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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
教室外忽响起什么东西重重落地的声音,听着频率和响度又不像是篮球的落地声。直到声音越来越近,音源才露出真面目。胡昊在他爸的搀扶下坐回座位,胡永明本是想背他儿子过来的,但是到了学校后,胡昊觉得影响不好,所以最后就让胡昊蹦跶了这一段路。
胡永明把胡昊送来后很快就离开了教室,与座位久别之后的胡昊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享受回到学校、回到座位的感觉,他坐着郑重地环视了一圈教室,心里下定决心一切要重新开始,于是,他迈出了这伟大计划的第一步——翻开习题册,看了几眼感觉头有点晕晕的,不一会儿又感觉眼睛有点疲倦,胡昊心想这肯定是自己脚受了伤影响了精神,现在应该先休息一下,等脚伤完全好了再全身心投入也不迟。
晚自习上课,马坤从后门悄然走进来,班上有同学先发现了走进来的马坤,二个多月没见到班主任,学生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马坤依旧捧着他四季不变的玻璃杯,走上讲台,好像站了一会儿才重新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他环视着底下一张张年轻的笑脸,愁了两个多月的眉此时也舒展开,他带着微笑道:“同学们这两个多月听话吗?”
“马老师,我们可乖了!”杨晨带头道。
“乖就好,老师很欣慰,现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要对我们班长说一声谢谢,老师顾着家里的事顾不上你们,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清源肩上的担子很重,我作为班主任却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这一点我也要对大家说一声抱歉!”马坤诚恳地说道。
底下的学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有人把目光投向许清源,许清源坐在位子上道:“马老师,我们都听您的!”
“对,都听您的!”其他学生附和着,大家的声音虽然很散,但是钻进人的耳朵里却足以震撼人心。
年纪大了就是容易感动,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的一大挫折,马坤眼含晶莹的泪光,在全班面前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我以后一定少打牌,多花点时间与同学们相处!”
底下掌声一片,其实同学们里想的还是希望他少管点自己,不过班主任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午休时间,白问渠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已经凋落满地的樱花出神。
已经入了五月,同学们也陆陆续续换上了夏日的白色蓝边的校服,白问渠总是要慢一拍才发觉原来要换衣服,很明显现在的他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窗外不时飘过几个手上拿着冰棍的学生,白问渠趴在教室里还穿着校服外套,有的热的满头大汗,走过窗边都好似带着一股汗味儿,而他就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心静自然凉。
白问渠心境平和,随着满树茂盛的樱花树树叶摇曳着,仿佛都要到了入定的境界。
“不热吗?”许清源头皮被晒得都发烫,走进教室里立即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阴凉。
“不说话就不会热。”白问渠淡定回道。
“真的吗?”许清源把火热的手心按到白问渠侧脸上,“你在看什么呢?”
白问渠把他的手拍开,抬起脸,紧锁眉头,被许清源这么一搅和,心潮躁动,额头上还真就有小汗珠要冒出来。
“日子过得真快啊,今年的樱花都没有好好看过它就凋了。”许清源望着窗外感叹了一句。
“还有一年。”白问渠道。
“是啊,只有一年了。”许清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忽地明朗起来,“一年之后会有新的开始。”
“是吧。”白问渠知道于许清源而言,一年以后的他肯定进入了他梦想的学府,那里有广阔的天地任他展现自我,只是,一年之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呢?
这时祝言面带浅笑从后门走进来,炎炎夏日,气质清冷的祝言穿着白色短袖走到哪都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这股清凉停在了许清源桌旁,“许清源,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许清源心里已然猜到了一二,但是还是不敢相信。
“出来说。”祝言说完走在前面出了教室。
两人走到樱花树下,不由得让人感叹,美好的景色里,美好的人在美好的年纪里遇见美好的彼此,一切还真是美好!白问渠坐在窗边痴望着想到。
“我舅舅在市公安局工作,我让我爸跟他举报了,他那边联系到县公安局,局里没人敢承认,后来还是一位张警官主动联系他说了一些问题,市公安局下来调查果然查出来不少问题。局里不少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手脚不干净,有些是怕局长,所以也不敢说,有些人想报根本报不上去,还好正义不会缺席,总算有了一个公正的处置。”
“怎么处置的?”许清源放心地露出笑容。
“那个局长应该是当不成了,他以前徇私的案子也翻出来重审,这一审就牵扯出来好多人,听他们说李成凯他爸参与赌博之所以输那么多钱是有人设了套,不过案子还在调查,具体结果还没出来。”祝言不时瞟向许清源,但是视线却不敢在他脸上停留太久。
“太好了!”许清源一只手握拳拍在另一只手上,脸上的笑容明媚得比这灿阳还要耀眼,“真的太谢谢你了!”
