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澄

作者:消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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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2)


      云卷云舒,风起了又停,安墨澄他们全都一副商人打扮,坐上了马车,往城东驶去。
      在一处名为“蜚鸟阁”的酒楼前,他们下了车,才入酒楼大门,就来了两人将他们往里面引去。安墨澄穿了一身浮光暗纹黑衣,走在最前,跟在后面的陆怀绮则扮成了他的副手,凛冽冷峻,透着一股杀气,两人之后的苏吟风辰煜也努力装出一股江湖气息。他们穿过了酒楼一层厅堂,走进一道长长的游廊,左拐右拐又到了一个植有花草的小院,再沿着小院中的石板路向左转去,领路的两人又将他们带进了另一条长廊,走出了约有一百步,他们最终停在了一扇门前。到这后,那领路的两人就退了下去,随后“吱呀”一声,那门被打开了,里面昏暗不明,看不清是何情形,安墨澄抬脚踏了进去,才走出数十步,他们就被一群身穿紫衣的人围住了,待眼睛适应黑暗后,安墨澄才察觉他们正身处一个颇为宽敞的厅堂,那些紫衣人七手八脚把陆怀绮跟辰煜随身携带的武器收走后,才又来一人为他们带起路来。走着,一道暗淡的光线从他们头顶处一扇不大的天窗内泄下,这就是整个厅堂里最亮的地方,安墨澄借着光线观察起堂内的布局,只见前面十步之遥的地方又有一道门,果不其然,那道门在他们走近后,就被打开了。
      这屋子里的光线更加黑暗,只在三处墙角点了三支蜡烛,静谧如暗夜。安墨澄前方是一道紫色纱帘,隐隐约约可看见帘后一道颇为高大的人影坐在榻上。陆怀绮谨慎的环视了四周,发现他们周围站了十多个佩刀带剑的人。
      安墨澄站在屋子中央,一个深沉的声音从那紫帘后传来:“莫老板,您请坐下说话。”话音刚落,两人抬着一张椅子放在了安墨澄身后。
      安墨澄坐下,理了理膝上的衣服,镇定道:“沙舵主客气。”陆怀绮站在他左手边,时刻准备应对突来的状况。
      苏吟风站在右边,心中有些许忐忑,他悄悄扯了扯辰煜的袖子,辰煜一手轻轻拍了拍他手背。
      紫帘后的人开口道:“莫老板千里迢迢从北海赶来,辛苦了,鄙人无其他,只略备了一杯粗茶为您接风洗尘。”那紫帘上映出他招手的影子。
      一人端来一杯茶递在安墨澄身前,陆怀绮嘴角紧闭,目光凝视着那白瓷茶盏。安墨澄面色如常,稳稳地将那茶盏接过,轻轻吹了吹,而后喝了一口,他开口道:“好茶,多谢沙舵主款待。”
      那人道:“莫老板何必多礼,这是鄙人应尽的地主之谊。”顿了顿后,他又道:“得蒙莫老板青目,我受宠若惊,只是鄙人见识浅陋,北海莫盐我倒是听过,可却从未听过莫家三公子莫离莫老板的英名,这从天而降的垂青,也着实让我不安。”
      他这一番弯弯绕绕的话,安墨澄自然是懂他的意思,他沉稳道:“沙舵主言重,莫某只是北海一介商贾,要想入沙舵主的眼,恐怕还是得借沙舵主的威望了。此次来兰台莫某我正是这个目的,希望能与沙舵主的银沙会达成合作。”
      帘后那人先是不语,过了片刻后笑道:“谢莫老板赏识,只是,您家已是富可敌国,又何必来跟我们这些争这残羹冷炙?”
      安墨澄轻轻一笑,一手轻轻摩挲着茶盏,道:“盐税苛重,谁又愿把自己的一杯羹拱手让出大半呢?可要是跟沙舵主合作,那我们便是共赢。”
      那人似乎是轻笑了一下,帘上的影子直了直腰,道:“莫老板既然直言快语,鄙人也直说了,”那帘后的身影向前倾来,道:“莫老板觉得您凭什么要银沙会与您合作呢?”
