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亲吻
无忌将写下愿望的红纸封好,在封面署名“一丹”,然后请商贩挂在树枝上。很快,她的许愿纸加入了祈愿大军,一阵风吹过,树枝上垂下的上千张许愿纸如红色的波浪轻轻飘荡。
街对面又传来了欢呼声,是不悔又赢球了。
正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挤进人群中给不悔捧个场时,那个打到不悔头部的小男孩跑来唤她:“姑娘,快去和那位哥哥一起吃粉辉影照吧。”
粉辉影照是外城最负盛名的限量小吃,也是不悔赢得锤丸大赛的奖励。
无忌正好觉得有点饿了,愉快地跟着不悔走到旁边的食肆中去领奖品。
街面的风景被挡在食肆的屏风后面,一群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在餐桌间吵吵嚷嚷。
两人桌前,无忌正欲落座,不悔却说:“到花园里去吃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花园的私密正合无忌的心意,虽然她跟他呆了一下午,但她仍很想跟他单独呆在一起。不过,不悔的笑容流露出对她的秘密了如指掌的神情,这让她脑子里起了一团乌云。
两人绕过一排餐桌,穿过海棠花藩篱,进入食肆花园。石桌前,他将两份用荷叶包裹的、类似烤芋头的东西放在桌面上。
夜幕低垂,花园中光线较食肆中暗许多。
两把凳子偏小,无忌坐得乖巧,心里忐忑不安。幽暗阴郁的微光绝对不是告白的场合,他要问什么呢?难道他发现了她此行的目的是引开他?
四目相对,无忌一时有些分心。他的卧蚕和睫毛一闪一闪的,像是金属的暗色光芒,她的心砰砰直跳。
想用吃东西来掩饰心虚——伸手不打笑脸人,应该也不会打吃东西的人吧。
少女双手捧起烤芋头,拉开荷叶的一角,夸张地咬一口,香气四溢,她做惊艳状,怂恿说:“好香,你也快趁热吃吧。”
不悔开门见山,所说的问题正是她担心的。“昨日,周子若去你房里了?”
“去了……”果然被他发现了。一想到不悔可能知道她与子若的密谋,一阵悔恨就涌上了心头。周子若是原著中的反派,她为什么要听信他的话、与他串通呢。
不悔的目光停留在无忌脸上,“他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了下三师伯的病情……”无忌结结巴巴地回答,把芋头送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咬下,飞快地往嘴里送,想以此将话题打住。
不悔却没让她糊弄过去。他的头微微扬起,一脸新鲜出炉的怀疑:“哦,我还以为他约你来看如愿树呢……”
这一句让她的手一抖,吞咽的节奏被打乱,温和的芋泥进了气管。她的喉咙先一个收缩,接着是猛烈的咳嗽,胸口剧烈起伏。
糟了,噎住了,这里有人会海姆立克急救法吗?
