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姜袭想说没有，但这不是事实。
　　这次回学校姜袭才了解，颜江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向，稍微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在姜袭隐隐察觉他对自己的好感时，在他那些朋友眼里，他们或许，已经将成好事。
　　姜袭不愿意被这么看待。
　　接受自己是同性恋者身份的前提是，那个人必须是江昼。
　　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说实话，我有点害怕你。”颜江开口。
　　这是让姜袭大大意外的，“怕我？”
　　“你那天，好像恨不得杀了他······”颜江咬了咬唇，“我想，可能是我弄错了，我不知道你这么排斥这个，我以后不会那么唐突了，但是姜袭，”颜江盯着他的眼睛，“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大概都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大的宝藏······我希望你不要讨厌我，也不要想着躲我，如果你肯试着了解我一些，你会发现我其实也有很多优点的。”

　　“颜江学长，我知道你很优秀。”姜袭说，“上次的事情，我真应该好好谢谢你，那天我情绪有些失控，如果不是你拦着，我可能就要犯很大的错误了。但我不能接受你，是因为，我已经······在恋爱中了。”
　　“你，你在谈恋爱？”颜江的表情急转直下。
　　姜袭想了想，把放在衣服里面的项链拿出来，“这个，是他送的，定情信物。”
　　又把袖子撸起来，露出蓝色的腕表，“这个，我们戴的是情侣款。”
　　然后又扯了扯自己的大衣，指了指自己的鞋子，“这些，也是情侣款。”
　　最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颜江忍不住道：“头发也是情侣款？”
　　姜袭摇摇头，“没有，头发是他给我剪的。”
　　颜江：“······”
　　姜袭显摆完上面这些，笑眯眯的说：“综上所述，我已经是有主的人了。”

　　姜袭没有说江昼的名字，性别，颜江可能会误会，姜袭希望他能误会，这样拒绝得就更彻底。
　　回宿舍之前姜袭给江昼发了消息，江昼没回。
　　姜袭把手机放在床上，去卫生间冲凉。

　　过了一会，床上的手机响了，还在啃牛肉干的张格致冲卫生间吼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张格致只好起身替他代接，结果来电显示让他一愣。
　　宇宙第一甜心？
　　张格致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姜袭最近老是对着手机傻笑，原来是有情况了！
　　这小子嘴风也太严了，他都不知道！
　　张格致坏坏的想，让你藏这么紧，先叫你女朋友认识下你的“好朋友”，他在心里编排好了接通后第一句话——是谁啊，我亲爱的去洗澡了。
　　当然，这个嗓音一定要拿捏准确。

　　张格致准备好之后接通电话，一声嗲嗲的“喂”还没冒出来，电话那边完全是一个纯男性的声音：“宝贝，我刚刚有事儿没看见，你回宿舍了吗？”
　　张格致：“·······”
　　“喂，西西，宝贝，宝贝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那边的声音着急起来。

　　这几声宝贝叫得张格致完全石化了，他用僵硬的手指挂断了电话，正准备把手机放回去，卫生间的门开了，姜袭擦着头发走出来。
　　张格致如机器人一般缓缓转动脖子，对姜袭说，“你，有电话，我，我替你接了。”
　　姜袭的表情滞住，张格致为窥见朋友的秘密感觉有些害臊，“不，不好意思，手机一，一直响，我，我就接了。”
　　姜袭把手机接过来，“哦，这样啊。”
　　电话又响了，姜袭一边接通一边往外走，“嗯，是我，啊，刚刚是·······”

　　张格致仰头灌了一大杯啤酒。
　　玻璃杯重重的放下时，他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是我听错了吧，要不然就是，也有女生的声音很粗犷啊，是你女朋友是不是？”
　　他把“女”字咬得很重。
　　姜袭盯着他看了一会，而后缓缓的说，“不是，是男朋友。”

　　说出来之后他心里意外的痛快，来广州后，张格致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或者是知道他会为自己保密，或许是他内心深处迫切的想找人倾诉。在他把人叫出来喝酒的时候心里就有了这个打算。
　　他为他朋友震惊的表情上又添了一笔，“他是我哥。”
　　“？”张格致的眼睛瞪得跟球一样圆。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姜袭很快补充，“我是他们家收养的。”

