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总觉得我在觊觎他

　　“呜哇哇哇！”

　　清晨十点，一声响亮啼哭拔地而起，一瞬间将路西西从梦中拽了出来，她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终于掀开被子。

　　冷空气钻过厚睡衣的缝隙侵袭肌肤，路西西拽了个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客厅里，路妈抱着裹成球的小婴儿边摇边哄，路冬月站在不远处的桌旁冲泡奶粉，俩人谁也没给路西西一个正眼，直到小婴儿抱着奶瓶停止啼哭吨吨狂饮，路妈才抬眼看向路西西。

　　路西西盘坐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表情呆滞双目无神，捧着个苹果啃一会儿停一会儿的，看起来活像个电量不足的机器人。

　　“哟，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路妈一张口就是嘲讽，“今个不睡到天黑了？”

　　路西西十分冤枉：“我什么时候睡到天黑了？”

　　路妈冷笑：“放假这么多天，你哪天不是除了中午起来吃个午饭、其余时候都躺在你那小床上跟个大爷似的叫人伺候？”

　　“放假才两天，我哪儿有天天躺着，”路西西无语凝噎，“再说了，不是你跟我说放假只管吃吃喝喝、没事儿不用起床的嘛？”

　　“我说不让你起你就不起了？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路妈嗓门逐渐提高，“家里这么乱你不知道收拾一下？就不能自己找点活干？”

　　路西西：“……”

　　前两天还一个劲儿地嘱咐放假了就好好休息，这会儿为什么突然这么对她！！！

　　路冬月插话：“妈，你吓到孩子了。”

　　路妈赶紧降低分贝：“那我小点声。”

　　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路妈的脸色晴转多云再转晴，这会儿一扭头面对路西西又是一张板着的脸。

　　路西西人都麻了。

　　“一天天的不干活也就算了，也不学习，背那么重个书包回家，回来之后摸过书边儿吗？”轻声细语的路妈威慑力不降反增，“人家楼上上高中的孩子，早上六点就起来背书，一背至少俩小时，你？呵！奇奇扯着嗓子在你旁边哭都叫不起来你！”

　　路冬月怀里，名为奇奇的小外甥对于他小姨的视线没有丝毫反应，兀自抱着奶瓶喝得餍足。

　　好嘛，破案了，路西西心内腹诽，十有八九是跟楼上哪家邻居暗搓搓比孩子来了，呵，攀比心强烈的人呐！

　　敏锐的路妈一眯眼：“你瞪眼干什么？不服？”

　　为了延续放假在家的幸福生活，路西西选择避开一家之主的锋芒：“我没有，我只是在想等会儿先写哪一科的作业。”

　　路妈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这就对了，回家也不能放松学习，高考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今天多学一会儿，以后能甩别人一大截……”

　　眼看路妈开始喋喋不休，路西西自动开启含糊模式，偶尔“嗯”几下，每逢路妈停顿就主动回应句“我知道”，搭配上不情不愿的表情，简直把“听进去说教但碍于面子拉不下脸好声好气的叛逆期高中生”模仿得逼真得不行。

　　说教得到良好反馈的路妈脸色彻底阴转晴，话题也终于回归了日常生活：“中午想吃什么？”

　　路西西张嘴就来：“土豆。”

　　“天天问你吃什么都说土豆，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都把你吃成土豆了！”路妈呼啦一下把路西西的油刘海掀上去，表情慈爱而霸道，“等会儿吧，给你做红烧肉吃。”

　　路西西：……所以刚才问她的意义何在？！

　　路启星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拎着个扫把凑到路妈身边，兴致勃勃点菜：“妈我想吃可乐鸡翅！”

　　路妈擦了下路启星沾了灰的脸蛋，含笑道：“好，你想吃啥都给你做，地扫完了吗？扫完就跟你二姐一块儿学习。”

　　路启星噘着嘴哼唧：“我不想学习。”

　　路妈：“你放假这么多天就知道玩，作业都没写吧？听话，跟你姐一块儿学习，有不会的题还能叫她教教你，你姐就只放几天假，等她回头开学了，你再想叫她教也没机会了。”