在她想用双手拍打喉咙进行无效的自救前,不悔已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左手臂穿过她震动的腋下,右手用力拍打她的背部。
“小二,快拿水来。”他边给她拍背边喊。
食肆中人声嘈杂,侍女们并没有听到他的召唤。
少女仍在咳嗽,肺部空气充足,但喉咙被翻转得十分难受。她双手乱拍自己喉咙,脸色苍白,眼睛惊恐地大睁。
不悔不再犹豫,他将她两只手抓住,一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的左大腿上,又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把她固定好后,他右手握成拳头,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对准穴位在她背心击打两下,这两下使她立即停止了咳嗽,靠着他的肩膀大口喘.气。
“好点没有?”他放开了她的手,头向靠她过去,鼻尖留半寸距离,调侃道,“跟只松鼠一样,真可爱。”
竟然夸她了,她刚才还担心自己的笨拙惹他嫌弃,喉咙的难受因这一句全然纡解了。她的头依然低垂着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无意识地向外撑住,竟摸到了他胸前的肌肉。
既软又硬的触感,似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动引。诱着她。
这里没有其他人,他下垂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正好可以挡住从食肆投过来的视线。
下巴枕着他肩膀上的头发,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松木香让她心神激荡,随后卷起无边狂澜。
膝盖往前探去,感受到他衣着下皮肤的热度。
每个神经末梢都被调动起来,想在他柔软的皮肤上浮游。
她轻仰头,一边脸颊贴着他像丝绸般光滑柔顺的头发,一边脸颊贴着他颀长优美的脖颈。
“嗯?”他几不可闻的声音鼓动着她,让她将羞涩抛到脑后。
嘴唇往上移,划过他清晰的下颌。
她看见他惊讶地盯着她,五官放大依然精致,眼色幽深,唇棱立体,皮肤是冷冷的象牙白,像一尊阿多尼斯雕像。
一毫米、两毫米,马上就要到达他的耳后凹处了,她屏住了呼吸。
伴随着眼睛中的一道惊异的光芒,他轻启檀口,打断她的亲吻。
“无忌……”
动听的声音在她耳中却像冰雹砸落在地面般尖锐,她僵住了身体,接着无法理解的慌乱给她一个激灵,她猛然觉醒过来,赶紧缩回了头,羞得满脸通红。他为什么不愿意亲她呢,是因为她嘴角有芋泥,还是因为她不是念慈。
困惑中,听他转移话题,有点焦急地道:“那个人在剪许愿纸的红线,也许我该在你的许愿纸被剪下来之前阻止他。”
他的前方正对着如愿树,一名家仆打扮的男子正使用楼梯和大剪刀将一片片许愿纸的红线剪下,将红色的长方形变成飘落的雪花。
她的许愿纸,刚才还在那片红絮中随风飘荡,摇摆的弧线如红丝绒般柔滑,现在,一缕缕失去许愿纸的红线像是樱花的细泪,哀悼那些落入红海水沫中的愿望。
无忌这才从他大腿上站起身来,尴尬地笑道:“那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出发前,她在他的脖子和脸颊上仔细搜寻,那上面并没有芋泥,那他是为什么要躲开她的吻呢?
如愿树下,无忌刚才挂许愿纸的区域已空了一片,几百张如愿纸掉落在地,剩条条红线甘草般地垂落。
那家仆是受他家小姐的指示干的坏事,小姐听说情敌来许了与她意中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因而气愤指使家仆,一刀子把其他无辜者的红线都剪断了。
“你凭什么剪我的许愿线?”情敌声色俱厉地质问,身后的家仆也挽起了袖子,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
“本小姐爱剪就剪。”始作俑者仍然蛮横。
两次更改的许愿纸不见了,气愤加上刚才失吻的忧虑,无忌实在没心情听两名女子吵架,只想赶紧找到自己的许愿纸,重新挂上去。那上面写有和不悔永远在一起的愿望,必须要重获灵力。
她径自在地上一堆堆红纸中寻找自己的许愿纸,落纸太多,她只好蹲着,拨开层层纸片,竭力搜索。
许愿纸外观都一样,只能靠封面的署名辨别,她竭力翻找,纸堆却越来越混乱。
“何必这么麻烦,明天再写一张就是了。”卖红纸的商贩已经打烊了,不悔见她找得辛苦,便建议道。
无忌没好气地道:“我的愿望不能被人踩在脚下。”
月光如霜,倒是不用着灯笼了。
少女顾不上雪裳落地,两手在地上摸索了好久,仍没有找到那张的许愿纸。
她抬头瞥了一眼一旁的不悔,他也在帮助寻找,但他是站着寻找的,还用一根树枝拨开乱七八糟的纸张,姿态优雅得漫不经心。
一阵风吹过,许愿纸乱红纷飞,樱花树落英如雨,身穿黄褐色粗布衣服的不悔伫立其间,竟是飘然出尘,好似仙人正赏玩香梦浮槎。
他根本没用尽心尽力地找嘛!无忌心里涌起委屈,大脑开始不断猜忌。
他找得这么敷衍,和他之前能坐怀不乱,都是因为他不喜欢她吧。
他的散淡既让她生气,又浇灭了她刚刚升起的斗志。我怎么会认为我能把他抢过来?我真是毫无自知之明、自作多情!
