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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陶挽刚醒,这个女人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可她却完全想不起来她是谁,当女人靠近,又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她才猛然发现,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薛絮轻柔地看着她,仿佛怕目光惊扰到她,失去记忆的陶挽让薛絮想起了初见的她,冷漠疏离,身上没有一丝烟火气,像是某个坠落凡尘的可怜仙女。
失去记忆的陶挽有点冷,有点冷漠,她的眼神,她的表情都变得浅浅的,淡淡的,即使抓着她的手,问着自己是谁这样的话,也不见她有一丝害怕和恐惧。
她只是很从容地,很平静地在问。
"陶挽是你的名字。"薛絮控制着呼吸轻轻呼了一口气。
陶挽微微点了点头,"那,你是谁?"
薛絮不自觉屏住呼吸,她知道陶挽并不是在问一分钟前问过的问题,换一种表达,她问的应该是,"那,你是我的谁?"
这问题让薛絮有些困扰,她当然想直接告诉陶挽,可是对于一个极可能失忆了的人,她不知道这样说了,会是什么样。
如果陶挽已经将她忘了,那还会记得喜欢她吗?这样说了陶挽能接受吗?如果不接受,她们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我,我是"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医生来了。
医生直接看向陶挽说话,"什么时候醒的?"
陶挽收回落在薛絮身上的淡淡目光,答道:"大概二十分钟前。"
薛絮一惊,自己明明才发现她醒来不到五分钟,原来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么?
医生又问:"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陶挽抿唇,"医生,我忘记自己是谁了。"
医生从病历本里抬头,"什么意思?"
"我可能,是失忆了。"陶挽一脸淡定道。
医生有些不确定,看向薛絮,"具体什么情况?"
薛絮摇摇头,"好像真的失忆了,也不记得我了。"
医生微微皱了皱眉,"还有其他不舒服么?"
"有点僵硬,想活动活动,但是",她瞥了一眼自己的腿还有手臂上的绷带,"好像没办法活动呢。"
医生笑了笑,"先忍着吧,等恢复一段时间再做康复运动,至于失忆,等下去拍个片再说吧。"
"你跟我去开个单子。"医生对薛絮说。
"好的。"薛絮看了看床上的陶挽,"我一会儿就回来。"
陶挽轻轻嗯了声,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一个失忆的人会毫不在意,毫不紧张,失去了记忆就是一个不完整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的经历,也忘记了那些重要的人。
只是陶挽的反应没有那么强烈,或许是忘记的那些过去并没有那么重要,又或许是那些过去并不愉快,不愿意再想起。
总之,刚刚醒来的陶挽,对于一片空白的大脑,感到了一种轻松。
漂亮女人果真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推着轮椅的护士,小护士是负责陶挽的,见她好看,又听说了她受伤的原因,对她特别佩服,此时声音甜甜地说,"小姐姐,走吧,我们去拍片。"
说着就开始来扶陶挽下床,陶挽一只腿绑得像块石头,硬邦邦的,手上也处处是伤,再加上很久未动,只是坐起来就废了很大力气,下一步是要从床上转移到轮椅上。
小护士有些吃力,因为陶挽自身几乎提不起劲,薛絮见状移过去,"我来吧。"
"哦哦,好。"小护士让出了位置。
"我抱你可以吗?"
陶挽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眼,"谢谢。"
薛絮小心翼翼的,几乎避开了她所有伤口,稳稳地将她从床上抱了下来,她虔诚的表情仿佛在做一件神圣的事,陶挽心中微暖又心生讶异。
之后被带着去拍了头部,但是要明天才能出结果,所以只能等着。
回到病房后,小护士给陶挽吊了水,叮嘱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项,陶挽没太放在心上,薛絮却一一记了下来,很快,单人病房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人。
其实陶挽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可她更想要这个女人主动告诉她,毕竟这是她醒来后身边唯一的人。
可是女人似乎没有要主动告知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的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想吃什么?医生说可以吃点清淡的了。"
"头疼吗?"
"要上厕所吗,我抱你去。"
"好了,你别唠叨了,我睡觉了。"陶挽打断了她,并把脸偏向了另一侧。
这人难不成是她妈?
不可能啊,这么年轻,能有她这么大的女儿?
