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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栖
谢年年最后还是抱着被褥出了房间,寻到客房重新铺床,垫上厚实的棉絮,舒舒服服地躺上去。
然后用被子把自己裹成毛巾卷,沉入黑甜的梦乡。
叠影猜得没错,谢年年确实心软,她没让迟倾带伤睡客房,她自己去睡。
于是迟倾眼睁睁看着谢年年离开得毫不犹豫,甚至连她睡惯了的小枕头都一起带走。
床一下子就空了大半。
喝过的药里有助眠的的成分,房间里也难得燃起了安神香。
可迟倾还是睡不着,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声音。
月悬人定之时,也并非全然的安静。
风撞上窗棱,夜里的鸮鸟啼叫,更漏中有水滴落,啪哒——
更为明显的,是浪潮般,连绵不绝的蜂鸣。
扰人心神。
她漠然地听了半个时辰。
终于忍不住坐起来,随后更是直接下地,慢慢往外走。
走动时会牵扯到腹部的伤,但疼痛尚在可忍耐的范围之内,她便没管。
她也没点灯,在黑暗中穿过小院,动作很轻地推开客房的木门,走入其中。
风灌进来平添几分凉意,床上的一团棉被不安地翻了个身。
伤口处没有熟悉的撕裂感和血腥味,迟倾十分满意地挨着谢年年躺下,觉得自己明早能少挨顿骂。
她只是轻轻扯了扯谢年年的被子,睡得迷糊的人就掀开被窝的一角,把迟倾整个人都拢进自己温暖的小窝里。
还很自觉地靠过来,在迟倾手边缩成一小团。
谢年年半截手探出被子,搭在枕边,露出纤细的手腕。
于是迟倾侧躺着,手指正好搭在谢年年的手腕之上。
一下、两下、三下……那是谢年年的心跳。
迟倾默数着,伴着耳边清浅规律的呼吸,终于闭上了眼。
*
因为昨天下午才补了觉,谢年年早上醒得格外的早。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她就慢慢醒了过来。
她眯着眼准备裹上被子再躺会儿。
没想到刚翻个身,被子就遇上了阻力,不太顺滑。
卷不起来,怎么回事!
谢年年惊愕地转头,彻底清醒了。
枕边人盖着另一半被子,侧身睡得还挺香,睡颜也算得上恬淡美好。
谢年年没把人叫醒,默不作声地盯了片刻。
也没等多久,睡美人也醒了,半睁着眼睛与谢年年对视。
谢年年沉声问:“你怎么过来的?”
换来一个懒洋洋的回答:“走过来的。”
她气笑了,抬手掐上迟倾漂亮的脸蛋,咬牙一字一顿:“可把你能的!”
“又没有伤到腿,为什么不能走。”
由于腮帮子被谢年年又扯又捏,迟倾说出的话难免有些含糊。但也不妨碍谢年年听出她语气里的轻松惬意。
想来应该是没大碍。
谢年年蹿起身,猛地扯开被子,掀了迟倾的衣服去看伤口。
很好。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下床穿衣,丢下一句话。
“又没有伤到手脚,为什么还要人照顾?”
说完也没再管迟倾,自顾自梳洗打扮好,上街吃热乎的小馄饨去了。
皮薄馅大的小馄饨一口一个,吃完连汤喝个干净,吃饱了就去逛早集消食。
她路过衙门的告示栏,正好瞧见下面围了一大群人,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些什么。
谢年年凑上去探头探脑地瞧,才发现贴的是关于那场爆炸的告示。
也是一则安民告示,大抵说的是有匪徒在民居中囤积了大量火药,视百姓安危于不顾。
此次意外走火发生爆炸,幸及时发现,未出现伤亡。
接下来就是悬赏令,让百姓发现可疑人员立即上报。
周围的人大多义愤填膺,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在木制房屋众多的地方,无论是失火还是爆炸都不是闹着玩的。
谢年年撇下嘴角,没再继续看下去。
确实没人死亡,而真正意义上受伤的也只有自家那个傻子而已。
糟心得很。
买完香料和新鲜的蔬菜肉类,回家放好。
谢年年也没急着做饭,想着先去看看迟倾的耳鸣有没有好转。
隔着回廊,老远就瞧见了树下坐着晒太阳的人,还有站在她身前的叠影。
小孩垂着头,面上是一贯的认真。
谢年年也没放轻动静,从迟倾背后靠近,准备吓她一跳。
这次直到谢年年靠得很近,叠影也抬头看向自己,迟倾还是没什么反应,仍旧用散漫的语气吩咐叠影。
“告诉刑讯司,撬开他的嘴,不限方式、任何手段 。”
“是。”
叠影应答下来,随即快步离开,路过谢年年时还朝她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她刚走没多久,迟倾抬手,准确地捉住肩膀上某只试图捣乱的爪子,再略微偏头,在谢年年手背上浅啄了一口。
偷袭不成,谢年年反被迟倾的动作吓到,下意识地抽回手,揣进自己的袖子里藏着。
“你耳朵好了?”