许清源面对着祝言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表达出心里的浓浓谢意,一句苍白无力的“谢谢”很明显不能满足许清源,他笑着看向祝言,两人相对静默了一会儿,视线对上,祝言的脸不觉地就红了起来,她把视线撇开道:“不用谢的,我没有做什么。”
“你做的很多,算我又欠你一个人情。”许清源道。
“那好吧。”祝言笑笑,既然许清源喜欢这么算账,祝言也觉得不用和他客气。
白问渠一只手撑着脑袋望向窗外,两人笑容满面,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见他们转身回来,白问渠忙坐正身子,假装在看书。
白问渠还没看进去一个字,胡昊就凑过来问:“白哥,我总感觉你们有事瞒着我。”
白问渠侧着脸看向他,“什么?”
“你,班长,还有吴魏刚的脸上都有伤,你们三个不会是去打群架了吧?”
白问渠不说话,表示默认。
“真的呀?!你和吴魏刚去也没什么,怎么班长会去跟人打架呢?他不是好学生吗?”胡昊一脸的难以置信。
白问渠冷哼一声,摆摆头道:“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不是,是兔子皮的狼!”
“什么狼?”许清源走到胡昊身后突然出声,胡昊一时不防,还真以为是自己被送到了狼口,吓得脖子一缩。
许清源看出了其中的古怪,从俞文翰身后挤进去,坐回自己的座位,“你们再说我坏话吧!”
“哪敢,只是想不到班长你居然是那样的人。”胡昊斜眼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你想见识见识?”许清源说变就变,极具威慑力的眼神扫到胡昊脸上,好在胡昊闪得快,拒绝与他目光相接,一只手遮住侧脸,“不了,我可是良民。”
胡昊说完,便开始了他作为良民的生活,管他桌子上摆了什么书,战术性地又翻开看看,祁洋路过,见他远在大洋彼岸的兄弟受了伤,特意凑过来慰问一下。
“胡昊,听说你这腿是晚上翻墙出去上网摔的,真的假的?”祁洋手上拿着水杯一副认真模样。
胡昊看向他,脸上写满问号,“谁跟你说的?”
“三班的人说的,你们不是一起吗?”
“是又怎样,我现在改邪归正了,小心下次我超过你。”胡昊不服气道。
“好大的口气,不过作为远亲,咱俩难得会一次面,我还是得要祝贺你,有这个悟性不容易啊,想当年我忍痛割舍掉手机也没少受煎熬。”祁洋大模大样地蹙眉回想道,看那样子还以为事情得有多遥远。
“谢谢您嘞,我大洋彼岸的兄弟。”胡昊一脸丧气道。
祁洋笑笑,提着水杯走回他在第四组第一桌的位子。
旁边的许清源回过身和白问渠两个人偷听着他俩的对话,见人离开了,忙假装在说话。
“这天真热啊。”白问渠也是没话找话,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许清源当了真,伸手拉他的校服拉链,白问渠双手捂住胸口的拉链。
“你不说热吗?”许清源的手还抓住不放,“你看你额头都有汗了。”
白问渠斜眼瞄了一眼胡昊,许清源假装不懂,笑道:“什么?你不想给胡昊看?”
白问渠拉下脸,猛扯开许清源的手,把人往后推了一把,许清源还准备黏上来。
胡昊拿起桌子上的书在许清源和白问渠的头上一人敲了一下,“干什么呢?!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还不快去学习!”