      陆怀绮站直了,乜眼看着那个影子。
      安墨澄把杯盖揭开,将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而后沉声道:“凭我在北海的三个盐场,凭我日产一千石,”他抬起眼来,盯着那帘上影缓缓补充道:“凭我的胆识。”
      那个影子又向后靠去,没有再说话,这时又一个人影出现在那帘后,俯身对坐着的人悄声低语了几句。
      安墨澄静静坐着,等着他开口,半柱香后,那影子站了起来,很快一只戴着黑手套的右手从帘缝间伸了出来。
      安墨澄心中“咚”一声,像是一扇大门倏地关上的声音,凝视那只手的目光也变得尖锐锋利,手里的茶杯微微晃动。他身旁的陆怀绮也注意到了那只手,垂在双腿边的手暗自捏起了拳头。
      苏吟风跟辰煜也觉察到此刻的气氛变得更加冷峭起来,两人的都紧张到了极点。
      随即,那黑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安墨澄看得真切了,他左手并没有戴手套,身材魁梧高大,此刻站在了安墨澄面前。他那戴着手套的右手抚着下颌,没遮盖住的手腕露出了些许疤痕。安墨澄似不经意地将视线扫过他的脸,昏暗的烛光中,他见张九明蓄起了一脸络腮胡,头发梳成一个髻,身穿一件暗红色衣服,安墨澄动了动执茶盏的左手,将两根断指蜷得更加紧些,只是他更加担心陆怀绮,幸好陆怀绮经过乔装打扮加上十年来的风霜磨砺,此刻大半张脸也隐在黑暗里,张九明并没有认出他。
      见他并未起疑,安墨澄的神色旋即恢复如初般平静。
      张九明站在安墨澄身前,双眼凝视着他,开口道:“莫老板果真是胆识过人,只带了两个副手加一个姑娘就来了我这蜚鸟阁。”
      陆怀绮全身绷紧了,辰煜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安墨澄也站了起来,一身黑衣利落的垂了下去,云形暗纹反着浅浅的光,他眼光毫不躲闪,回道:“既是来谈生意,人又何必带那么多。”
      张九明微微一笑,脸上的胡子也动起来,道:“莫老板如此诚恳,反倒显得鄙人无礼了。”
      安墨澄右手背在身后,道:“沙舵主,您贩的私盐是灰盐,可比不上我这晶莹透白的海盐,民以食为天,要是他们见到这只比灰盐多几文的海盐出现在暗市中,这质差味苦的灰盐还会有多少人买?兰台城人口众多,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张九明目光变得幽深起来,道:“莫老板真是算得一笔好账。”
      安墨澄两眼直直盯着他的眼眸,道:“沙舵主,这利人利己之事,何须再犹豫?”
      张九明背过了身去,他细思了半晌,最后又转过身来,道:“莫老板处处为鄙人着想,鄙人实在是感激不尽,莫老板如此热心,可否先为我解决一件小事呢?解决眼下的问题之后,一切都好说。”
      安墨澄垂眼轻轻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而后抬眼道:“沙舵主请说。”
      陆怀绮下颌紧突,眼中寒光凛冽。
      张九明道:“说来也不算大事,鄙人早先就想除掉一人,只是最近我不大好出手,还请劳烦莫老板为我解忧。”
      安墨澄心中悬了一口气,但面上依旧平静,道:“谁?”
      张九明凑近了歪嘴一笑,道:“一个小小的渡兴会舵主而已。三日后万屠大婚,正是好时机,莫老板可要抓住机会。”
      安墨澄默念了一次那帮会名字,感觉并不是很熟,心道:“听名字,看来也同是漕帮,既然张九明想除掉他,看来运的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了。”想到这里,安墨澄开口道:“此事定会如沙舵主之愿。”
      张九明又道:“听莫老板这样说,鄙人就放心了,莫老板还请让他活着来见我。”
      安墨澄道:“是沙舵主想要的人,自然是听沙舵主处置。”
      张九明直起了身子,道:“好,那鄙人就看莫老板的本事了。”
      安墨澄勾唇笑笑不语。
      张九明转身向帘后走去,他边走边道:“莫老板,慢走不送。”
      陆怀绮紧盯他住背影不放,这人近在眼前,今天却要空手而归,着实有些让人不大甘心。安墨澄缓缓将那茶盏放在椅子扶手上后,转身轻轻碰了一下陆怀绮的手,低声道了一句“走吧”,随即一行人便离去了。
      黑暗的屋子呆久了,突然暴露在明媚的日光中还觉有些刺眼,安墨澄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陆怀绮那边,对着他说道:“怀绮,还有机会。”
      陆怀绮正把剑佩回腰上,他垂着眼帘回道:“嗯,不急这一时。”
      苏吟风跟在后面,吐了一口气,紧绷的双肩终于放松了下来,他道:“安兄,这沙隽天果真如你所说,老奸巨猾。”
      听他这样说,陆怀绮轻哼一声,扭头对他冷冷道:“你应叫他‘张九明’。”紧接着,他便与安墨澄走了。
      留下依旧一头雾水又吃惊不已的苏吟风与辰煜怔在酒楼门口。

      三日后。
      河道两岸的树绿叶新发、枝叶纷披,掩着红绸繁饰的船只,看热闹的人凭栏而望,一时间人声交杂着吹打声,正是一派喜庆之景。
      一高大威猛的汉子,穿了一身红色绫罗绸缎,站在船头,他头上簪两朵花胜,浓眉高鼻,脸上的喜色显露无余,跟他并肩站在船头的还有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按照兰台的习俗,迎亲的队伍无论来回都必须走水路,兰台城本就水路纵横,要办到这一点并不是难事,又或许正是因为河道交错,才生出这样一个习俗。这迎亲队伍庞大,婚船一艘接着一艘,每艘船身都饰了红绸,看上去红红火火,足足排了约一里长。这样的排场就是兰台人也少见,行人纷纷都驻足观看起来。
      站在石拱桥上的安墨澄看着那声势浩大的船队从远处驶来,他们越来越近,安墨澄心也渐渐悬起来,他向站在桥下一小船中的苏吟风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准备了。苏吟风扮成了艄公的样子,他看见了安墨澄的手势,一手扶了扶斗笠,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竹篙被他捏紧了。
      安墨澄身边全都是看热闹的人,陆怀绮跟辰煜当然也在他身边,两人看着那迎亲队伍马上就要到这桥下了,纷纷从袖子里掏出面纱麻利将结系在脑后。陆怀绮将一手放在剑柄上,目光凝视着幽绿的水面,微启朱唇,道:“澄哥哥,一会儿我跟辰煜都不在你身旁,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安墨澄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陆怀绮跟辰煜转到了桥身另一侧,等着主船冒出桥洞。
      新郎新娘的主船已经进入这桥底,苏吟风看准机会,将船划了出去,迎面撞上第二只,刚好把主船与后面一长串装满嫁妆的船隔开来,造成一场拥堵。
      那船上的一人对他吼道:“喂!你瞎啊!没看见这是万舵主的迎亲队啊!不赶快避开,反倒直直撞上来!赶快给爷划开!”
