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海棠终绽放

　　温泉沁润着身子，在花香与酒香里漫延。从最初的尴尬到后来的享受，洛沅芷感觉自己都要泡得睡着了。
　　还是轩哥发信息来问他们饿没饿时两人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温泉泡久了人会有点闷，刚一起身洛沅芷差点儿摔一跤。
　　幸好于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忙道：“是不是不舒服？都怪我没注意时间。”
　　“没事没事，”洛沅芷站稳后见于驰还是很担心的样子说，“就刚一下起得有点突然了，快走吧，别让轩哥嫂子等太久。”
　　于驰确认她没什么问题，才跟在她后面上了岸，他从躺椅上拿过干的毛巾披在洛沅芷身上，让她先进去换衣服。

　　天台上的烧烤炉已经架好，轩哥在一边的铁桶里用喷枪烧碳，嫂子把他们之前串好的各种串取出来一一摆好，就等碳好了就可以上架了。

　　今晚夜色很好，比昨天在市里看见得更美。山上空气清新，天空的颜色显现出一种很纯的墨蓝色，明明海拔并不高，却总有一种离天很近的即视感，星光也更明亮些。
　　山里的温度稍微要低上一点，但并不冷，人站在四周都没有遮拦的天台上，也只觉得通体舒服。

　　四个人一通合作，食材总算上了烧架，于驰一个人负责烤，轩哥在旁边打打下手，两位女士被安排去休息。
　　嫂子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洛沅芷，她们站在围栏边，可以很清晰地把整个山庄尽收眼底。
　　夜里灯光亮起，无论是房屋还是假山园林，四处都星星点点，在这一片自成景色，远处是无尽的黑，再连上星空，又是一片璀璨。

　　“小洛。”嫂子叫了她一声。
　　洛沅芷侧头看向她，嫂子低头笑了声说：“我能问问你名字怎么写吗？”

　　上次加微信的时候他们给洛沅芷的备注就直接是“小洛”，虽然听于驰叫过她的名，但并不清楚是哪两个字。

　　“哦，”洛沅芷把酒杯放在台子上，拿出手机在微信输入框里打下“洛沅芷”三个字给嫂子看，说，“这样写的。”
　　“真是好看又好记的名字！”嫂子感叹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是出自屈原的《湘夫人》吧？”
　　“是，”洛沅芷笑道，“不过我这名字念着念着就被念变了味，以至于周围的人都习惯叫我‘圆子’了，圆圈的圆。”
　　“沅芷，圆子......”嫂子在嘴里念了好几次，恍然道，“原来如此。”
　　“什么？”洛沅芷不明道。
　　嫂子回身看了看依旧在烧烤架前忙碌的两个人，转回来跟洛沅芷碰了下杯，她喝了一口酒后才说：“你知道于驰这些年最爱吃什么吗？”

　　洛沅芷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几个月来她和于驰一起吃饭的次数不少，但似乎真的没去关注过于驰爱吃什么，每次做饭大多都是按洛沅芷的口味和喜欢来的。于驰好像不挑食，不管在家吃还在去外面，也没见他特意要点什么菜。

　　嫂子拿着酒杯转了个身，后背靠着阳台，洛沅芷也跟着转身。
　　她说：“于驰是个不习惯把个人情绪外露的人，什么事都想自己抗。刚来恒州的时候奶奶身子不算好也不算差，他复读的那半年是跟我们一起住的，这样我们也能帮着照顾下老人，等他上大学了，离得远不方便每天回来，他就在学校那边租了房，把奶奶也接过去了，因为他总觉得太麻烦我们了。后来在奶奶去逝的前半年他们才又搬回我们附近，也是那时候起，我们才发现他的冰箱里经常只有一种食物。”

　　一种食物？是什么呢？洛沅芷记忆里于驰的冰箱总是很满，里面各种食材都有。
　　嫂子的眼睛看着前方，却没有聚焦，心疼的模样让洛沅芷一瞬间感觉到接下来的话里应该会是于驰的某个秘密。

　　“奶奶一直在住院，于驰那时候需要在学校和医院两头跑，在我的再三坚持下奶奶的伙食由我负责，但于驰就得自己解决。有一次早上我过去医院，正好奶奶换下的衣服要洗，我就跟着他一起回去，顺便再带点衣服给奶奶，到了家说想趁着有点空给他弄点吃的，结果冰箱的冷藏室里除了几罐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酱料就什么都没有，而冷冻室里却有满满一盒子的汤圆。”

　　汤圆？洛沅芷倒是在于驰的冰箱里见过，不多，就两袋，他俩当早餐吃了，之后似乎也没见于驰再买过。

　　见洛沅芷一脸懵的样子，嫂子继续说：“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冰箱里只有一种食物，本以为他就是因为要照顾奶奶没时间自己做饭吃才这样，他也是如此回我的，说白天在学校可以吃食堂，偶尔回家饿了就吃汤圆，方便简单，他喜欢吃。只是后来我才发现并不是，至少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但奶奶走后这几年里，他的冰箱里依旧经常只有汤圆，问他也总是借口忙，喜欢吃，直到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后，我才反应过来，他哪里是别的原因啊，纯粹就是一种精神寄托。”