许清源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心下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兴奋有点玩过了,应和了一声转身坐好。
白问渠很快也平复下心情,只是没过几分钟,许清源反手突然又塞过来一个纸团。
白问渠打开看,“坏人绳之以法,光明近在眼前。”
看完,白问渠也略微有点明白过来,事情看来是迎来了转机,他把纸条展平,夹在书页里。
这个星期举行了这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白问渠在许清源的帮助以及自己也上了点心的情况下,成绩大有进步,舍弃了倒一的宝座,他的成绩开始在三十几名徘徊,上次月考又突破三十大关,上了二十多名。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他正坐在教室的中央位置,边上没了窗户让他欣赏美景,而他也没了这个闲心,从开考过后就一直在奋笔疾书。
许清源还是第一,俞文翰紧随其后。没了李成凯,吴魏刚这次垫底,胡昊坐在倒数第四桌,经历了这么多,每个人心里多少都有了点变化,即便看着试卷上的题目,虽然两不相识,但是在态度上,掉尾的同学也开始认真起来。
星期六的下午,白问渠骑着自行车去往县城,有一件事至今未了,他心里还是放不下。
也不知道李成凯现在是个什么打算,按照许清源的意思,他爸那债是不用还了,按理说李成凯也应该要回学校,但是这么几天过去也没有消息,白问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也摸不准他还是不是在送快递,只能骑着车在街上碰碰运气,再不行,就上他家找去,没想到还真被他给碰上了。
李成凯开着他的小三轮把车停在路边,拿了快递送到人家店里,正好被街对面的白问渠瞧见,他推着车穿到马路对面,正好把李成凯逮了个正着。
“李成凯!”白问渠喊道。
李成凯犹疑着看了一眼白问渠,“你怎么在这?”
“我特意来找你的。”
李成凯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我马上要下班了,等我把最后一家送完就有时间。”
“我等你。”
李成凯开上他的小三轮,白问渠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跟随小三轮拐弯进了另一条路,待他派完,李成凯站在路边问:“说吧。”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白问渠道。
李成凯微低着头,眼睛扫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不回去了。”
“为什么?”白问渠不解,心里担心会不会是问题还没解决。
“我不是念书的料,以后想走体育特长生这条路,所以要转学了。”
白问渠想着最好的结局是班上同学能够整整齐齐地共赴高考,离了谁总感觉有些不完满,可是李成凯有自己的打算也是好事,白问渠点头以示赞同,“去哪个学校?”
“市里有招体育生的,交点钱就能进去。”
“什么时候去?”
“下个星期。”李成凯道,“你找我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还有一件事就是上次跟你讲过的。”白问渠看向李成凯,透过镜片可以看到他双眸中的期待。
李成凯将头撇到一边,犹豫了一会儿,才不自然地点了个头,“行吧,你找个时间让我们见一面。”
“没问题。”白问渠喜道。
“要没事我就回去了,马老师说今晚要来家访,我得早点回去。”李成凯道。
白问渠和他告完别,回家的路上不免感慨,过了一个阶段,有些人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见了。
被热浪清洗过的夕阳比其他季节都要灿烂,白问渠坐在写字台前,面向西边的窗户正好把夕阳兜揽进来,白问渠沐浴在夕阳洒下的红光里,双脚搭在写字台上,握在椅子上,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他才记起来得去煮饭。
晚上八点多,白问渠吃过饭准备写会儿作业,才提起笔,楼下就传来了拍门声。
白问渠爬到写字台上俯身往窗外看去,拍门的人摸准了白问渠的习惯,退了几步,抬头往楼上望去,“开门!”
白问渠认出来人是许清源,跑下楼开了门,“这么晚你来干什么?”
“我刚跟马老师从李成凯家出来。”许清源跨进来,眼含柔波,看进白问渠的眼睛。
“你们一起去的吗?”白问渠被他看得有些不还意思,退了一步,“怎么了?”
许清源紧盯不放,走上前一把白问渠按进怀里,白问渠呼吸一窒,许清源的呼吸在他耳边每扫一下,他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
“谢谢你。”许清源轻柔的声音猝不及防地钻进白问渠的耳朵,冲击似乎有点大,白问渠脸上的晕红霎时扩散到耳尖,他有些抗拒地推开了许清源,手捏了捏耳朵,微低下头道:“谢什么?”
“李成凯跟我道歉了,他说是你劝他的。”感觉到对方的不舒服,许清源往后退了一步。
“没什么,就顺口提了一下。”
“他说你特意找了他两次。”许清源的视线一直在白问渠脸上逡巡,奈何白问渠眼神飘忽不定,愣是避开了许清源的注视。
“你来就是为了这点小事?就是要谢手机上也可以说,又何必跑一趟。”白问渠有些不解。
许清源感觉嘴巴有点干,轻添了一下唇,“当面谢不是更真诚嘛。”
“那个,我也有话要跟你说。”白问渠有些不还意思地说道。
“嗯?”
“对不起,你是对的。”白问渠说完才有勇气抬起头,“我欠你的,早就该跟你说了。”
“好吧,我接受了。”许清源原也没指望白问渠会说什么,他随手把门反锁上,“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白问渠在家只穿了一件淡灰色的宽松短袖,他转身走在前面,许清源跟上去一把拉住他露在外面的小臂,“晚上降温,小心着凉。”
“知道。”白问渠把他手心湿热的手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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