美好的期望破灭了,她伤心得抱头痛哭了出来。
没有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伴在大街上哭,这会引来众人的注目礼。不悔走到她身边,扬起一侧眉毛,语气很无奈:“一个许愿纸这么重要吗?明教教主在大街上哭,全江湖都要笑死了。”
被人知道她主动投怀被拒,才是真的可笑呢,她恼怒地想,吼道:“你走开!我讨厌你!”
他却向她走近两步,苦笑一声,声调带着玩笑:“我这么努力帮你找,你却说讨厌我。作为报复,我要把你的许愿纸扔了。”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红纸,递给她。
隔着泪水,无忌看见红纸上是两个墨色大字——一丹。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她叫曾一丹,在光明顶醒来时,她只偶尔说过自己不是张无忌。
她把红纸一把抓过来,眼睛检查完封口后又用手检查,没有开封的痕迹,此时商贩已打烊,街上没有浆糊卖,他不可能看见过里面的内容。
“你怎么知道这张许愿纸是我的?”无忌惊疑不已。
他拉她站起来,语气别有深意:“我什么都知道。”
他指的是她和周子若串通之事,她却以为他知道了她和念慈之间的联系,于是反向追问:“你也是穿越来的?”
不悔目光柔情深邃,“我们以前四处流浪,自己都吃不饱了,你还把馒头分给乞丐。有个丐帮的小孩非要你留下姓名,你就说你叫曾一丹。”
她记得那些事,他们少年时的欢笑和哭泣历历在目。
原来,念慈就是曾一丹。
惊喜交加的神情凝在无忌脸上,她看着他,眼波潋滟,心里确定自己就是张无忌。
树枝上的许愿纸在风中沙沙作响。
他突然单膝跪在她的脚下,像是求婚的姿态。无忌吓了一跳,赶紧拉他起来,“你干嘛?”
“听说红线缠过两个人的足踝,两个人就能结为连理枝。”他没有起身,而是把红绳的一端系在她的右脚脚踝,又把另一端系在自己左脚脚踝。
红线好像是某种结界,将世界和他们分开,并把他们紧紧联结在一起。
牵绊感有若实质。一辈子已经确定。
他站起来时,她双手抱住了他,头靠在他的胸膛。
想要他变成一只袋鼠,而她会占据那个袋囊,迷失在这片黄褐色的围栏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不悔伸手抚摸了她的一侧脸颊,拥抱才放开。
“该把你的许愿纸挂上去了。”
“要把红线分开吗?”无忌不情愿地回答。可惜他们不是两尊佛像,需要走动,绑在一起太不方便,也会引人侧目。
“不会。”他取下了他们两人脚上的红绳,把一丹的许愿纸穿过一端,随后手指轻弹,一枚银针带着红线飞向如愿树的上方。
银针如芒,稳当当地射入树干枝头,无忌的许愿纸高高飘扬,像旗帜迎风招展,在粉色花团中又像红色的烟雾,衬得树下红红绿绿,仙境一般。
“放高些,就不会再被人剪下来了。”他道。
看来,他对她小小的许愿纸并不是毫不在意的。
凝视着他沉静的面容,一股踏实的感动深入骨髓,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十一。”
这是念慈对他的称呼,不悔心中霍然一动,失而复得的欣喜淹没了他。“你……”想要问的太多,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时,一声声长嘘声接着鞭炮炸开的声音,无数璀璨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的上方腾空、绽放。
夜空本来就有星星点点,此刻更是火树银花,绚丽如簇,满天耀眼。
刚才还在吵架的女子们噤声观看,男子们叫喊起来,人群骚动,张狂兴奋。
粉色的树盖被染上姹紫嫣红的流光,辉煌似幻。
没人看见他们。他正把她压在樱花树上亲吻,动作近乎野蛮。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