　　张格致稍微松了一口气，“哦，那还好那还好。”
　　姜袭没说话，张格致又赶紧解释：“不是说你的身世啊，我是说你们不是亲生兄弟，那还好。对了，你哥，我是不是见过？”
　　“去年冬天他来广州找过我。”说到这儿姜袭突然想起来，他们也是那时候在一起的。如果当初江昼没来广州找他算账，姜袭也会直接回去，但那个结果，会和今天一样吗？
　　“哦，就是那个跟模特一样的帅哥，了解了。”张格致点着头，好像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件事，你能帮我保密吗？”姜袭问。
　　“OK，放心好了，我嘴很紧的。”张格致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我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怎么样，心态调整的是不是很快？这也是成为医生必修的素养之一。”
　　姜袭赞许的点点头，道：“你对这个，有排斥吗？”
　　“没有，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很尊重。只是吧，我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一个堂哥，特别优秀，高中时他和一个男生谈恋爱，结果被学校通知家长，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我堂哥没顶住压力，就跳海自杀了。”张格致的目光暗淡，转着手里的酒杯。
　　姜袭静静地听着，却觉得身体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哎，我说这个干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姜袭，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什么好例子，但也有很多同性情侣，一辈子恩恩爱爱到老的，那个，我还是自罚一杯吧。”张格致举起杯子。
　　姜袭也灌了一口啤酒，苦的很。
　　“你和你哥，哎，你哥叫什么名字？”张格致问。
　　“江昼。”姜袭说，“江水的江。”
　　“哦，你和江昼，”张格致道，“你们有商量过，什么时候公开？对家里人？”
　　姜袭缓缓的摇头。
　　“那，你们家里人是属于很开放的吗，他们能接受这个吗？”张格致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但还是不免心存希望。
　　“接受不了。”姜袭缓缓的说，“我很无耻吧，明明知道这个会让他们伤心，还要和我哥在一起。别人的恋爱，是要鼓起勇气，我的恋爱，是要抛弃羞耻心。”
　　张格致叹气道，“也不能这么说，你哥他，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而且都是成年人了，又都单身，互相喜欢互相吸引是正常的事，姜袭，你不需要对谁感到愧疚！而且，你认真听我说，你现在已经选择了你哥，你就要和你哥站在统一战线，旁人说什么都不要管，不要顾念这个顾念那个，不然的话，你会失去一切！“

　　失去一切。
　　张格致绝对没有想到，他这句话会一语成谶。

　　-

　　江昼拍毕业照的那天，刚好是周六下午，姜袭一坐上高铁就开始呼呼大睡，最近他在准备考试，一大堆的理论知识背得他头昏脑涨，熬到凌晨，只睡了三个小时就爬了起来。
　　三个小时的车程，姜袭睡够了。
　　他打车去了花店，给江昼选了一束粉红色的玫瑰，虽然某人切切叮嘱不要给他买花，但谁要听他的？不趁着今天这种场合送，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
　　姜袭猜到了不会只有他一个人给江昼送花，但他没想到江叔叔，林姨，还有小魁也会来，江昼面对他们，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笑容。
　　姜袭在心里很快鄙视了自己：是啊，这可是他哥要告别校园生活的标志，是他人生里重要的一个节点，你以为只有你一个在场就够了，不可能的。

　　“妈，你们怎么会来？”江昼就像一个在慢慢漏气的气球。
　　“这什么话！”林恩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下，“你大学四年我都没来过，毕业了也不能来？你个白眼狼。”
　　姜袭走过来的时候，林恩又惊又喜，“西西，你怎么也来啦，你哥真是好大的面子，毕个业全家都出动了。”
　　姜袭朝林恩笑了一下，把花递了过去，“哥，毕业快乐！”
　　“谢谢。”江昼笑眯眯的，不着痕迹的在他手背摸了一下。
　　“二哥，你真不该浪费钱买花，你看看那地上那一大堆，都是我大哥的迷妹们送的！”江魁叫起来。
　　“你这孩子，再多人送，你二哥送的也和其他人不一样啊，他们是真正的兄弟嘛。”林恩说。
　　“来，拍个照吧。”江秉林把脖子上的相机举起来。
　　林恩突然说：“哎哎，找其他同学帮我们拍，拍全家福，咱们一家还没拍过全家福呢。”
　　江昼和姜袭默契的对望一下，什么也没说。

　　江秉林很快找到一个学生帮他们拍，为了让画面显得和谐，那学生让江昼和姜袭分开站，两人的个子都太高了。
　　拍完之后，林恩喜欢的不得了，说回去之后就马上洗出来，但姜袭不喜欢这张照片，他和他哥离得太远了，就好像······天各一方，再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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