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纻舞

作者:嬴政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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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8 章


      元德三十三年七月中旬,是大齐自先皇齐炳已驾崩之后又一个多事之时。
      大梁一案,四王爷齐凌惨死客栈,尚书秦宵贤与镇国公廖金一夜之间被毒杀,至此,所有牵扯着齐炳已遗诏一事的直接线索全部断掉。
      于大齐的百姓来说,线索断不断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而于大齐的朝堂政势而言,却意味着风起云涌的变化。
      七月二十六日,五皇子齐清及三皇子齐骋先后赶回金陵,其间种种波折阻挠自不必说,五皇子更是身中箭矢,狼狈无比。
      而大梁城的大理寺众官兵,还被虎贲军下一万大军困在城中不得出。
      遗诏一案就此搁浅。
      七月二十七日深夜,五皇子率虎贲军发动政变。
      金陵城一夜火海,断壁残垣,尸横十里。
      七月二十八日晨时,王太后病薨,其遗体并未下葬皇陵,而是被轻骑送到了混战中败退据守凉川的三皇子齐骋处。据传言,王太后薨前,寝宫里的叫骂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此外,还有五位大臣被处死,四位大臣逃亡投奔齐骋。
      八月一日,金陵城还未褪去火痕的残垣断壁上,举行了即位大典。
      齐清即位为大齐新皇,年号建元。
      退守凉川的齐骋以长江为界,领二十万大军,兵力虽不足齐清,但傍着长江天险,易守难攻,亦自号为皇,国号周,年号太初。
      八月五日,前边城牧州,齐凌生前麾下大将宁长青,辅齐凌长子齐宏奉为皇,尊其母,前四王妃柳氏为皇太后,国号麟,年号元平。
      新齐处中原地带,跨二十城,兵马最为强盛,交通发达,最为繁华。
      麟国地处原大齐疆土西北界,跨十七城,兵马次强,山脉盆地居多,易守难攻。
      周国处长江以南,傍水而立,兵力虽最为薄弱,但却农贸最为昌盛。
      三国鼎立之势始成,至此,曾经中原最为昌盛强大的大齐,不复存在。
      …………………………………………………………
      麟国,奈临。
      边城过于靠西北,隔着不到百里便是秦国的疆域,不是合适的建朝之地,这并奈临城在内的五座城池,正是宁长青于金陵混战之时,一鼓作气率军南下轻松纳入掌中的——除了南广城守军稍微抵抗了几下,其他四城,皆是大开城门受降。
      宁长青第一次尝着了手握重权的滋味——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舒坦。
      表面上是他扶持了齐宏奉为皇,但其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所有朝政大事系数落在宁长青的手里。麟国初建,各项事宜堆了一堆,他处理了两日便脑壳痛,若不是有李九良没日没夜地操劳,恐怕他会被逼疯掉。
      幸而当初跟着齐凌的朝臣谋士,除了在大梁嗝屁的几个还有几人,宁长青把他们悉数安排了官职,也不多管,任他们每日对着一个五岁的小屁孩各种“知乎者也”,“为王之道”,“臣上谏”。
      宁长青算是明白了一点,有军权的才是老大。
      如今的局势,就算他从不上朝,嚣张拓跋,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但他并不会如此。
      一为李九良手中的数十万大军,二为稳固军心和民心,三为,与齐周二国抗立的合适借口。
      李九良任的是兵部尚书,官职比起以前高是高了几个品阶,却累的半死,但宁长青瞧着他似乎乐意得很。
      宁长青也乐意的很——李九良手下兵力,当初本是属于虎贲军的一支,超过半数的人也识得他宁长青,他这些日子不理朝堂上的事务,尽在军营里晃,处理了一些李九良无暇处理的军务,倒是摸了不少的门道。
      齐骋和齐清南北对峙,无一人敢轻易出兵,更不会出兵对付宁长青,唯恐一发兵对付宁长青,老巢便被趁虚而入。
      故而麟国竟暂时成了最太平的。
      但宁长青却越来越宽慰不起来。
      掐指算算日子,他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见过季麟哥了。
      他很想他,发了疯地想,几乎每夜入梦都能梦到他,只是那些梦……没有一个是好梦。
      而更让他惶恐的是,他派去跟着潜伏在江府周围打探消息的人,全没了消息。
      在断了消息的第二日,宁长青终于决定,亲自走一遭秦国。
      八月还未到中旬,秦国的气温已经开始慢慢降下来。
      宁长青入了境,便加了一件薄衫在身上,他本打算直奔汉中,却在途经汉中以南二百多里的城镇时无意听的了一消息。
      这消息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中部侍郎江季麟早在七月末就被贬了官职,从一品直接降为五品,被遣派到咸阳做一方太守。
      咸阳距汉中有三百多里的路,且隔着一座山,路况不便,已经算是远离朝政要地的旮旯了。
      宁长青听了这消息,又惊又惑。
      且先不论江季麟一手辅佐时灏登上皇位的功劳,就是近在眼前的一桩事——齐国形势的混乱,这都有一半要拜他所赐,这般劳苦功高,怎么会无故贬官,还是直降四个品阶。
      更何况,宁长青所认识的江季麟,城府深不可测,腹有经纶,怎会被轻易贬官。
      难道是苦肉计?