陶挽郁闷,所以不想说话。
"那,我去买饭,有需要的话找护士或者让护士给我打电话。"薛絮暂时有些无措,只好顺着她,失忆后的陶挽虽然算不上性情大变,但仍然让薛絮有些摸不透。
似乎和刚认识那会儿的性格差不多。
病床上的女孩儿并没有搭理她,薛絮看了她几秒,轻轻推门而去。
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从薛絮来的那一天到现在,陶挽醒过来,是第三天,陶挽昏睡了两天,而她在病床旁陪了两天,她什么都没带,陶挽做完手术那晚,她才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些生活用品,白天她守着陶挽,期待着她醒来,隔半天就要拉着医生问问情况,到了晚上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度过,她没有时间和心情去看看这座城市。
医院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不知是热闹还是孤独。
日夜轮转,此刻的天空泼了墨一样的黑,薛絮也不知道该去哪买晚餐,只好跟着人流走,从住院部出来的大都是病人家属,去买餐的家属。
这是第一次,薛絮产生了逃避陶挽的想法,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去面对她,她更害怕陶挽真的失去记忆,不再喜欢她,她做不到像陶挽一样平静。
她也害怕自己会因为陶挽的失忆,而感觉到不一样。
心中那一丝微妙的不同让薛絮逃避了。
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走了很长一段,又在一家人气很高的粥店排了二十分钟,薛絮回到医院时,已经快九点了,早已过了饭点。
而一个人待在病房的陶挽,在薛絮离开后就摆正了脑袋,莫名的有些不爽。
病房里太安静,所以她打开了墙上的小电视,遥控器换了一个又一个台,最后停在一个正在播新闻的频道。
原来前几天发生地震了,就在她现在所在的城市,还是七级的严重地震,她唏嘘了一阵,又感到无聊。
期间小护士来了一次,给她撤了输液的吊瓶,小护士活泼开朗,话也多,主动跟她聊天,她却又提不起兴趣。
她再次仔细打量四周,床边的柜子上只有水果,不是果篮,像是谁精心挑选来的,这屋子里除了床还有一个沙发,沙发上有一个小毯子,像是有人在那里睡觉,沙发边上是几个购物袋,好像是衣服。
通过她醒来的观察,如果有人在沙发睡觉,那只能是薛絮。
如果水果是有人精心挑选的,那也只能是薛絮。
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醒来之后,身边不是父母,而是她呢?
可她努力回想,换来的也只是头疼而已。
明明有更简单直接的方式可以知道,可是那个人却不愿意告诉她,甚至还买了一个小时的饭还没回来。
陶挽快气死了。
然后终于等到缓缓归来的薛絮,手里提着包装精致的粥。
见陶挽睁着大眼睛看着她,薛絮不自觉温柔笑了笑,"要喝粥吗?"
陶挽近乎瞪了瞪她,接着气鼓鼓道:"我要上厕所。"
薛絮立马放下粥,走到床边,"等很久了吗?怎么不先叫护士呢?"
陶挽没说话,已经抬起了一只手臂,是要抱的意思。
薛絮会意,将她打横抱起来,她的病房里有专门的卫生间,薛絮将她抱过去,体贴地关上门,走到外面将电视声音调大。
十分钟后又将人抱回床上。
"还喝粥吗?"
"嗯。"
薛絮一勺一勺喂到她嘴里,陶挽忍不住,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去看她的眼睛,这一看,吓了她好大一跳。
这女人,怎么含情脉脉的,怪温柔的。
薛絮被她看得不自在,别开了眼,真奇怪,明明在一起时都对视过千百回了,怎么现在被看却莫名的开始害羞?
粥喝完了,新闻也播完了,照顾着陶挽洗漱好,薛絮才松了一口气。
"睡觉吧?"薛絮试探地问道。
陶挽瞥了她一眼,她傍晚才醒,睡了不知道多久,现在一点也不困好吗。
"我想洗澡。"
薛絮的唇微微张了张,只能说:"你现在这样,还不能碰水。"
她敲了敲自己的腿,"那我也不能几个月都不洗澡吧?会不会把这栋楼的人都熏死?"
薛絮一愣,其实前两天陶挽没醒的时候,薛絮都会替她擦一擦身体,但如今陶挽醒了,还失忆了,如果还帮她,薛絮会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我叫护士来帮你擦一下?"
陶挽眉头一皱,"你不行吗?虽然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但你既然在照顾我,好歹说明我们关系还不错,这种事交给你比交给小护士更让我放心。"
薛絮轻叹一声,"好。"
和前两天一样的流程,只是这时,人是醒着的,也是和其他时候不同的乖巧的,一动不动,任她擦拭,任她解开病号服的扣子,任她冰凉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她。
"你脸红什么?"陶挽翘起唇,微微得意。
"啊?有点热。"薛絮说完擦完最后一点,落荒而逃。
床上的人笑得更欢,而此时没心没肺又没有记忆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在享受着薛絮的靠近和触碰,为什么在因为薛絮的脸红而开心,又为什么在她不在时心烦意乱,想要知道她更多。
她大概只把这归因于,这是她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除了医生护士外唯一的人。
燥热的夏夜里,薛絮看着镜子里脸微红的自己,用凉水浇了浇自己。
凉爽的空调屋里,陶挽翘着能活动的那一条腿,看着卫生间里露出的光,笑得幼稚。
也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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