　　洛沅芷不敢置信地望着嫂子。汤圆，寄托，如此明显地示意洛沅芷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小时候家里人就在元宵节的时候这样说，汤圆是糯米做的圆子，那就是我们家圆子了啊，她自己微博名字起的就是“糯米圆子”，但她平时吃到汤圆时并不会去做联想，这食物在全国都太常见了，传统食物而已，根本不会每次都去想到自己名字。

　　“我完全不知道，”洛沅芷说，“我俩也一起吃过，但就那么一回，平时做饭虽然都是他在弄，冰箱里有什么我还是知道的，后来也没再见他买啊。”
　　“那是因为你就在他身边了。”嫂子说，“去年冬天的时候我们跟着去过一次淮城，他的冰箱里还是只有一层汤圆。我估计过年的时候要不是阿轩执意把他叫回恒州，他一个人在淮城应该也只有天天吃汤圆。”

　　洛沅芷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鼻子很酸，有眼泪在眼框里打转。
　　天台的灯很亮，哪怕于驰现在离她不算近，洛沅芷也害怕被看出异样。她又转回阳台那方，仰起头将泪意压下，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

　　嫂子没想到差点弄哭她，有些慌了，拍着洛沅芷的背说：“对不起小洛，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
　　洛沅芷摇了摇头，吸了下鼻子说：“不，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以前我以为只是我单方面喜欢他，后来我才知道他也一直喜欢我。我们错过了六年，错过的时光是补不回来的，但未来的时间里，我们肯定会更加珍惜彼此。”

　　这些嫂子是知道的，那次于驰跟他们坦白的时候就说过，这也是嫂子第一次见洛沅芷就特别喜欢她的原因之一。现在这个社会能那么多年不忘一个人本就难得，更何况洛沅芷还是个如此优秀漂亮的女生。

　　“聊什么呢？”一阵食物香味袭来，轩哥端着一盘刚烧好的烧烤到她们身边说，“快尝尝看，新鲜出炉的羊肉串和虾，是在这儿吃还是去那边桌上？”
　　“给我吧，”嫂子接过盘子说，“这里风景好，比较下菜。”
　　“行！”轩哥笑笑，“那小洛你俩先吃着，马上还有一盘好了。”
　　“谢谢。”洛沅芷说，背光挡去了她微红的眼睛，轩哥并没发现异常就已经又走开了。

　　“吃吧。”嫂子把盘子放在两人中间。

　　这里围栏很宽，如她刚说的一样，夜景也美，站在这里喝着酒吃着烧烤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红酒配烧烤有些另类，两人换了啤酒，先于两位男士吃了起来。
　　鲜辣咸香的烤串让本不怎么饿的洛沅芷胃口大开，她连着吃了两三串，一罐啤酒也已下肚。
　　又有一盘烤好，于驰将生蚝和扇贝放在炉架，才跟着轩哥一起过来。
　　有了四个人，围栏边站着就不太好取东西了，他们转到桌子那边，四只啤酒罐在空中碰在一起，短暂的欢呼齐声响起。

　　炉子上生蚝和扇贝熟了，于驰准备起身去取，被嫂子拦下，拉着轩哥一起过去。
　　洛沅芷和于驰挨得很近，趁着旁边没人，她飞速靠过去在于驰的脸侧亲了下，又很快坐正，没事人一样喝着酒。
　　于驰吃东西的动作顿住，转而笑了笑，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捏紧又松开，并没有问洛沅芷为什么突然亲他。

　　这一晚他们一直在天台呆到了半夜，除了洛沅芷其他三人都有些喝多了。
　　特别是轩哥，没人拦着的情况下他就有些没把控住，总想跟洛沅芷拼一拼，只是尝试后才明白，于驰真的没骗他。

　　不过反正明天没什么事，多喝点就多喝点了，结束之后把轩哥和嫂子送下楼洛沅芷才上去，于驰又在阳台抽烟，半眯着眼睛将上身探出窗外。
　　洛沅芷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一直到腰身被人从后面抱住才知道。
　　他将烟熄灭，回身看着洛沅芷，一个用力将人抱起。
　　突然离地让洛沅芷忍不住“啊”了声，又赶紧搂住于驰的脖子。四目相对片刻，她闭上眼往前靠近，淡淡的烟草味从鼻息到唇齿直至五脏六腑......

　　夜风起，林子里被惊动的鸟儿传出一片飞越树枝的“哗啦”声，偶尔还伴着几声初夏的蛙叫。床幔中人影攒动，直至墨色的天际被染上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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