      若是这样,倒还十分可信。
      宁长青想了一番,起身丢下茶钱,出了茶馆牵了马朝咸阳的方向去了。
      应该没错了,这一番十有八九是为了麻痹那秦国皇帝。
      瞧吧,江季麟,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旁人,都一样下得了狠手。
      他分明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
      “驾!”宁长青挥鞭驱马,马鞭起落间的面庞上,挂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三百里的路程宁长青赶了两日的路程,本来可以再快点,但忌惮于惹人注目,他估摸着快到咸阳时便没敢再全力赶路。
      咸阳虽地势较为偏僻,却也甚为热闹,民风看起来也极为粗犷淳朴。
      宁长青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客栈住下,算了算时日,自己可能只能在此处待上三四日。
      以前从青蛇那里搞来的易容术倒是派上了用场,宁长青虽学艺不精,远远比不得江季麟和青蛇,但遮掩真容糊弄寻常人还算是轻而易举。
      这次倒不必他刻意打探江季麟的消息,随意走到了一处茶馆便听到说评书的人精神奕奕手舞足蹈地便敲桌边口若悬河。
      “好!各位看官,我们话接上节,大家都知道这江季麟江大人腹有经纶,乃识治之良才,面目俊秀,身形修长飘逸,虽不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却是咱们全大秦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最想嫁的青年才俊!但是!”评书人一顿,左右环顾一圈,面上露出十分调人胃口的神色,“大家可知,江大人已年过而立却无一妻妾!”
      听书的人顿时哄然。
      “我只知道江大人没有娶妻,却不知道连一妾室都没有!”
      “连妾室都没有,怎么可能!”
      “不会吧,你可别瞎说,怎么可能没有妾室。”
      被质疑的评书人急忙争辩:“我说的可是事实,各位看官不知,我姐夫乃是江大人府上厨房里打下手的,别的事不清楚,江大人有没有妻妾可是清楚无比,而且更稀奇的是……”
      他拉长了声音,直到大家哄哄嚷嚷地让他快说才满意地抬起左手扇了扇白纸扇子,又敲了一下右手的醒木才道:“江大人,以前连一次花酒都没喝过!”
      众人哈哈大笑了一会又议论纷纷。
      “江大人莫不是有心仪的女子?”
      “江大人若心仪哪个姑娘,那可是她天大的福分,说亲应该很容易的。”
      便有人纷纷猜测道:“莫不是那姑娘已有婚配?”
      “难不成那姑娘已经香消玉损?”
      宁长青坐在角落里,并不起眼,他听到此处,面色青了一瞬。
      难道,他还念着那个……念奴娇?
      “安静安静!”评书人拍了拍醒木,挤眉弄眼道,“小生方才说的,可是以前,这以前没喝过花酒,可不代表以后不喝,不代表现在不喝啊。”
      这话的暗示意味显而易见,大伙儿都纷纷嚷嚷:“徐头,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再卖关子把你那一头黄毛拔了去!”
      评书人嘿嘿笑了声,神秘兮兮道:“前儿还有昨儿,江大人可都是去捧了怡红楼的场呢!你们还不知道吧!”