　　路启星大大咧咧犟嘴：“离我上学还有一个多月呢，我上学之前写完作业就行了呗。”

　　路妈笑容敛起：“要么学习，要么拖地……”

　　“怎么又让我选？”路妈话未说完，路启星老成地叹了口气，“我选拖地。”

　　“行，”路妈气极反笑，“你今天不把地板拖得反光我就把你屁股打开花。”

　　路启星磨磨蹭蹭站起来，还不忘补充：“对了妈，我还想吃炸丸子。”

　　路妈冷笑一声，无情反驳：“你吃屁。”

　　————

　　作为北城欢度春节的传统食物，炖肉和炸丸子必不可少。

　　路妈老早就买好了炸丸子的材料，但因为太费功夫一直没做，眼看再过两天就是春节，炸丸子这项活动展开在即。

　　路妈在厨房热火朝天收拾半晌，临了才发现滤油的漏勺不见了，于是埋头题海的路西西立马又被抓出来跑腿。

　　借口腰酸背痛躺在沙发上偷懒的路启星看见路妈掏出一张大额钞票，立马蹦起来积极自荐：“我我我！让我去买吧！”

　　路妈瞥了路启星一眼，十分怀疑：“你知道上哪儿买吗？”

　　路启星自信应答：“超市！”

　　“超市的又小又贵，你去菜市场最东头，堂堂鞋业旁边有个小胡同，拐进去再……”

　　眼看路启星眨巴着大眼露出迷茫的表情，路妈及时止住话头，将钞票放到了路西西手中：“还是你去吧。”

　　路西西比了个ok的手势，走到门口换鞋。

　　路启星眼巴巴看着路妈，满脸渴望：“我也想去！”

　　“这么冷的天，抢着出去干嘛？”眼见路启星撅起了油壶嘴，路妈不耐烦摆手，“行行行，你也去吧，买漏勺剩下的钱你俩看着买零食得了，记得多买点，再过两天店铺都关门了，到时候你们想吃也买不着。”

　　路启星立马像撒了欢的小鸟儿、翩翩然飞到路西西旁边。

　　俩人骑着电动车朝路妈指定地点驶去，一路风驰电掣，刺骨寒风一个劲儿地往脸上刮，到达目的地时路西西感觉她的整张脸都要被冻僵了。

　　坐在后座、被挡了一部分寒风的路启星也没好到哪儿去，白面团子似的脸蛋上被冻出了两坨搞笑的紫红色，但他内心的欢快丝毫没有消减。

　　花两分钟挑了个漏勺之后，路启星拽着路西西买完瓜子买花生，买完薯片买糖果，路过不知名蛋糕店还进去买了两个奶油杯。

　　一番精打细算后，两人把可支配的钱财花到只剩三毛，然后扛着大包小包美滋滋往家赶。

　　北城的地面被冻得又硬又滑，脚边的踏板上又搁了好多东西，路西西两脚悬空，电动车油门都不敢拧太快，只求一路稳当。

　　好在家离菜市场不算远，只用十来分钟就到了小区附近，路西西拧着油门正要开进小区，路边一辆电动三轮外侧门突然打开。

　　何母从电动三轮里蹿出来，兴高采烈直奔两人。

　　“卧槽！”

　　路西西一个急刹，车头猛然发出刺耳的声音，后排抱着一大兜焦米花的路启星猛地往前一冲再一顿、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电动车一整个呲溜溜滑出去老远，路西西两只鞋紧擦着地面、恨不得擦出火花来，才使得电动车在撞到何母之前停下来，她心有余悸地喘了两口气，随即就被冲上前的何母一把拽住了胳膊。

　　何母的力道极大，仿佛手里抓着的是根救命稻草：“真巧啊！妮儿，你俩咋在这儿！”

　　路西西抬手挣开何母的手，眉头拧了起来：“你干嘛？”

　　一段时间不见，何母依旧富态，只不过眉尾低垂看起来好似个“八”字，眉心中央不自觉拧了起来，任谁看都是一副愁苦的模样。

　　“我来接月月回家啊！”何母的眼睛一秒变得湿润，浑身的苦情气质说来就来，“月月使小性子回娘家住不算什么，可这大过年的，一家人总该团团圆圆……”