谢年年转到迟倾跟前,俯身去瞧迟倾。
她靠在椅背上,漂亮的眼睛里还含着促狭的笑意,没有一上来就黏糊喊人,也没有委屈的撒娇,看着就很正常。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谢年年可算松了口气。
今天太阳挺好,亮度也合适,既不刺眼也很暖和。
谢年年也去亭子里搬了把摇椅过来,又沏了壶茉莉花茶,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忍不住吐槽:“你昨天跟今天就像两个人,耳鸣影响真有这么大?”
“可我确实离不开年年。”
正捧着茶喝的谢年年听到这,差点没呛着。
迟倾的语气、用词和昨天一模一样,那蹙眉委屈的表情也相当一致,麦芽糖似的黏。
谢年年赶紧灌了口茉莉花茶冷静:“你正常点!”
“哦——”迟倾故意拖长音调,又恢复了原来的语气,她懒散地支着头:“原来年年不喜欢我黏人。”
这转换自如的状态,让谢年年明白过来,不是麦芽糖精复活,是迟倾演技升级了!
难搞。
谢年年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道:“其实也不是,就别太突然,你懂吧?”
毕竟被人满心满眼依靠的感觉还挺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迟倾没直接答,反而阖上眼睛,扯开了话题。
“听见了吗,雪化后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谢年年觉得莫名其妙,但她真侧耳仔细听了片刻。当然什么都没有。
“我怎么听得见?”
“嗯,如果你是我,就能听见破壳而出的小鸟啼鸣,鹿趟过溪流,风穿过回廊又撞上窗纸,雨落在不同的地方,发出的声音也是不同的。”
“那还挺有意思的。”
谢年年觉得实在有趣,这样的话,炸糍粑的时间靠听就能判断了?效率岂不是大大提高。
迟倾轻笑了一下:“如果睡觉的时候,有人放鞭炮,你醒了,而你身边的人还睡得死沉,就不会觉得有意思了。”
“不怀好意的悄悄话,刀刃的破空声,刺客拉开弓弦,最烦的还是朝堂上那群大臣的吵闹,声音难听,还非要大声说话。”
“所有声音就像潮水一样像你涌来,既没有条理也不管你想不想听。”
“更何况有的东西,我根本不想听。”
谢年年默然,万一有只小蜜蜂天天在自己耳边嗡嗡,自己可能会比现在暴躁许多。这样想来,迟倾只是缠着自己撒娇,可以说是耐性极好了。
太阳渐渐移到正当中,迟倾悠悠抬手遮了一下脸,才继续道:“可听年年说话,我能忽略其他的声音。”
“天地广阔,然于我而言处处皆是潮声,顷刻间就会被淹没。可栖之处,不过年年一枝而已。”
刚说完,迟倾眼前一黑,觉得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遮了个严实。
她伸手摸到了满手的毛茸茸,拉下来看才发现是谢年年的毛领小披肩。而方才还认真听自己说话的人已经起身走向院子外。
“就算你说好话,我也不会消气。你怎么来的再怎么走回去吧!”
谢年年本来挺感动,她想扑过去抱抱迟倾。
但突然就想起来,这人不是还有伤吗?这么大一条口子,还缝了几针,站起来走动几步也就罢了,怎么从后院的床上挪到前院的?
她回到厨房,切葱花的力气都大了许多。
处理好的新鲜鲫鱼下锅用油煎得金黄,再捞入砂锅中放入姜片、葱结,加盐细细熬煮。
放鲫鱼汤炖着,谢年年又着手做起卤味来。
棕褐色的卤汤里除却八角香叶等香料,还飘着红色的干辣椒,原本浓厚的咸香更添一丝香辣。
鸡腿被炖煮得软烂,沾饱了汁水,轻轻一口就把肉能从骨头上撕下来。旁边还卧着几枚圆圆的鸡蛋,表皮已经染成了漂亮的棕褐色,俨然已经入味了。
除此之外还有大块的牛肉和豆干。
将卤味捞起来放入盘子里,又在奶白色的鲫鱼汤上撒上些葱花,忙活了许久午饭才算是做好。
谢年年取下围裙,去找人吃饭。
前院没有,后院也没有,无论是迟倾的房间还是客房,都没有人!
她满脸懵的转了一圈,实在想不明白迟倾怎么能凭空消失。
直到路过迟府的练靶场,才终于逮住了那抹倩影。
迟倾手里拿着把漆黑色的大弓,还没拉开,但箭已经在弦上了。
她看见谢年年走过来,还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
“年年,你猜我看见了什么?大雁!”
谢年年冷笑:“你猜我看见了什么?某个心里没点数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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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好像忘记设标题了,没关系,反正我是个取名废XD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一枝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