不想跟一只鸡斗智斗勇，反而采取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追着那只鸡，不让它有喘息的机会，非要跟它斗个你死我活。但是事实上，两个大活人追不上一只鸡。
　　小然和薛爸都追得直喘气，扶着膝盖，拼命地呼吸，而那只鸡却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只是站在不远处傲视着他们。它的神情似乎在说，哈，你们两个牛高马大的人还追不上我一只小鸡！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鸡也能那么灵活。最后还是要等到高手出手，才能够收拾残局。
　　小然的妈妈从楼上赶下来，迅速瞄准鸡的方位，以电光火石之势冲向鸡的后方，趁其不备，一把抓住它的双翅，把鸡拎在手上，嫌弃地看了小然和薛爸一眼：“你们两个好吃懒做的家伙，怎么连只鸡都抓不住。”
　　“我们这不就是为了让高手有展现的机会嘛。” 跟上薛妈的步伐，薛爸搓搓手，然后朝小然眼神示意。
　　“对呀。我们顺便还能锻炼，不是很好吗？”小然拉上在一边瞧热闹的我，“同时也能让我的同学大开眼界。”
　　刚刚他们俩人还在吵架，才过了一会，就一唱一和，配合得完美无瑕，而且还扯上我这个配角。
　　“你们俩少干点丢脸的事。” 薛妈拎着鸡神气地往家里走去，同时笑眯眯地对我说，“他们就是这样你别见怪哈。”
　　“没事没事，这样挺好的。”我笑了笑回答道。
　　随后我被薛妈手上的鸡吸引了。而刚才神气活现的鸡被人抓住了之后并没有挣扎，反而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被大人抓住了那样，耷拉着头，可怜巴巴的，任人带走。
　　可怜的鸡，今晚却要成了我们的盆中餐……
　　其实今天最大的收获并不是知道小然家的鸡会飞，也不是煨鸡它其实就是用泥土把锡纸鸡裹好，然后再放进用火烧过的土炕里用余热烤熟。而是我从来就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一种相处方式，就如小然可以跟她的爸爸妈妈相处得那么好，他们的关系并不像是父母与女儿，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关系。
　　回家的路上，路灯惨淡，昏暗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拉长，远远地看着我家，院子里一片漆黑，楼房更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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