　　“抓紧。”路西西扭头朝路启星丢下俩字，一拧油门就要跑。

　　电动车只往前蹿了一下，就又停在了原地。

　　何母看着面愁体弱随时要倒，手上力气却不小，俩蒲扇般的手掌攥着路西西的手掌死活不撒丢，路西西只来得及拧一下就被她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妮儿，妮儿，你先别急着走，你听大姨说两句，”何母牢牢把着油门，叹气道，“你学习好，肯定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你说月月现在带着孩子在娘家住，多不方便啊，还有你跟你弟，俩学生在家，刚出生的小孩白天黑夜地闹，不影响你们睡觉学习吗？咱们两家终归还是亲家……”

　　路西西冷声打断：“你找我也没用，我姐的事我管不着，你撒开手。”

　　何母面上哀哀戚戚，手上丝毫不放松，对于路西西的拒绝恍若未闻，就知道自顾自往下说：“月月跟你是姐妹，你说的话她多少得听，你多为月月考虑考虑，一个女人，离异还带着孩子，这得多苦啊，你也不想你姐过得太辛苦吧？”

　　辛苦？呵！路西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你们何家沾边才是辛苦的源头好叭！

　　眼看电动车拧不动，路西西索性也不再做无用功，只把自己当成复读机：“呵呵，我姐的事我管不着。”

　　“大姨也不用你做别的，你只要帮大姨跟你姐你妈说说好话、能叫你妈答应让我跟月月见个面就行，我有满肚子的话想跟她说，可不管怎么样，我得能见到月月不是？”何母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真诚模样，“大姨是个实在人，我也不会说那些虚情假意的东西，大姨保证，只要你姐答应回何家，不管是什么条件，大姨都答应！”

　　路西西：“呵呵，我姐的事我管不着。”

　　何母：“？？？”

　　“孩子……”

　　路西西：“呵呵，我姐的事我管不着。”

　　空气凝滞了几秒，何母找到了新的出路——她眼圈微红，两行眼泪缓缓流下。

　　来来往往的人们终于发现了这路旁的抓马场景，驻足停留观望剧情发展的人也迅速增加——小区门口遛狗的阿姨从兜里掏出了瓜子，长条板凳上坐成一排晒太阳的老太太开始窃窃私语，连健身器材区的大爷们都开始竖着耳朵张望。

　　一个脍炙人口广为流传的八卦故事即将成型。

　　“大姨本来不想打扰你们，可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你姐夫做错了事，我们认，但我们何家也是真心对待月月的，不管怎么说，何家只认月月一个儿媳妇……”

　　何母低头抹了把眼泪，手指遮掩下的混沌双眼中没有分毫悲伤。

　　小年轻总会因为旁人的关注视线而局促不安，路冬月的弟妹性格都特别内向，这会儿肯定更加难熬。

　　何母捂着眼睛故作悲伤，抬眼偷觑面前人的表情。

　　只要自己再多说几句，这俩孩子肯定会因为受不了旁人目光而答……

　　何母唇边掩藏不住的笑意一僵。

　　众人注视下，电动车前座的路西西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光看表情仿佛她不是抓马场景的中心、而是过往探听八卦的行人中的一员。

　　电动车后座的路启星使劲儿抻着脖子往前够头，瞪得圆滚滚仿佛铜铃般的眼睛紧盯着何母不放，对上何母略微惊讶的视线，他还眨巴着大眼补了一句：“你们只认我大姐一个媳妇？可我怎么听说何创烨都已经把小三领回家里了？”

　　一时之间，路西西不知道是该惊讶于“何创烨把小三领回家”这件上辈子没发生的事、还是感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路启星已然成为吃瓜大军前线主力军，但她明确了一件事——她对何母仅剩的那点尊老爱幼优良品质已然消失殆尽。

　　“哔！”

　　尖锐的喇叭声响起后，路西西调转车头作势要走。

　　何母还想再拦，却见路西西大有把油门开到最大的架势。

　　“让开，”路西西手腕一旋、笑容和善，说出来的话毫不客气，“不然创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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