      看着这场事故发生,周围的人都纷纷跑到那边看起热闹来,只有安墨澄不苟言笑。
      苏吟风装出歉意满满的样子,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大爷,我马上划开!”说着他又划去堵上了那转向的船。这第一艘船被堵了,后面的都动不了,一时河道里堵做一团,似一锅乱粥。
      主船船头已经出了桥洞,马上就将全部露出来,此时主船与后面的船队已经隔了有约六丈的距离,陆怀绮与辰煜看准时机拔出剑来从桥上飞身而下,精准落在主船中央。
      万屠正向船尾走去,欲查看到底是出了何事,不想正迎面撞上落在他身前的陆怀绮跟辰煜,两人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剑就向他刺去。面对两人的攻势,万屠似有些招架不住,连连后退了几步,站定之后,他眉毛一皱,拔出刀与两人交起手来,他边打边吼道:“你们是谁?”
      陆怀绮大声道:“沙舵主要您走一趟了!”
      万屠眯起眼来,轻哼一声,恨恨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说走就走?”而后又骂道:“沙隽天!老子定要取你狗命!”
      他手中武式不停,嘴上也不停。
      那划船的手下见状,也立刻扔掉手中的篙,摸出刀来加入混战。激烈的交手让那船剧烈摇晃起来,新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尖叫了一声,而后摔倒在船上。
      站在桥上的安墨澄抓紧了石栏,目光凛冽。
      苏吟风依旧努力的拖着他们,两鬓流出了汗水,手中的篙左划划右撑撑。
      船上的人怒了,吼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同时那人也看到了桥那边的情形,恍然大悟,立马把手上的刀拔出来,指着苏吟风叫道:“遭埋伏了,兄弟们,杀!”听闻此言,船上的人都纷纷亮出兵刃,朝船头跑去。
      此时苏吟风的船与他们的船紧挨着,渡兴会的人一步就可跨到苏吟风那边。苏吟风大惊失色,举起手中的竹篙就向他们打去。
      血光四起,围观的人也不觉好玩了,纷纷吓得四散逃去。
      苏吟风努力挥着长长的竹篙,一人挥舞着大刀跑来,他用竹篙一撵,那人摔落河中,光是这一人就让他筋疲力尽,可等着他的还有无数人。
      河里一片水花飞扬,乱作一团。
      站在桥上的安墨澄见那迎亲队里的人不停往苏吟风那边跑去,不禁为他捏一把冷汗。
      苏吟风被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唯一的武器也被斩成两截,面对源源不断的敌人,他再也扛不住了,大叫一声:“煜姐姐救我啊!”
      正与那手下战得热火朝天的辰煜听见他这一声呼唤,立马眉尖一蹙,将那手下一剑穿腹。一剑毕,她立刻转身,用剑一挑那支被扔在水里的篙,将它横在了苏吟风的船与这主船之间,那篙细细一条,但还不够长,辰煜不待思虑再三,便一脚踩上了那船篙,蜻蜓点水般掠过水面,最后脚尖使劲一点,飞身到了苏吟风身边。
      苏吟风见她来了,顿觉得救了,狠狠松了一口气,辰煜将他护在身后,一人对起那源源不断的人来。百忙中,她对苏吟风道:“快划船!”
      苏吟风无奈喊道:“被砍断了!”随后他又蹲下身去,拼命用双手划起来。
      辰煜将一人击落入水之后,右脚使劲往那嫁妆船船头一蹬,霎时他们的船就往后退去,与那些迎亲船隔开了几步距离,离对岸也只有几步之遥了。可那些人此刻也将船停靠在了岸边,正纷纷跨上河岸。辰煜眼疾手快,见到了河里飘着一根绳子,那绳子正是用来泊船的,她捡起来一收,船就飞快往岸边靠去。苏吟风见状,立马将手从水里抽出来,与辰煜一起拉起那绳子来。不到片刻,两人就上了岸,他们两脚刚一沾地,旋即又飞奔起来,后面跟了一大群举刀怒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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