      “确实哎!”一个新进来的茶客插嘴,“我昨儿去怡红楼耍子时就瞧见一白衣男子被簇拥着上了楼顶的屋子,我那会喝高了没认出是谁来,今儿个听你一说便有了印象,那人可不就是江大人。”
      四座一阵嬉笑感慨声。
      “呀,这江大人也抵不过美色啊。”
      “什么叫抵不过,孔子不是说食色性也么,这是人之常情!”
      “就是,那江大人还未娶妻,喝喝花酒怎么了!”
      七嘴八舌间,有人探头问道:“莫不是头牌香玲姑娘?”
      评书人点头:“自然!大伙都晓得,那怡红楼的头牌香玲姑娘可是生的肤白貌美,一双美目顾盼生姿,那身段更是丰韵娉婷、走起路来又如那弱柳扶风,经过人身边都能带起一股子香风,这男人见了她哪个不软了腿肚子迈不开步!”
      四座一阵嬉笑。
      “大伙儿觉得这香玲姑娘可配得上咱们江大人?”评书人敲了下醒木,问道。
      “配得上配得上!”有人喊道。
      “配不上!那香玲再好看也只是个风尘女子,怎么配得上一方太守!”又有人站起来反对。
      四周的茶客各抒己见,互不相让。
      评书人摸着下巴,很是满意这样的热闹。
      有一人又站起来,敲了几下桌子连声道:“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几句公道话!”
      他清了清嗓子,道:“若只论相貌,香玲姑娘那可是咱们咸阳一等一的美人,而江大人虽也不差但也只是普通俊俏而已,故而在相貌上香玲姑娘自然配的上江大人,可若论起这身份地位,还有那能力手段,这香玲啊,远远不及,所以啊,这香玲姑娘,做得了给大人红袖添香的红颜,但做不得大人的身侧伴侣啊!”
      这番话说的倒是中肯,四周的茶客也纷纷应了几声。
      “这位看官说的在理,好!咱们接着说说这香玲姑娘和大人的一二事!在座的不知有多少人晓得此事,小生我可是听说,江大人为那香玲姑娘一掷百金,送了诸多布匹首饰!”
      “那肯定是自然的。”有人嚷嚷道,“你别光说这些啊,倒是说谁……”
      那人坏笑了一下:“说说两人床笫间那些趣闻给大伙听听!”
      “王麻子!你胆子够大啊,小心官府的把你抓了去。”旁边的人笑嘻嘻骂道。
      “哎,咱又没做什么犯法的事!这坊间传闻连皇上都可以戏说几句,这才臣和头牌的风流韵事还就不能说说了。”那人笑着道。
      评书人也笑了:“这可是为难小生我了,小生又没有躲到香玲姑娘的床底下去。”
      众人哄然大笑。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盖过了所有人的笑声。
      众人惊愕的回头,只见角落一身形高大的男子站起身来,右手还伸在桌上,而手下原本的桌子生生断成几瓣,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木头渣溅落在四处,桌上的茶盏也噼里啪啦碎在地上的木渣里。
      男子垂头站着,看不清面庞。
      小二愣了
      一下反应过来:“喂,你干嘛?挑事的?”
      男子抬了头。
      小二的目光对上男子的面庞,吓得一个激灵,连连退了几步。
      这人的神色,好生阴沉可怖。
      宁长青几乎听不清周围人指指点点在说些什么,他木然地看着地上被自己一掌劈开的桌面,脑子里乱哄哄的几乎要爆开。
      许是他的神色太过赫人,在原地站了良久,也没有人敢上前指责一二。
      “啪嗒。”宁长青扔下一锭银子。
      “够赔了吗。”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冷的让人如同身至寒冬腊月。
      “……够,够了。”小二结结巴巴说了,目送着男子走出了茶馆。
      时间已经快黄昏了,街上的小贩也开始收摊,路人行色匆匆地走着。
      似乎起风了。
      宁长青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打了个颤,浑身如坠入冰窖般发着冷。
      怡红楼……
      香玲……
      有意思,有意思。
      “客观您来早啦,我们过半个时辰才开门迎客的。”老鸨面上笑着,眼神却小心翼翼打量着面色明显不善的男子。
      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给我把楼上的好位置留着,半个时辰后我再来。”宁长青的声音冰冷。
      老鸨犹豫了下:“这……楼上的位置都是贵客的,要预定的……”
      她话还未说完,宁长青便抬手扔了一袋东西,直接飞到了老鸨的胸口处。
      老鸨惊叫一声,接住了那袋子,本待要生气,却一眼瞄到了袋子里的东西,顿时喜笑颜开:“好的好的,奴家给您留着,大爷一定要来啊,奴家定会给大爷备上千娇百媚的姑娘们。”
      她的话还未说完,宁长青已经走远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老鸨努了努嘴,掂了掂银子,又眉开眼笑,“管他如何,给银子就是大爷。”
      她喃喃着进去了。
      半个时辰后,宁长青准时出现在怡红楼门口。
      老鸨得了信,扭着腰迎出来,一路带到了楼上:“哎呦,大爷如何称呼啊?咱个已经给大爷备好酒水瓜果了,不知大爷喜欢怎样的姑娘?是活泼的还是文静的,咱这儿都有,包您满意。”
      宁长青沉默着推开楼阁单间的门,朝窗户走了两步。
      这处的窗户视野倒不错,一眼看得清楼下门口的情形。
      “大爷?”见宁长青迟迟不答话,老鸨犹豫了下又开口问道,“大爷您喜欢怎样的姑娘啊?”
      “我不喜欢姑娘!”宁长青冷冷说了声。
      老鸨一愣,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不喜欢姑娘,来这怡红楼做什么,难不成还为着喝酒吃果子?!
      “这……”老鸨犹豫着说些什么,心里盘算着此人难不成真是来砸场子的。
      “我……”宁长青眯起眼,眼中神色不明,“是来捉奸的。”
      老鸨一惊:“捉奸?大爷您可别说笑,我们这里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姑娘,可没有良家妇女。”
      宁长青背对着老鸨,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我那娘子,就爱扮作男子来花酒地方调戏姑娘,我自然,要捉他回去。”宁长青的声音低沉。
      那老鸨半张着嘴,消化了会才明白宁长青话语中的意思,顿时面色复杂,想笑又生生憋住,快速说了声“那就不打扰大爷您了”便出了门,两脚都跨了出去才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她活了这些年,头一回听到有这样嗜好的女子,也是头一回见着如此憋屈的丈夫。
      奇闻,奇闻啊。
      食时刚过。
      怡红楼里已经很热闹,身披细软薄纱的玲珑女子巧笑嫣然,和或滑头或孟浪或猴急的客人周旋,一双双红酥手捏着酒杯倒着清凉醉人的酒液。
      宁长青一直没怎么挪位置,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朝旁边窜了一步站在了阴影里。
      他本来还在想,若那说书人说的是假话,他必会折返回去拔了他的舌头。
      却不料……如此看来,这是第三晚了。
      白衣的男子侧头与旁边的人说笑着,一折骨扇在手里轻轻摆动,他刚一踏进这怡红楼,便引来那些女子缠眷追随的目光。
      那些男客的目光也都朝着一个方向。
      宁长青微微移步,从窗户的一角看清了向江季麟徐徐走去的女子。
      一袭红衣夸张至极,头上的珠玉金钗重的能把头压断,那腰身折一下都能断掉,那脸,更是惨白的不能入眼,脸颊上的酡红简直就是两团猴子屁股,嘴巴是喝了血么,红的恶心人……
      宁长青抿唇看着,胸口起伏地越来越快,眼里满是厌恶。
      可笑这些男子还一个个看的如醉如痴,真是一个个瞎了狗眼。
      不好看!
      这头牌一点都不好看!
      宁长青伸手够着桌上的酒壶,也不倒在酒杯里,直接对着酒壶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微微张开嘴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娘*的,这酒真他娘的辣,真*他*娘的难喝,辣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宁长青狠狠抹了下眼睛,将酒壶咚在桌面上,目光仍紧锁着楼下的情形。
      他怕行踪暴露,不敢直盯着江季麟看,只把目光移来移去,拿余光注意着情形。
      江季麟径直走到那女子前,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和那女子一同上了楼。
      四周的女子投去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
      男子也艳羡,却无人敢直白地盯着看。
      那两人上了楼后便出了宁长青视角所及之处。
      宁长青冷着眼,静等了片刻才慢慢打开门,一眼便看到隔了两间屋子的地方站了几个侍卫。
      是那里了……
      他此刻要做的,便是……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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